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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倫敦-1

克莉絲丁是一名葬禮規劃師。

有點特別的那種。

今天的倫敦一如往常,陰雨綿綿,霧氣籠罩在上空,濕重的、綿密的,像是18世紀遺留下來的霧霾,壓在路上行人身上。

幾乎是每個人,神色匆匆,沒有人有閒暇的時間停下腳步,正是趕著上班、趕地鐵的時段呢,再加上雨傘阻隔了人與人,身旁擦肩而過的人長什麼樣子,大概沒有一個人有辦法看清。

套句老話。

Everyone   has   their   own   business.

雨滴打落在傘面上,滴滴答答。

節奏越來越快,聲音也越來越大,和腳步聲錯落有致的間隔開來,像是雨天中眾人共同出演的一齣劇。

克莉絲丁站在聖喬治主教教堂面前,高聳直立的教堂直逼雲端,可惜今天的旗幟病懨懨地鬆垮著,和克莉絲丁被淋濕的金髮一樣,髮梢貼在肩膀上,緊貼的一頭大象也撼動不了。

她深吸一口氣,抖掉傘上的水珠,放在一旁的傘架上。

傘架上仍然有很多空位,但只有稀稀疏疏的幾支傘被端正放好,其餘的隨意地躺在階梯上。

「道德!」克莉絲丁輕聲說了一句,隨即推開教堂的大門。

今天不是禮拜日,但教堂內的人也不算少。

多是舉著手機對著教堂內部讚嘆、拍照的觀光客,少數幾個端坐長椅上。

一個世界彷彿被割裂成兩個截然不同的部分。

幸好,這是個可以兼容各種不同聲音的世界。

神總是愛著祂的孩子,無論有無信仰、是否已經出世、抑或已經故去。

都是一樣的。

她隨意走到一個空著的座位坐下,用被黑色蕾絲帽簷遮住的雙眼注視著前方的神像。

耳邊有低聲禱告的聲音圍繞。

「別擔心,一切都會好的,我們的寶貝會平安的。」約翰緊緊摟住瑪麗的肩膀。

一頭及肩金髮的女人將頭埋入約翰的臂膀中,小聲啜泣著,右手還環抱在自己的肚子上,做出防衛及保護的姿態。

「我好害怕⋯⋯希望主保佑我們孩子。」

「妳這只是產前焦慮,不要太擔心了。」

顯然還有其他人像他們這對夫妻一樣擔憂。

那些正襟危坐的人們,要不雙手握拳、雙眼緊閉,要不不斷地對著脖子上的十字項鍊念念有詞。

他們都有屬於自己的課題。

而克莉絲丁今天來到這裡的目的很單純。

不是悼念、不是祈求。

而是開發新客戶。

是的,在教堂裡開發她的客戶。

她瘋了嗎?

也許。

但她敢打包票,自己所從事的職業,帶給客戶的絕對遠大於他們失去的。

所以,何樂而不為呢?

每個人都需要一場完美的葬禮。

她只是在盡她的職責。

而人類永遠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回到宇宙的懷抱,有了克莉絲丁的幫助和規劃,起碼在那一天來臨時,他們不會被嚇的手足無措。

更何況。

克莉絲丁也很久沒規劃一場像樣的葬禮了。

上一次?讓她想想。

哦,那可真是個災難。

她沒來得及在客戶生前將名片遞給他的家人。

結果就是徹頭徹尾的悲劇。

那名客戶的仇人都不約而同的在儀式上齊聚一堂,場面堪比戰場。

想像原本肅穆莊嚴的葬禮,原本應該由家人朋友們身穿黑色禮服,在逝者的棺木旁邊悼念,最後安然入土長眠。

結果突然闖入一個紅衣的女人,哭喊著她肚裡還有他的小孩,親愛的你怎麼可以留下他們母子等等等驚世駭俗的話,嚇的遺孀臉色從紅轉白再轉紅。

這還沒結束,之後又來了討債的一群不速之客,氣勢洶洶地闖入,這年頭討債的也講究禮儀,他們一行人穿著深色西裝,先是對著棺木悼念了⋯⋯三秒左右。

驀地就從身上掏出刀子,在棺木上大肆破壞,一邊對遺屬叫囂還錢,說這小子生前欠了一千萬,之前看他可憐都讓他延遲還錢,現在人居然直接死了,讓他們這群辛苦工作、要錢的人怎麼辦⋯⋯之類的話。

