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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天生蠢材必有用 02-高麗菜妖怪

      那人很快就找上門了。比晧光想像得還要更加具體,他其實看起來就像活在現代的人,有名有姓還有系級(經濟系大四,靠,學長好),他們就這麼巧的在暑假來臨前一天碰見,他在這邊夾高麗菜,聽到學長在和阿姨猶疑說到底要紫米飯還是白米飯。原來未來人也還是有選擇困難症,他大鬆口氣。

      原本想裝作不認識的快速夾完然後離開,然而學長的眼睛彷彿前後左右長了四對,一下子就認出了他的樣子,接著就像離別百年再次重逢一般自來熟的跟了上來。

      「沒想到真的能在畢業前遇到你!也太有緣份了。」當時看得太突然,現在定睛一瞧晧光才發覺學長長得非常符合大眾女性胃口,這激起他身為男人的防衛,忍不住挺起身子:「我沒想到你也和我們同校!當初真的很謝謝你,不然差點回不了家了。」

      「哈哈沒事啦,要不一起吃午餐?反正我也一個人,朋友都已經拖行李回家了。」

      「啊但是你是要外帶嗎?」他望向對方已經包好的便當,還好他今天拿托盤,今日社交值已耗盡,剛剛是哪個誰被激起男人的防衛?他不記得。

      「唉唷沒什麼啦,還是照樣可以在這邊吃啊!」

      「你說得對。」天公伯喔,挖坑給自己跳,他剛剛難道表現得自己很會社交嗎?

      他沒像學長那樣選個飯還在那邊婆婆媽媽,又該說他希望現在最好有個快進鍵,因此待會他會以最快速度入座、最快速度吃掉午餐、然後最快速度結束這個尷尬的回合。

      然而有個念頭仍然悄咪咪的爬進腦袋──不好奇五十年後才出生的時空旅人為什麼會來到這邊嗎?

      他抓緊托盤,全程擺著公式笑容。

      屈服於人類欲征服未知的原始慾望──他好奇、媽的超好奇。

      「李文傑,經濟四。」不曉得什麼時後就進入了自我介紹,他制式的回應:「我是歷史系三年級,呃、叫我晧光就好。」

      「就兩個字?」

      「就兩個字。」

      因為隔天就正式迎來暑假,現在這個時間還在學校的真的不多人,他今天只是為了交一個報告因此過來,那堂課的老師硬是只收紙本,讓他不得不花半個小時的車程來到學校,接著不到十五分鐘就滾蛋回家,他乾脆在圖書館待一段時間到中午,吃頓便宜的學餐再行離開。

      「為什麼你現在這個時間還在學校呢?」他們很快就找到空位入座,晧光先是嗯喔了一陣,才反應慢半拍的回應:「喔、就那個,來交報告,老師只收紙本,我只能跑來交了。」

      「什麼啊也太奇怪了吧,現在還有老師只收紙本?」

      「可能是因為年紀大了,不會網路操作,單純看螢幕上的字也太小。」

      「辛苦你了,你真認真。」晧光隨意的回應了幾句哈哈沒有啦,卻全神貫注盯著他便當裡的食物──有點讓人難相信,他的高麗菜佔了便當三分之二,這傢伙上輩子大概是羊。

      「怎麼?很好奇為什麼這麼多高麗菜嗎?」注意到晧光的視線,文傑甚至驕傲的把便當轉過來面向他,突然晧光一陣不適,他不是覺得高麗菜難吃,是一堆高麗菜疊在一起讓他產生視覺疲乏,間接造成生理上的反胃。

      「我很喜歡吃高麗菜,但以前家裡因為不常做,所以來到這裡就會狂吃高麗菜,你想想我就要畢業了嘛。」

      「我第一次看到這麼熱愛高麗菜的人。」高麗菜怪、高麗菜魔鬼、高麗菜妖精,已經有無數個綽號跑進晧光腦袋,這學長肯定到死了墳墓旁邊也種高麗菜。

      「哈哈,你一定覺得我超怪,我同學第一次看到我夾這麼多高麗菜也被嚇到了,但他們後來就習慣了,只是開始叫我是高麗菜妖怪。」

      「真的好貼切。」忍不住噗哧一笑,還真被他說中,然而得意的時間沒能持續太久,學長的下一句話讓他愣了好長一段時間。

      「沒有聽到嗎?所以我說──你們當晚沒回去對吧?我有看到你們從捷運站裡離開。」

      「啊,因為想到還有東西落下了。」他夾起一塊滷豆腐塞入嘴裡,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說謊。

      「真的假的啊?你們怎麼落東落西的?太有趣了吧。」因為吃飯的人就那幾隻小貓,文傑的笑聲格外明顯,晧光下意識扭了下屁股,「當天和朋友吃飯太開心了,很多東西都拋在腦後,你還給我學生證後才想起來有其他東西落下。」

