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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上)秦可卿魂返天香楼,穿越女布局宁国府

题曰:  

青埂峰下掩名姓,黄土垄头埋红妆。

风月鉴中观对照,春秋笔外叹兴亡。

公元2022,壬寅年,清明。疫情往复无休止,春招被取消,秦沁和中文系其他同学们大都还没找到靠谱工作,很多人已经在准备考公考编。秦沁尚无着落,且许久未见男友和养父母,频率越来越低的视频通话也难以慰藉她逐寸的心灰。

今天是她生日,但男友和养父母似乎都忘了,室友们也无甚表示。秦沁在宿舍胡乱吃着食堂打来的晚饭,收到导师在“   金陵十二钗”群里@她的消息:  

速来我家,十二缺一。

她往上翻聊天记录,发现从今早起,导师就号称挖到了风月宝鉴,让大家到她家里集合,已经在群里催过好几轮了。

导师姓曹,单名一个冼字,自号怡红疯子,又号负篑忙人,精力充沛如双相患者躁狂期。

曹导是位走火入魔了的不入流红学家,她经常和学生们说她家是曹雪芹家远支,承脂砚斋遗愿把风月宝鉴埋在曹家金陵祖宅,也就是今天的金陵女大随园校区所在地。

这呆子天天拿着祖传地图挖土,附庸风雅到了装疯卖傻的程度,要不是为了混个文凭,我决不会陪她疯!秦沁闷闷地想着,不情不愿出了学生宿舍,不紧不慢走向教工宿舍。

刚到曹导家门口,便听闻一阵与往日不同的惊叹声。秦沁进屋后,在玄关便闻到呛人的烟酒气,心想果然是封校憋坏了,往常聚会最多是小酌怡情的。

“出大事了!”给她开门的曹导二侄女曹漫漫说。

换鞋进客厅后看见师姐师妹们都躲在角落,面色惊惶。客厅正中供着一尊古镜,其与底座相连的镜框像是满金星小叶紫檀木雕花,镜面却毫无古意,极似超高清像素的液晶屏。

“这就是风月宝鉴?开玩笑呢嘛,分明是现代科技。”   秦沁满屋寻不见导师:“曹导她人呢?

“镜子里去了!”   曹导的三侄女曹濛濛用夹着电子烟的手颤微微指着镜子:

“她喝高了,照了背面,就进去了。”

曹濛濛不是个爱捉弄人的姑娘,厅内也并无开玩笑的氛围。秦沁数算一圈,除自己外共有十一个女生,看面色多有醉意,但神情凝重。

“镜子是赝品!”师妹史青昀打了个酒嗝,打破沉默:“正面我不敢照,但背面不是原著里的骷髅,怎会是红楼梦里那只?”

众人看向镜子背面,内有悬崖峭壁孤绝险峻。

“虽气氛压抑但确乎不见骷髅。”师姐薛珩舞沉吟许久道:“望之仿似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

师妹林灵醉眼朦胧地问道:“背面是无稽崖,那正面应该就是无稽崖下补天石的幻象通灵宝玉喽?”

林灵的双胞胎妹妹林韵笑道:“你书读得不精,酒倒是喝了不少!背面是无稽崖,正面肯定是北邙山呐!”

“瞎猜无用!”快人快语的师姐王曦凡放下酒杯提议:“我们看看正面,不进去,就看一眼,不就知道镜中有何玄机了嘛!”

“不可!”学姐李纯人间清醒:“书中贾瑞照正面就丧了命,我们可不能冒这个险。我们连背面都不该照,不如多等一会儿,过几天曹导也许就回来了。”

“姑姑她回不来了。”曹导大侄女曹洹洹喝得有点高,眼都快睁不开了:“风月宝鉴里的世界和我们不是同一条时间线。”

曹导的四侄女曹汀汀问:   “那我们这个时间线的姑姑呢?”

曹洹洹闭眼无奈摇头:   “我们这个时间线的姑姑不是入镜的那个,因为已经不是原来的时间线了。”

“不管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憋死我了,早就不想困在学校了,现在就是穿越到太空我也去。”王曦凡绕到镜子后面,众人吓得不敢出声。

“怎么没有穿越?这镜子不灵!”王曦凡在镜后呆立一分钟,依旧毫发无损。

曹濛濛摸着风月宝鉴旁边的一堆戒指说:“要戴上戒指才能进去,家里老人说这些戒指是用通灵宝玉打磨出来的,一共用掉半块玉,姑姑刚才是戴着另外半块玉才进去的。”

王曦凡二话不说戴上一只“通灵宝戒”,往镜后一站,果然在一片绮丽炫光中消失了。

不愧是年轻气盛外加酒精麻痹,众人此时的雀跃盖过了忧虑:

