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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巧遇沙門鬥,汗灑襟衫透〉

隔日,

大雞未啼,傅晨便帶著布囊離開破廟。小白蛇經過昨夜的折磨後,神色衰靡地捲縮成一團。傅晨注意到小白蛇的異樣,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猜想是沒有用新鮮的活體餵養。

傅晨緩慢地行走至市集處,昨日的疲勞仍深深刻印在雙腿上無法消退。

姍姍來遲的曙光奮力地攀過山巒後,便快速地躍入城牆,將裝滿色彩的顏料罐向城中潑撒而出,一片明亮過後,萬物復歸其該有的顏色,街道復甦生氣,百姓復度一日。

「看看手上的兩錢能不能買到新鮮的活體給玲玲吃……」傅晨擔心狀態異常的小白蛇,剩下的兩錢也沒打算用在自己身上,對傅晨來說,現在更要緊的是在這個世界醒來就伴隨在一旁的小白蛇。

「不好意思!」傅晨朝著眼前的攤販揮手。

「鞋計你要買?」雖然傅晨說的語言與這個世界有些不同,但攤販見傅晨站在攤前的模樣,依然出聲問道。

「買!買!」聽到熟悉的發音後,傅晨急忙點頭重複,並從囊中取出僅剩的兩錢。

商販見傅晨拿出兩文錢,又看了看自己攤位上的漁貨,猶豫片刻後便從底下的竹簍中挑出一尾大小接近一吋的活白鰱給傅晨。

「一文錢換兩顆大白饅頭……兩文錢換一條吋長的小魚……唉錢難賺……」傅晨將白鰱放進裝小白蛇的麻布囊中,心想這個大小對於玲玲來說或許有點太大了,得想辦法弄斷才行。

等到傅晨離開攤販,打算找個地方餵養玲玲時,一道聲音傳進傅晨耳中。

「還道善男子心懷慈悲,買魚放生造功德,卻沒想居然是活活將其置入生吞地獄,還望施主打住,回頭是岸,勿造惡業。」

傅晨驚訝地回頭望去,這是傅晨第一次如此清楚地聽懂這個世界的人的話語。然而其話語的內容,卻讓傅晨心生不悅。

說話者是一名在地沙門,朦朧間隱隱有背光散發,身穿袈裟,手持法印,正徐徐地向傅晨行來。

「為什麼我聽得懂你說的話?」傅晨防備著沙門大聲提問。

「佛以一音說萬法,貧僧持戒修行,早已證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有此神通,有何怪哉?」轉眼間,沙門便行走至傅晨眼前。

「那麼請問活菩薩,我以活體飼養玲玲,並非嗜血嗜殺,而是玲玲身為蛇類,必須透過食用活體來攝取生存的養分,為何稱此為造惡業?」由於前世過往的記憶中對俗世的佛教並未有好感,傅晨也不管眼前的沙門是否聽清楚自己的話語,劈頭便怒氣沖沖地質問一番。

「蛇族生性殘忍,往往以絞刑殘殺弱小,以生吞之姿造萬世之殺戮,如此如何不是造惡業?更何況施主囊中的小白蛇血氣沖天,出生不過數日竟已累積滔天血氣,若非造惡業,怎會有不世的果報相隨?」沙門雙手合掌,一串念珠顯現套於雙手之上,短短數語,一時有如天籟繞樑,六馬仰秣,使人停下思考;一時有如梵音入耳,大音鏗鏘,洗滌心中雜念,不敢有其他妄想。

囊中的小白蛇,早已纏繞住白鰱,將模糊不實的身軀慢慢向內收緊,好不容易才讓白鰱停止彈跳。突然震耳欲聾的巨響傳來,隱隱有將小白蛇當場震斃的趨勢。小白蛇見肉身抵擋不住,本能地使出神通護體,只見其蛇首昂揚蛇信輕吐,豎瞳中的紅光越發血豔,蛇身不斷纏繞著白鰱一層又一層,不一會白鱗便大碎八塊身不復存。

「!大膽妖孽!貧僧在此,居然還敢妄造殺業!」原是慈祥面目的沙門忽然變得面目猙獰,彷彿隨時就要動手般。

傅晨方才聽沙門說話時,覺得十分悅耳,心中有股騷動想一輩子聽眼前的沙門說話。然而當沙門的臉色變得猙獰時,一聲嬌喝在傅晨腦海中響起,隨即傅晨便從迷茫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活菩薩!我曾聽佛說,遙遠的西方有一喚作尸毗王的國王,其一心求佛,見鴿子尋求庇護,便以身割肉餵鷹,如此才是真佛姿態。否則僅是口說眾生平等,行事卻無止盡地庇護弱小,導致蛇鷹獅虎不得其食,不就只是站在道德高處批判而已嘛!」雖然不清楚眼前的沙門為何變得如此面目可憎,但傅晨猜想若再不說服他,恐怕布囊中的玲玲會被搶奪而去。

「尸毗王本生……道德高處……批判……」沙門閉上雙眼,原先雙手合十的姿態僅存一手,另一隻手則手握念珠一顆又一顆不斷地撥數。

傅晨見眼前沙門眼睛緊閉,嘴唇飛快地開合顫動,卻又沒任何聲音發出,心下大疑。

「這個沙門喜怒無常,難免下一秒便出手搶下囊中的玲玲。」

傅晨內心想法一動便轉身快步離去,走出幾條街後,沙門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此畜殺心過重,施主既與其有緣,還請化其為善。」

