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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客人(01)

第一章    客人

她驕傲凜然,身影雖然嬌小卻給人堅強之感。

她手握寶劍,在戰場上領兵帶將、奮勇殺敵。

她宛若戰神般的身影卻因一箭而隕落,眾兵皆驚嚇慌亂、不知所措。

她即將輸掉這場戰役,這場絕不能輸的戰役。

於是她手握邪魔之劍,和惡魔訂下契約。

她勝了這場戰役,卻屠盡了兩城的人民,直到再無一人可貢獻鮮血。

於是後世哀嘆她勝了戰役卻輸了自我。

──自《俄斯帝國史‧公主篇》第一百六十三頁:娜絲多莉爾‧俄斯爾維諾公主

      今天的天氣很好,黃澄澄的太陽正在天空放送它的溫暖,真是冬日難得的大晴天,應該很適合曬衣服,還有把空酒桶拿出來刷洗一番,客人應該也會比較多,至少在中午以前她有很多時間可以忙這些。

      當然,這是對瑞比特的母親瑪特麗來說,對瑞比特來說就不是如此了。

      如此美好的天氣當然得要在棉被裡賴上一翻多睡點才行,不過他恐怕不能如願。

      「瑞比──!」

      瑪特麗擦亮了旅店吧台的桌子,連一個個空玻璃杯都擦得晶亮無比,瑞比特還是沒有起床,她只好親自站在樓梯口雙手叉腰,拉大了嗓門對著二樓喊那個貪睡的兒子,希望她的聲音能夠把貪睡蟲趕走,好讓他醒來做他該做的事。

      瑞比是瑞比特的小名,只要和他熟一點的人多半會用這個稱呼喊他,基本上他並不在意別人喊他什麼,只要對方能夠辨認他,他也知道是在喊自己就行了,算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不過缺點就是很貪睡,曾說過一天不睡十小時就不起床。

      不過他的心願幾乎從沒實現過。

      「瑞比!起床了!不要逼我上去拉你起來!」

      瑪特麗又喊了一聲,見二樓依舊靜悄悄的沒任何動靜,她只嘆了口氣,在樓梯口站了一會就去倉庫把空酒桶搬出來,打算等等再回來看兒子醒了沒。

      搬酒桶這種粗重的工作對女人來說也許有些強人所難,但是對於獸人族的女人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瑪特麗,妳早啊!」

      迎面走來一位中年男子,他笑盈盈地舉了舉頭上的帽子,算是打招呼,帽子底下的是微禿的頭頂和灰白相雜的頭髮,兩頰油亮亮的紅光滿面,身材有些發福。

      「早啊,海伯。什麼風一大早的把你吹來了?」

      他是鎮上的羊毛商人,瑪特麗猜測他大概是因為最近賺了一筆,不然不會早上七點看見他出現在旅店門口。

      「哈哈,沒什麼,昨天賺了不少,羊毛全賣光了。等等要去買些補給品,順路來妳這邊小酌一杯,暖暖身子。」海伯往門內看去,「現在方便嗎?」

      瑪特麗回以一個微笑:「當然。」

      她把最後一個空酒桶搬到屋外之後,便微笑領著海伯進店裡。

      「怎麼沒看見瑞比?一定又在賴床了吧。」他將帽子放在一邊,看見瑪特麗和往常一樣在吧台後面倒了杯蘋果酒,接著似乎準備走往廚房,連忙叫住她,「不用特地幫我準備吃的,我已經吃過了。」

