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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旭日 1-1

「你放過我吧。」

冬塵在防火巷裡被那位高大的男子按在潮濕的牆壁上時,說的是這麼一句話。

她木著一張臉,對著眼神銳利的男子表態。

「我不喜歡你,我好幾年前就說過了。」她說,「請你放開我。」

而幾乎是話一說完,他們同時停頓了。他們望著彼此像是十六歲那一年,他們知道那一天,在那個學校走廊,冬塵是如何嚴肅地說出這同樣一句話。

──請你放開我。

在第一次得知世界上有這樣一個人的、那一個午後,他的嘴角淺淺抿起,她漆黑的眼睛圓睜,與現下這一刻的他們沒有兩樣,像是他們從未分離。

冬塵感到鼻酸,可臉上硬是沒有波動。

她強調:「我們在一起沒有好處,方旭。」

名叫方旭的男子聽著想了想,「我沒有想要好處。」

「我想要。」

「那妳要自己解決。」

方旭的言論讓冬塵不由得蹙眉,方旭身上的戾氣比他們高中時更加尖銳了,她不知道這些年他都在哪裡經歷了什麼樣的事,她只知道那些她無從參與的時光把他剪出了更多稜角。

冬塵板起了臉,「我有解決,我早在離開你那年就解決了。」

未料方旭像是突然被戳開了傷口,按在她手腕上的雙手壓得更加使力。冬塵手背的皮膚蹭在建築物的外側磚牆,粗糙的觸感讓她咬牙,她瞪上他近在咫尺的臉。

「你得接受現實,你不能想要什麼都想得到。」

冬塵振振有詞,然而方旭竟短促地笑了。他微揚下頷,棕色的眼睛望向她時帶著輕蔑。冬塵看得愣了,這是她從未見過的方旭,在她的記憶中找不到的方旭。

日光稀薄地撒入防火巷,這一刻的方旭仍然像一只逆光的野獸。他稍微蜷曲的凌亂黑髮一如那一年短在耳際,笑時陷落的酒窩,對稱的虎牙,頎長高大的身子與精實的臂膀,就連他身上的氣味,也一如既往。

可是不一樣了。

冬塵下意識吞嚥了唾沫,而方旭吊著一側唇尾湊近了她的耳。

他沉下嗓子,緩慢地說:「如果我有能力,我為什麼不能得到?」

方旭的話讓冬塵一時之間竟無法反駁。

他沒有說錯。他們都不是高中生了,在這個強者當道的社會,沒理由有能力卻不去爭取自己想要的。

在防火巷裡,方旭見冬塵一臉沉思的模樣,微微笑了。

他知道她還是她。

冷靜面對一切的理智性格,慧黠的黑色眼睛,帶著清香的深褐色長髮,白皙的臉蛋與纖細高䠷的身段,這一年的她與十年前的她無異。

可當她提眸往前一個頭槌,撞得他一瞬間眼花。

他知道她不一樣了。

冬塵趁機掙脫他的手,往通往大馬路的方向死命地跑。

對,她不一樣了,這些年她報名了防身術的課,她四處搬家,換了無數個工作,她遠離她的家人,她──

她跑得好快!

方旭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拐出小巷,沒入外頭人行道的人群中。

他站在巷子裡,自知這下追也追不著的,於是沒有移動步伐。他只是站在那裡,看著四周緩緩飄落的塵埃。他伸出手抓,攤開手掌時,他並不知道他是不是抓住了一些。塵絮輕巧透明,從來只有在光線下,能夠看見。

他把手掌蓋上自己的臉。

他從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正抓住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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