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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雨中跳舞 1. FACE

在雨中跳舞(Dancing   in   the   Rain)

1.   FACE

今天依舊是傾盆大雨呢,他想著,斗篷的帽簷壓的低低的,水珠不斷的從斗篷上滑落到地面。

黑色軍靴踏在水窪裡的聲音被大雨吞噬,他像個池塘中滾動的石子,緩緩的移動著。

老舊的工業區裡近無人煙,完全沒有生命的氣息,像是個死城。

眼見這樣的場景,有誰會想到這個城市的另一端仍有熱鬧繁榮近似天堂的地區呢?

老舊的廠房像是一塊黑色的大岩石,倏然矗立,從外頭散落的拖吊設施看來,這裡似乎曾經是汽車的維修場。

是這裡吧?斗篷人邊想著邊拉開了破舊的鐵門,跨進了廠房。

廠房裡只有進門處有一盞小燈,但長期生活在黑暗中的斗篷人很容易的就適應了裡頭的黑暗。

滿地都是損壞的機械、鐵條、鋼筋、鐵鞦等廢棄物品,每一樣東西似乎都放在那兒很久了,像是生了根,和整棟建築融為一體。

斗篷人走動的時候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像是個幽靈一般的移動著,往廠房深處移動,只在髒亂的地面上留下一條從斗篷上滑落的水痕。

廠房的角落有一個原本應該是辦公室的小隔間,緊靠著廉價的塑膠隔間,有一個深色的沙發。

在那裡吧,斗篷人心想。

女孩約莫只有12、13歲左右,纖細的手腳在昏暗的老舊廢棄修車廠中更顯得白皙。

她雙手抱著膝,整個身體蜷曲在長滿了黴菌的沙發上,身上的學校制服依舊潮溼,正沉沉的睡著,但不時因寒冷而微微打著顫。

處處可憐的模樣讓斗篷人感到一陣憐憫。

斗篷人心想:「她就是這次的目標嗎?比照片上看起來還要更瘦弱了些。」

斗篷人回想著委託人的囑咐:「這個孩子,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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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禮拜前的深夜,斗篷人和那個穿著藍色套裝、有著女強人打扮的女子在凌晨兩點半的時候約在大森公園裡有著最濃密樹木的涼亭下見面。

女強人大約37、8歲左右,在腦後盤起的長髮更加增加了她精明的眼神和幹練的面容,她只簡短的自我介紹說自己叫做Macy,是某間大企業總裁的高級私人秘書。

Macy將一個防水的皮袋從懷裡拿出遞給斗篷人,斗篷人在袋中翻找著,裡頭是一份關於一個中學女孩的照片和資料。

相片上女孩笑起來的樣子很開心,是那種擁有看了讓人心情會變好的單純笑容。

「實不相瞞,這個孩子是我老闆在外面的私生女,老闆他已經在上個月去世了……」說到這裡,Macy頓了一頓,用手扶了扶臉上的無框眼鏡,「……老闆在去世的幾天前把我叫到他的病房裡,跟我說他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他的遺囑中明定要把將近一半的遺產給這個女孩,因為他從來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他必須這麼做……」

斗篷人沒有講話,靜靜的聽著。

「但是老闆的三個兒子和兩個女兒是絕對不會善霸干休的,牽扯到了金錢的繼承問題,這個孩子……」Macy又用手扶了扶臉上的細框眼鏡,這次力道更強了一些,「……老闆的小孩們在知道了這種狀況後,一定會對她動手的……」

「遺產剩下的部分呢?」斗篷人問。

「他們五個人均分。」Macy說。

「那也還不錯阿,又不是沒有給他們,真是貪婪……妳對你老闆的小孩熟悉嗎?他們為了錢,會做到什麼樣子的程度?」斗篷人邊看著手上資料邊說。

「……他們,為了商業上的考量,甚至曾經買通綁架集團綁架商業對手的妻小意圖威脅對方,結果那群匪徒起了貪念,不受控制,最後害得那個人的妻小被那群匪徒殘酷的殺掉了,屍體還是在河裡面發現的……」Macy   的聲音透露著恐慌,似乎是想起了當時報紙上刊出的屍體慘狀,但卻努力壓抑著,「……連對付一個商場上實力足以與自己集團匹敵的人都可以如此不手軟,可以想像如果是對付一個小女孩,他們是不會有什麼遲疑的……」

「哦……你是指『河山企業』那件事……」斗篷人若有所思的沉吟著,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麼,「……妳確定是他們幹的嗎?妳有證據嗎?」

「我確定,因為他們在討論的時候……我也在場,」Macy瞇著眼睛回想著,「老闆他的大兒子非常的強勢,當時老闆已經久病不起,所以公司裡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給了他在管……這件事情是他們五個人一起決定的,當時會議室裡除了他們五個之外就只有我,他們……威脅我不准說出去。」