      瑪特麗停下腳步,從吧台底下拿出抹布。

      「是啊,那小子,總得每天讓我這樣浪費心神不可,真希望哪天可以看見他自動起床開始整理店務,這樣我就此生無憾了。」

      瑪特麗一邊用抹布第二次擦著吧台一邊開玩笑地說道。

      海伯拿起酒杯,笑的開懷:「那可真是比登天還難的事了,哈哈哈哈……」

      他們聊了一會,海伯喝完那杯酒之後付了錢、戴上帽子就走了,瑪特麗又擦了一會吧台,將海伯用過的酒杯洗淨、擦乾,最後雙手叉腰站在樓梯口。

      瑞比特依舊沒起床。

      她嘆了口氣走上二樓,打開房門後如預期的看見從床上滾到地板、睡得四腳朝天且穿著睡衣的大白兔。她走上前,發現自己的兒子睡得香甜得很,彷彿木地板才是柔軟的床一般,真是拿他沒輒。

      接著她在他身旁彎下腰,伸手捏起大白兔長長的左耳,期間他還夢囈著「艾莉,好癢喔,別這樣。」用毛茸茸的兔子腳搔搔耳朵。

      瑪特麗翻了個白眼,接著她吸了口氣,然後對著手上的兔耳朵拉大嗓門大吼:

      「瑞比特‧洛瑟維斯!」

      「哇啊啊啊!幹麻幹麻?發生什麼事了?」

      大白兔被嚇得彈坐起來,揮舞著前腳,頭來回擺動著看著四周,紅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白毛都豎了起來,看來嚇得不輕。

      「你娘快被操死了啦!還發生什麼事了……快點去刷牙洗臉下樓吃點東西、幫忙做事,今天要刷洗空酒桶,我已經把酒桶搬到外面了,記得化成人形比較好做事。」

      瑪特麗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走出房間。

      「啊啊啊……我的耳朵好痛啊,嗡嗡嗡的都耳鳴了,老媽不知道這樣喊我可能會耳聾嗎!我可是她唯一的兒子欸,竟然這樣傷害自己的寶貝兒子……」

      瑞比特搔了搔耳朵,一邊沒完沒了的碎碎唸一邊走向盥洗室,毛茸茸的身體彷彿退化般,白色的毛髮逐漸減少,肌肉骨骼也劇烈變化,最後成了少年的模樣,特徵僅剩一頭雪白的髮和睡眼惺忪的紅色眼瞳。

      他打著哈欠走進盥洗室。

      瑞比特努力的用刷子刷著酒桶內側,裡頭有著淡淡的酒香,他一邊猜測著這桶是不是葡萄酒一邊用力刷掉酒漬。

      等他刷完所有的酒桶之後,時間已經過午了,冬日中午的陽光並不熱,如果說早上的陽光彷彿裹了一層薄被,還有些冷,那麼中午的陽光就是裹了層厚棉被般暖和了。

      咕嚕嚕……

      當他把酒桶搬回倉庫外放著曬乾的時候,事情也告一段落,接著只要等它們乾了就可以收進倉庫等著裝新酒。

      每當人放鬆之後,最先感到的通常是肚子餓,當然獸人族也是如此,所以他的肚子非常明確的表明它需要食物填補空虛。

      「啊,肚子餓了。」

      瑞比特摸摸肚子,看了眼洗完後酒桶上映著陽光閃閃發亮的水珠,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嘴角也不自覺的勾起了微笑,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傑作之後,他滿意地轉身走回店裡,幻想著媽媽應該幫他準備好了午餐等他回去吧。

      「洗個酒桶也要花這麼多時間,你是打算把木頭刷掉幾層啊?知不知道你洗酒桶的這段時間剛好是最忙的時候,你一定又給我偷懶,跑去抓蟋蟀了,才會花這麼多時間,對不對?」

      ……幻想果然終究是幻想。

      店內很忙碌,瑪特麗在為客人送酒和餐點,有六個客人坐在吧台前聊天,其中五個人正吃著瑪特麗做的馬鈴薯燉肉,一個人在喝酒,面前還有一個空盤,大概是吃完了。

      她一看見瑞比特從廚房後門走進來劈頭就是一串抱怨,接著因為客人叫著續杯又匆匆離去。

      瑞比特站在原地看了眼店內忙碌的景象,心想著還是先填飽肚子再來幫忙吧,畢竟不管人還是動物只要肚子餓了就沒法好好做事,不過他會盡量讓這餐吃得久一點,這樣他就可以多休息一會。