有人认为这将是自己平凡人生中唯一非凡的经历;有人觉得可以借此摆脱封校的束缚;有人庆幸红楼梦尚有可揭秘结局之日;更有人断定此乃南柯一梦而已,遂接二连三带上通灵宝戒从镜后飞升了。

另有二三狠人照背面时未能成行,便照了宝鉴正面,也一样飞升了。最后只剩下秦沁和曹导二侄女曹漫漫。

“我对红楼梦不熟,所以想试试看能不能带着书过去。”曹漫漫许是滴酒未沾,心智仍在。她翻箱倒柜找了些书,也穿入镜中去了。

这到底是梦是真?还是我未饮先醉?别管那么多了,反正浑浑噩噩活着也是虚度光阴。秦沁拍了拍脸,轻叹气,顺手拿了茶几上曹导的电子书,然后戴上一只宝戒。

临行前秦沁忽又想到已许久未谋面的男友和养父母,虽然疑心自己身处另一条时间线,但仍在最后时刻给他们发出未必送达的信息:

曹公遗愿,风月宝鉴。我将穿越,或未能返。

生死如梦,喜悲似幻。勿忘,勿念。

秦沁本想随大流从背面进入,不料这背面对她毫无反应。此时宝鉴正面忽发异光异响,她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绕过去只想偷窥一眼。

正面有块鲜明莹洁的通灵宝玉在其中,秦沁不受控地顺着光亮入到镜中,此玉便向她展示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封龙禁尉,王熙凤协理宁国府。”

通灵宝玉曰:“你将以秦可卿的身份从这一回进入。”

“且慢。”秦沁忙问:“可卿岂非仙逝于此回?我此去是生是死?可有路归返?”

通灵宝玉曰:“曹公著此书,一为闺阁立传,二欲造片刻昌明世界供平生所倾慕之女子乐居其间,然其著书时不知海内外将迎千年未有之变局。今留镜供两百余年后女子入内,只盼汝等能以康健之体格及广博之学识,替他续编改写彼时思想未达之境。”

通灵宝玉话音未落,不知从哪里走出一僧一道一儒,向秦沁道:“补天石只可镌刻三世:第一世乃曹公所镌,然八十回后遗失无补未及刻录;第二世乃二百余年内世人穿凿附会不堪一读;第三世正是你新金陵十二钗携人类新兴之思想,镌曹公未完之伟业。切记,此乃最后一世,半步不可行错。”

语罢一挥手,通灵宝玉化作刻满字的参天巨石。

秦沁尚有百般疑问,却被一股强力吸入字里行间。眼前只剩无边幽玄字海,海中一个木筏。秦沁登筏顺流而行,渐觉体乏身困,混沌中隐约闻得仙音妙曲:

一片无稽地界,群芳三世心通,情天孽海渡难空。历尽离合冷暖,顽石青峰录转,大荒万物包容。虚灵幻镜隐神功,实相仍须参弄。

字海中又有诗云:

一鉴水中央,三秋月影长。

黄泉有路返,红尘无事忙。

她在字海漂流中沉睡良久,渐渐被耳边嘈杂哭声唤醒,懵懂中睁开眼见得床榻外人影攒动,烛火昏黄。

秦沁不知身穿几层衣裹,外盖几床绸被。周身檀麝味扑鼻,熏得她口干舌燥,只得朝床边人要水喝。

几个十多岁的丫头听罢花容失色:

“蓉大奶奶活过来了!”

一个丫头奉上茶,另几个因向外道:

“蓉大奶奶醒了,定是爷给的金鸡纳粉起了效。”

“爷请慢一步,我们先给奶奶换衣服。”

饮过茶换过衣,外间有人急返里间入得连珠帐内。秦沁抬眼与他四目相对,惊羡其朝露瞳眸,洇霞面庞,冰霜气概,顿觉平生觞情痴意全在电光石火间雾涌云蒸。

词曰:

眼底浮云如梦,床畔一语忘哀。人间难觅无稽崖,只有香粉入怀。目若朗星明灭,眉颔夜色苍苔。无边风月总关怀,莫怨相思难耐。

“可卿!”那人屏退闲杂人等,屋内只余他二人:“方才你府上差人来报,我冒前险来送药,见你气若游丝,蓉哥儿只当你不行了,几次三番催我回府,所幸我留到此时。”

秦沁虽能领会他的话,但因他口音和用词与自己有些差别,寻思此刻不便言语。

那人坐到床边伏身低语:“说来也奇,服药时你本已心神俱灭,原想为时已晚,谁料转眼不过三两时辰的功夫,你已大好,想是命不该绝……你我之事太上皇虽已知晓,但他连日病着,无心理这琐碎,你莫再担忧,安神养病要紧。”

秦沁眼睛忙着看他眉目疏朗风神俊秀,耳朵忙着听他情真意切温言软语,手中忙着捻他华服的精美纹绣想辨明这是不是在梦里,待听得“宫里”“太上皇”等词语,才慌了神。

他叫我可卿,那我顺利穿越成秦可卿没错了,可东府不是没人知道可卿的小名吗?况且眼前的少年人不过二十来岁,断不会是她的公公贾珍!