「玲玲,那個沙門為什麼要針對你啊?」傅晨背靠著樟樹坐下,對捧在手心的小白蛇問道。

小白蛇將頭撇著一旁,靠著傅晨的拇指向外望去,似乎不想要理睬傅晨。方才歷經的威脅雖使小白蛇將這些日子的修行消耗殆盡,卻也使其恢復一些神智。此刻她不想理傅晨。

「玲玲,那條白鰱居然沒一下子就被你吞完了,你也太會吃了吧,這樣真的會長胖喔。」

小白蛇似乎對這句話起了反應,只見蛇首昂揚,蛇身弓起,隨後彈射而出。

「啊!玲玲!」

一種名為「舒爽」的情緒自小白蛇的心中升起。

午後,一人一蛇又來到昨日的市集。

雖然身體仍有些疲憊,但為了生活,傅晨強打起精神,蹲了蹲腳,甩動身軀,做好熱身準備。

「賣藝喔!賣藝喔!風華絕代的體操表演喔!」自從有過跟攤販溝通的經驗後,傅晨相信某些字音是與這個世界相通的,便大聲地呼喊起來。

果然有幾名路人停下腳步,只是不曉得是因為呼喊聲還是真的聽得懂傅晨說的話。

今日,傅晨決定表演連接體操!

傅晨先是向停下來的路人拱手拜揖,並以手劃出一個空曠的區塊好進行翻騰,隨後便朝著無人的方向,三步併兩步地快速躍出。

見其雙手打直向上延伸,隨即左腳一蹬配合右腳一踢,便將整個下半身帶至半空中。上半身順著下半肢騰空的力道前傾朝地,待雙掌甫一接觸地面便使勁一推,將整個身軀推離了地面。

處於浮空又頭下腳上顛倒狀態的傅晨,隨即核心施力扭轉,竟偏轉了身體方向,轉而背對無人處。

還未等身軀落地,雙腳緊緊閉攏便朝地面一蹬,上半身順勢猛然地向空中抬起,原本漸漸消散的動力繼續向後延續。

傅晨的身形還未與地面接觸半秒,便又騰空而起,其雙腳一抬、肩膀微微後傾、雙手環抱大腿,便順著後續的動力在空中翻轉一圈。

前後無數的動作在旁人眼中不過白駒過隙,僅僅剎那,眼前衣衫襤褸的男子就完成了兩個空中翻騰。

「好厲害!好厲害!」

昨日囔囔著「蛇」的小女孩,今日亦出現在圍觀人群中,此時正大笑地拍手鼓掌。

見小女孩歡笑鼓掌,眾人也跟著拍起掌聲。

「叮──」一文錢落進破缽中,發出清脆的聲音。

「叮叮──叮──」

看著缽裡的幾枚銅錢,傅晨開心地對小女孩微笑。

趁著氣氛正熱,傅晨大聲么喝,便又開始新一輪的翻騰。被閒置在一旁的小白蛇如同觀眾般,饒有興致地看著傅晨表演。

一下子是連續三個翻騰,側翻內轉、後手、後空的連接動作;

一下子是身軀倒立,隨著下肢向下一擺,順著力道完成後手、後手的連續動作;

一下子是借來路旁的推車,表演一齣魚躍龍門,飛身過推車並在空中翻轉的戲碼;

一下子是疾跑之後一個側翻內轉帶起高度後,筆直的身體在空中如同勾月般劃出一道華麗的曲線,完成一個漂亮的直體翻轉。

大量的汗水從傅晨的臉龐瀑流而下,不斷的翻騰將其體力榨乾。撕裂感從腳底、腿部一路攀延向上,甚至腹部、背部、肩膀等處都出現刺痛以及無力的情形。

雖然辛苦疲憊,看著從破缽裡盈滿而出的銅錢,傅晨笑笑地將小白蛇取出,使其捲繞在手臂上。

「玲玲,借你的麻布袋裝錢,我們要發啦,等等爸爸幫你換個蠶絲的。」

「公子。」還未等傅晨收拾乾淨,便聽到一聲叫喚,回過頭來卻是喚作「小春」的婢女及方才歡欣拍手的小女孩。

「我家大人有請,附近知道我家大人的都尊稱一聲王大爺,還請公子給點面子。」

傅晨聽不大懂眼前婢女的話語,只是想著小女孩的大恩,便點頭隨著兩人身後離去。

回府的路上,婢女大致明白眼前的男子不擅言語,可能患有聾啞缺陷。

傅晨跟隨其後,纏繞於手的小白蛇不知道甚麼時候已經含著傅晨手掌的艮宮處,血紅的豎眼直直盯著小春。一陣迂迴游繞後,便看到莊嚴大氣的宅子。

府邸坐落於揚州城東南角,一旁相鄰的是城內的渠道,西側則是商賈鹽商的大宅。

府邸的大門推開,佇立兩旁的梁柱向外散發肅殺氣勢,將小白蛇嚇得縮進傅晨的懷裡,不敢露出頭外。

「公子,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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