      「哈哈那太好了,還好我有起作用!」單純只是個會一直爽朗大笑的自來熟怪人──如果晧光沒有感測時間能力的話他就會這麼覺得,然而正因為他知道這人有哪裡不對境,他下意識留意文傑的每個舉動。

      忽然桌上的手機震起,響了一陣文傑才含著高麗菜滑開:「幹嘛?我在跟別人吃……嗯,對啊,我晚上會回去啦……嗄?不要啦你自己去買,我才不要──幹。」

      「家人?」

      「肖婆。」聽到飆髒話的文傑終於讓晧光覺得學長有些人模人樣──他不會說在聽見幹之前都覺得文傑像無情的自動回覆機器人。「她要我去全聯幫她買東西,說等等會傳訊息給──靠兩包衛生紙一盒雞蛋三包多力多滋兩盒保鮮──」

      「看來你媽很器重你。」俗稱工具人。

      「那我寧願當廢物。」美其名高估您家兒子了。

      吃完飯後他們把餐具紙盒分類放到不同放置區,在下樓的時候,晧光覺得自己可能腦子被人抽了一下,接下來的話是他今年社交上的最大突破:

      「我陪你去吧,」晧光想直接給自己掌聲歡呼,「互相幫忙嘛。」

§

      「好像把你扯進一件麻煩事,我原本沒想這樣的。」文傑搔搔腦袋,這下換晧光沒料到了,他以為學長是更沒心沒肺沒臉皮的人。文傑瞬間看出晧光的驚訝,覺得自己的玻璃心被擊碎:「很多人都以為我很輕浮,但不是這樣的好嗎,我還是很認真在對待遇到的每個人的。」

      「我有努力感覺的到,不要氣餒。」

      「我發覺你說話其實不太友善。」

      他們照著文傑媽媽發過來的訊息一一把東西丟到推車裡,這讓他回想起小時候和母親去超市買菜也是這種情況,他會有個像是任務清單的小紙條,接著像司機一樣負責指揮推車該前往哪裡──實際上只是他媽在推。

      「真的很謝謝你誒,願意陪我買菜。」

      「沒什麼啦,只是推個車而已。」離開時已經差不多三點,此時陽光正大的讓他腦袋發昏,晧光瞇著眼才能看清楚拎著大包小包東西的文傑:「有需要我幫你提回去嗎?你家就在這附近的話。」

      「這麼好?」

      「都做到這裡了。」

      「好心不甘情不願啊。」文傑笑著還是把袋子拎給朝自己主動伸手的人,晧光注意到他刻意挑了一包輕的給自己,但他沒想點出來。

      真的如文傑所說,不到五分鐘他們就來到了陰涼的公寓住宅區,他指了指紅色鐵門示意他們到目的地了。

      「我家到啦,真的太感謝你了,居然到快畢業才和你認識,我們可以交換Line嗎?」晧光聞言沒說什麼,但他拿出手機的行動已經說明了自己的選擇,「喏,我的二維碼。」

      交換完資訊後文傑留在門口朝晧光招手道別:「之後有機會再約啊,路上小心,這一帶車子有點亂,掰掰!」

      隨著鐵門關上晧光也轉回腦袋,然而就在他要離開這條小巷子時一臺摩托車突然急轉了進來,幾乎與他相隔不到五公分就會擦上,機車阿伯嚇得伸出左腳當作支撐在地面煞住,口裡還嚼著檳榔:「你沒事吧!要看路啊小弟弟。」

      晧光睜大眼睛迅速眨了眨,他快速喔了幾聲道歉離開,走不到十公尺時怒氣才忽然上來,他是差點被撞的那個吧?怎麼好端端走路就這樣殺進一個轉彎不減速的阿伯?還反過來叫他要看路?而他還真的道歉了!靠夭。

      「年輕人喔……」阿伯摘下安全帽後連連搖頭嘆氣,同時瞄到從紅色鐵門後探出腦袋的鄰居,「怎這麼早回家?」

      他沒有立刻回應,只是盯著巷子口,好像那裡有人待著,直到阿伯叫了第三聲文傑(還越叫越大聲),才扭頭回來、表情像吃到過期臭豆腐:「畢業了啦幹!阿伯。」

§

      他們激鬥峽谷打到一半,凱仁從床上轉過來:「不要和那傢伙見面了。」

      「講什麼?誰?」晧光喝飲料時習慣咬吸管,那根塑膠管狀物的頭已經被他咬爛了,但這不妨礙他一邊吸珍珠再咬幾下,凱仁盯著嘖了一聲,不曉得在嫌棄友人腦袋太笨還是他把吸管咬得很噁心。

      「就之前還你學生證的人。」

      「為啥?我們之前不還討論得不錯?」凱仁又轉了回去,大爺的像這是他家床,晧光瞄到他已經跳出遊戲介面,IG不曉得在滑哪個人的頁面。

      「總之不要找他,」他順手搔了一下大腿,沒頭沒尾飄來一句:「你不覺得自己最近很背嗎?」

      晧光聞言靠了一聲,背你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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