他提及东府时,用词是“你府上”,还有“蓉哥儿”之语,显然也不会是夫君贾蓉,只能是府外男子。那他是谁?怎会有宫里的消息?太上皇又何故理会贾府的琐事?

他和我似有不必瞒着东府的私情,但按红学家们推测,跟秦可卿爬灰的难道不是贾珍?线索好繁杂,想想就头疼,但好歹我现在不用找工作也不用考公了。

“爷,该上朝了。”外间有人叩门传话。

那人面上浮出万般不舍,他从袖中拿出一方丝帕替秦沁擦拭额发:“外头风声紧,这一去也不知几时再来。”

秦沁凝神细看他眼角眉梢尽是缱绻情意,虽是初见,又隔着假身份,但望其情真意切仍不免为之动容,只是怕露出破绽,故仍旧不敢作声。

她生平从未有此缠绵悱恻的经历——养父母为人朴实忠厚但少言寡语,男友虽忠诚可靠但忙于学业甚少与她温存。他们都是温厚质朴的好人,可她偏有个风花雪月的性格底色。

本不敢想另一种人生,但这番奇遇之下,秦沁总算可亲身体验何谓“富贵温柔乡,花柳繁华地”,人生至此也不枉她入红门一遭。

她陡然原谅了曹导往日的严厉与疯癫——她既是曹家后人,应该会以贾宝玉的身份在这里吧?以她果敢的处事和刚直的为人,定能护十二钗周全。

门外几次催促之后,那人方一步三回首缓缓别去。

他去后,丫鬟尚未入内,就听环钗作响,迎面进来两个锦衣华服的俊美男女。走在前面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雍容绮丽女子,朱唇皓齿舌含蜜,明眸善睐目传威。

不等秦沁开口,女子就上前携了她的手笑道:

“快别起身,小心受风。我早该想到你是个福大命大的,唬得我下半夜未曾合眼,你竟大好了!难为宝兄弟天不亮就巴巴的求着我一道赶来,终于得着这天大的喜讯。”

秦沁看女子头戴貂鼠昭君套,男子额上勒着双龙出海抹额,是凤姐和宝玉的标志性装扮,又听了这话,料定是曹导和师姐妹穿成的凤姐和宝玉,急不可耐问道:“你们是从哪一回进入的?我们是在做梦,还是真的在镜中?”

宝玉听罢急向凤姐道:“她究竟还未好完全。气色倒是鲜艳如前,言语反没头尾了。”

凤姐一面向秦沁使眼色,一面跟宝玉说:“鬼门关回来自是要糊涂几日,你少操闲心,蓉儿媳妇不过是大病初愈需凝神静养。珍大哥哥已着人去请法事。小孩子魂弱本不应沾染这些,你先同外边候着的秦相公学里去,我留下和她说句梯己话。”

宝玉口中应着,却仍向秦可卿叮咛嘱咐,神情带几分欣慰,憨甜举止配上锦衣华服,着实喜气矜贵。

秦沁看他品貌出尘,言行乖觉,心中甚是欢喜,却仍疑惑,他对风月鉴一无所知,似乎并非曹导,也非任何人穿越而来,也许仍是原装的宝玉?

凤姐示意平儿给宝玉裹上羽缎斗篷,催他回府。宝玉拗不过她,又叮嘱了三五十句才起身回府了。他刚出门,凤姐便打发平儿带着丫鬟们到院子里玩。

“你是秦沁吧?我是曦凡。大事不妙,我们找不到曹导!”平儿等出门后,凤姐急火攻心地说:“曹导本该是宝玉的,但大家多方试探,这个贾宝玉并不是。迎春,哦不,曹漫漫说你是最后一个穿越的,你穿越时曹导可有回到镜外?若没有,你在青埂峰时可有见着?”

秦沁回忆:“我的确是最后一个,但并未守得曹导归返,也不曾在青埂峰一见,她可能在后来的回目才出现?也可能她根本不是宝玉,毕竟曹公在原著中也有好几个分身。”

“罢了,不想那么远,我有眼前的事说给你听。”   王曦凡道:“昨儿你尤大奶奶病了,不能料理家务,你又闹了这起死回生的大事,府上一阵胡闹。

外边儿有说你自尽的,也有说你被赐死的,所以珍大爷央我来照料几天。我盘算着正好借此机会以探病之名,明儿带姐妹们过来团聚商议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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