「所以……你就照做了?」斗篷人的聲音沒有特別的抑揚頓挫,但隱隱透露著諷刺。

「……我有我的苦衷。」Macy咬著牙,似乎真的有難言之隱。

「沒想過要告訴警察嗎?」

「他們跟警局高階警官的關係也很好……但我有偷偷洩漏一些模糊的消息給我在報社的記者朋友,但是在整個故事刊登之前,他就失蹤了。」

「失蹤?」

「是的……到現在還沒有找到人……我想他八成已經……」Macy的臉上出現一閃而逝的痛苦表情。

「所以……妳希望我能夠保護她?」斗篷人說。

「是的,這個女孩子,有危險,對他們來說,要為難這樣子的一個小孩子太容易了……」Macy的眼神相當的堅定,「……希望你能夠保護她的安全。」

「保護一輩子嗎?」斗篷人冷冷的說,「即使躲過一次暗殺,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她不再成為威脅為止;難道沒有想過,乾脆放棄這筆遺產?」

「……即使如此,對老闆的大兒子來說依舊不夠,他是個完美主義到了偏執程度的男人,做事一定會做到很徹底,即使放棄遺產,他也不會輕易的罷手的……他一定會做到能夠完全的確保自己立場才肯罷手,對他來說……這個跟他同父異母的女孩是不應該存在的……」

「哦……簡單來說就是個握有實權的變態嘛,」斗篷人很精簡的做了結論,「遺產,究竟有多少?」

「約略估計有95億左右。」Macy說。

斗篷人沈默著,Macy用專注的眼睛盯著他,Macy打拼商場十多年來,各式各樣的奇人異事也見過不少,但她卻完全摸不透眼前這個全身隱藏在斗篷下的怪人,而且他始終遮著臉,看不到表情是很難去了解一個人的,而從他始終冷冰冰的語氣中也聽不出任何端倪。

經過了幾分鐘後,斗篷人終於開口:「要我接受妳的委託,有兩個條件,第一,把當時他們為了對付『河山企業』買通綁架集團的所有細節都告訴我。」

「沒問題。」Macy雖然覺得很奇怪為何會對那個事件有興趣,但覺得似乎無關緊要,就沒有懷疑的答應了。

「第二,我要你們母女繼承的所有財產。」斗篷人斬釘截鐵的說。

「你……」Macy在瞬間漲紅了臉,剛剛精明幹練的模樣消失殆盡,「……你怎麼知道的?他們……派你來的嗎?」

「呵呵呵呵……我不知道啊,是你自己講的……把手從皮包裡伸出來,別做傻事,就算你拿的是機關槍我都可以在一秒內把你制服在地……」斗篷人冰冷的語氣讓人覺得他不是隨口說說。

感受到斗篷人的壓迫力,Macy雙腿一軟的癱軟在泥土地上,握在手上的防狼噴霧也跟著掉落。

「……別緊張,如果我是他們派來的,你和你女兒早已經死了……」斗篷人的語氣輕輕的,但卻讓人覺得不是在吹牛,「……不過是基本的推理罷了,第一,這麼忠心的秘書只會存在於童話故事裡,至少我從來沒聽說過;第二,在這個邪惡城市裡,為了與自己沒有關係的小孩子而願意與這麼心狠手辣的變態企業家對上,單純只是為了仗義的行為而冒這麼大的險,機率太小了;第三,他們恐怕是以妳女兒的人身安全來威脅妳不能把『河山企業』綁架事件的真相說出去……而且,第四,沒有人跟妳說妳們母女根本是同個模子刻出來的嗎?」

沈默,兩人像是被黑暗給吞噬,完全的靜止。

「……即使我把所有的遺產都給你,你要怎麼保證你能夠讓她永遠安全?」好幾分鐘之後,Macy終於顫抖著開了口,她現在在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個女強人,只是個擔心受怕的母親。

「你也只能相信我了,不是嗎?我想除了我應該沒有其他人會接這案子了,而且除了妳女兒,我也可以保證妳的安全……怎麼樣,95億換妳和你女兒一輩子的天倫之樂。」

Macy苦惱著,的確,街頭上幾乎所有的勢力包括警察或其他組織都早已經被老闆的大兒子給買通了,在外頭打聽了許久,也只剩眼前這個以不按牌理出牌、打扮奇異出名又不受任何人控制的怪人有機會幫助自己。

天空又開始飄下綿綿細雨,讓濕冷的深夜更加凜冽,Macy癱坐在地上,沒有要替自己打傘的樣子,斗篷人亦同,定定的站著像座雕像一般。

Macy緊緊咬著下唇,腦海中拼命的思考著……這世界上什麼東西都可以捨棄,回想自己年輕時那個剛畢業的小女孩,進入公司沒日沒夜的打拼,一直到現在的累積、金錢、權力、自己的生命……