那場葬禮變成了一場鬧劇、喜劇兼悲劇。

克莉絲丁有幸參與其中,她站的離主戰場遠遠的,津津有味地看著這場人間喜劇。

「那個⋯⋯」

一道怯弱、顫抖的男聲打斷了她的觀影體驗。

她回頭,對上一張毫無血色的死人臉,棕髮因為失去光澤,像枯草一樣垂散在耳鬢,嘴唇乾裂,眼神漆黑。

「是你啊,史密斯先生。真是個美好的一天不是嗎?」克莉絲丁脫下她的禮帽,輕輕彎腰致意。

「美好?!哈!哈!哈!」顯然史密斯先生不這麼想,他連哈了三聲,試圖表現出他的無奈和憤怒。

「我的葬禮居然這麼啼笑皆非,這可真是我有生以來最大的恥辱了!」

「容我提醒您一句,您已經死了,史密斯先生。」

「我當然知道!只是、只是我不甘心,我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哩路,竟然是以這麼一個不光彩的方式離開。」青白的臉居然浮上可以稱為是憤怒的羞紅。

「我很遺憾。」克莉絲丁試圖在語氣中表達她的哀悼,但顯然失敗了,因為她聽到史密斯先生接著又昂起激動的聲音。

「遺憾?!如果妳有在我過世前,把名片給我,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我會有一場體面的葬禮,也可以沒有遺憾的去往主在的地方。」

「對!是的!就是這樣!」史密斯越講越激動,直接貼近克莉絲丁的面前,冰冷的口氣逼近,青白的臉即將碰上克莉絲丁時,啪地一聲。

克莉絲丁憑空生出了一張卡片,用卡片一角輕易地推開了史密斯的臉。

「嘿!請注意人與⋯⋯死人的基本距離。」

「事實上,我不過遲了一天拿給你名片,沒想到你就死在了情人的床上。」

這句話一出,立刻接受到了史密斯的怒目。

「Fine.   My   bad.我不應該在這時候提到你的傷心事。」

「總而言之,你也不需要這麼憤怒,我不是來了嗎?」克莉絲丁把推開史密斯的那張卡片交給他。

史密斯結果空白的卡片的一瞬間,卡片上浮現了幾個字——   專屬您的葬禮規劃師     克莉絲丁。

翻到背面,還寫著一行字。

在葬禮上滿足您的一個願望。

史密斯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說:「我希望那個女人立刻死掉!」

克莉絲丁皺眉。

「你確定?願望許了就沒辦法收回了喔。」

「是的,我確定!那個女人是我的恥辱,我不能讓她⋯⋯等等!妳在做什麼?!」

史密斯看到克莉絲丁的手輕指,遠方一名大肚子的女人立刻痛苦地倒在地上。

聽到他的驚叫,克莉絲丁沒有回頭。

「怎麼了?你不是想要那個女人死嗎?」

「不是她!!!我要我的老婆死!不是我的寶貝!」

「啊,那怎麼辦,願望售出不可以退換了。」

克莉絲丁頓了頓,又說:「往好處想,你可以喊你的寶貝、親愛的、老婆、甜心,管他怎麼稱呼,可以一起團聚了。至於她肚子裡的孩子⋯⋯」

她用左手拿出一朵純白的百合花。

「我會把這孩子送到祂應該在的地方。」

遠方蜷縮在地上的女人已經沒有了生息,救護車姍姍來遲,灰暗的天空徒增幾分暗紅的光。

史密斯怒不可遏地衝向前。

卻在距離克莉絲丁一公尺的地方,被無形的牆給阻擋住,無法再靠近半分。

「史密斯先生,不要這麼憤怒,許願這種事,本來就應該再三斟酌的,怨不得人。」

「我晚給你名片是我的疏失,也給你一個願望彌補了。」

克莉絲丁笑著說,此刻她手上那朵百合花已經散發著點點白光,她輕柔地安慰著那名靈魂。

「這孩子會有很好的歸宿的,不用擔心。」

「至於你們兩位,我剛剛幫你們查了一下。」

「天堂今天正好預約滿了。」

「什麼?!不是說只要經過妳操持的葬禮的人一定會上天堂嗎?!」

「唔,是這樣沒錯。」

「所以別太焦慮嘛!」克莉絲丁狡黠地笑著,一雙湛藍色的眼眸看似一望無際的海洋卻又深沉的見不到底。

「我已經幫你安排了去天堂的時程。」

史密斯鬆了一口氣。

「就在五百年後,等你在黑風谷服完徒刑,就可以上天堂了,不錯吧?」

「什麼?!!!妳這婊⋯⋯!」

「噓!你吵到這孩子了。」克莉絲丁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她抬頭看了一眼已經變得黑暗的天空。

「我要走了。」

轉身,再次脫帽鞠躬。

「那麽,祝二位有個愉快的旅程。」

回憶到這裡便戛然而止,記憶中只剩下背後不斷傳來的謾罵。

和此刻教堂內驚嘆、低聲的祈禱聲相較起來,克莉絲丁果然還是比較喜歡教堂內的聲音,起碼悅耳多了。

前面那對夫妻聲音愈來愈大,啜泣聲已經引起了其他民眾的關注,夫妻二人連忙起身往外走去。

克莉絲丁坐在位置上等了五秒後,這才跟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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