腦海中想到女兒的燦爛笑容,想看到她好好的長大、談戀愛、成家立業……

什麼都可以捨棄……但唯獨自己的女兒不可以……不可以,絕對不能讓她遭到危險……

女兒的笑容不斷在Macy腦海裡浮現,讓她混亂的思緒穩定下來。

「好……你『無面』在街頭上所負的盛名果然名不虛傳,我答應你……但你一定要確保我女兒安全的度過這一劫,不計任何代價,」Macy緊緊的咬著牙關,眼神異常的堅定,「她的安全是我唯一的顧慮,你是我唯一的希望。」

「不計任何代價嗎?呵呵……」被稱為「無面」的斗篷人低聲輕笑著,「……有些沈重的包袱是要承受一輩子的,你確定你想清楚了嗎?」

「我想清楚了,為了她……一切都是值得的。」Macy的眼神不再混沌,散發著覺悟的光茫。

無面安靜的凝視著Macy的雙眼幾十秒:「……很好,不論是否足夠,看來妳是真的有所覺悟了……這個案子我接了,保持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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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cy的白色襯衫上沾滿了暗紅色的鮮血,坐在發霉沙發的前方水泥地面上,上半身靠在沙發上,擋在自己女兒身前,那模樣就像是直到最後都要守護自己的女兒一般。

頭垂在胸前的她,面頰毫無血色,沒有闔上的眼睛裡雖然無神但仍然充斥著憂心,那是身為母親才會有的眼神。

她的左手無力的放在地面,旁邊是滑落的手機,無面拿起手機,上頭顯示仍在通話中……和無面自己的手機。

「我在西南區的……廢棄工廠裡……快……來……」無面回想著約十分鐘前接到的電話,或許Macy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因為失血過多而昏了過去。

Macy右手上握著一把手槍,手槍的槍管垂在地上,但仍然對著廠房門口的位置,斗篷人從手槍的型號上猜測那應是從國外走私近來的產品。

斗篷人蹲在Macy旁,檢查著Macy冰冷的身體,發現他的腹部和右胸口都各中了一槍,子彈貫穿了身體,似乎沒有留在體內。

一個沒有受過嚴格體能訓練的常人,在身受重傷的情況下還可以抱著自己的女兒從市中心逃到這裡,這不是什麼人都做得到的。

斗篷人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Macy的手指扳開,將手槍握在手上,退出彈匣檢查了一下又裝了回去,接著毫無預警的突然轉身往大門旁的木板牆把彈挾裡剩下的5發子彈全發了出去。

外頭傳來哀號和倒地的聲音,等哀號聲漸漸平息後,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拿著手槍走了進來。

西裝客相當高大,身高大約有185公分以上,和身材相對纖細的無面站在一起更是有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大家注意不要開槍,老闆下令需要那個小女孩活著。」西裝客用粗啞的聲音對著背後慢慢湧進的其他西裝客說,一面把手上的手槍給收回西裝裡,一面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彈簧刀。

幾十秒之間,無面和女孩就已經被數十個保鏢給包圍了。

「看你們走路的樣子,是傭兵嗎?這麼大手筆……」斗篷人端詳著四周,隨手把手上已經沒有子彈的手槍拋在地上。

無面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沙發上的小女孩,依然睡的很熟,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睡著,或許是累壞了吧,不過這樣也好,他想。

「好吧,一來是值得紀念的第一次的委託,二來我違背了『保護你們母女兩人』的承諾,這樣算是毀約,委託費的部份我就幫你打個折……」斗篷人對著已經沒有氣息的Macy說,「……95億就減為95元吧,你的女兒將會成為史上最富有的國中生。」

西裝客們從廠房裡隨地撿起各種棍棒、鐵條,蓄勢待發,像一群準備打群架的青少年一般,無一不想要衝上去一擊撂倒那個打扮怪異的斗篷人,可以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去跟大老闆交差。

「知道面具的好處嗎?」無面用帶著戰術手套的雙手很瀟灑的掀開了頭上斗篷的帽簷,斗篷底下的他帶著特種部隊用的頭套,臉上又掛著一個白色史努比面具,遮住了面容。

「因為我沒有臉,所以可以變成任何東西,可以是醫院的義工,可以是火場裡的打火英雄,可以是窮途末路的狂徒,也可以是……吞噬一切的死神……喀喀……喀喀喀……」無面突然發出異常扭曲的怪笑聲,像是精神病院裡患者的哀號,和原本冷冰冰的聲音完全不一樣。

就像是他的身體裡有什麼詭異的開關被打了開來,或是有什麼讓他保持正常的保險措施被關掉了一般。

無面的左手從斗篷裡緩緩抽出一把閃著青光的長刀,在空中轉了一個優雅的圓圈。

「喀喀喀……喀喀……你們誰想第一個死?」

臉上的史努比面具露出可愛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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