      「……」

      他拿了塊麵包,從鍋裡舀了點馬鈴薯燉肉,坐在廚房內的桌子前默默撕著麵包蘸湯來吃,難得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你們知道嗎,鎮上好像來了一對旅人,兩個都是男的,一大一小,大的那個看來大概二十多歲,小的大概十幾歲,嗯……應該不超過十三歲。」

      這聲音是鐵匠舖牛族獸人老闆的兒子多里諾,他是出了名的大嗓門,連他在廚房都可以聽見店裡的談話,可見那聲音有多大,他想周圍的人耳朵應該不怎麼好受,這不禁讓他想到今早媽媽叫他起床的方式,下意識摸了摸耳朵。

      外面傳來問話聲,但是聽不清楚,接著是多里諾的用鼻孔噴氣的聲音。

      「哼哼,什麼只是普通的兄弟,會這樣說就表示你一定沒見過他們。我告訴你,他們兩人身後都揹著一把劍,別懷疑,那個不到十三歲的小孩的確揹著一把劍,不過神秘的是,兩人的劍都用布包裹起來,但是從形狀看來應該是差不多的款式。」

      瑞比特斯了一塊麵包放進嘴裡,一邊認真聽一邊慢慢咀嚼。

      「你如果認為奇怪的就只有這樣可就錯了,」多里諾突然大聲起來,接著因量就小了些,語氣透露出說秘密時的緊張和興奮,「我聽說啊,不到十三歲的那個孩子,他不但揹著那把劍到處走,還讓見了他的人都嚇了一跳。」

      他又撕了一塊麵包放進嘴,但是這次他幾乎沒咀嚼。

      參雜好奇和驚訝的詢問聲。

      「你問為什麼?哼哼,因為那孩子的右臉頰上有刺青,這還不是最嚇人的地方,聽說和他對到眼的人都說那孩子的眼睛有種魔力,會讓人不自覺的害怕起來,他們都猜測他會不會是幾乎絕種的妖精族,不過大的那個就沒什麼特別的了。」

      外面傳來一陣笑聲,多里諾有些惱怒的提高了嗓門。

      「別這樣,你們都知道妖精族的族人身上有美麗圖騰的胎記,搞不好他臉上的刺青就是妖精族的胎記也說不定。」

      又是一陣笑聲,甚至夾雜著輕蔑的哼聲。

      「不過就是揹著劍到處耍帥的小屁孩,光這樣子就把你給嚇倒了?多里諾,你不會是被嚇大的吧?」

      這聲音是伊爾,他是鐵匠的學徒,多里諾作為鐵匠的兒子老是看他不順眼,趁機捉弄過他幾次,想趕走他,但是他的方式卻起了反效果,伊爾不但留下來了,還和他交惡,兩人每見面必吵上幾句不可。

      「閉嘴,混蛋伊爾!」

      多里諾吼了一聲,聲音大得傳遍店裡的每個角落,瑞比特還看見窗外的鳥也被他嚇飛走幾隻。

      想想接下來應該是沒得聽了,他拿起木湯匙舀了一杓冷掉的湯就往嘴裡送,漫不經心的吃著,一邊思考多里諾剛才說的話。

      此時外頭的爭吵仍持續著。

      「你沒看過就不要亂說,我可是親眼見證過了,那小孩絕對不尋常!」

      「你說我就信嗎?拿出證據來啊!」

      「你──」

      外頭傳來一陣椅子翻倒和人們尖叫或勸架的聲音,就在一陣混亂,多里諾拽著伊爾的衣領就要給他一拳,眾人想要拉開他們的時候,吵鬧的聲音突然一瞬間鴉雀無聲,只剩風拍打戶的輕微聲響特別大聲。

      「什麼?你們怎麼回事?」

      「奇怪,怎麼都突然一臉神情凝重的模樣?」

      看來這群獸人族中有一兩個人類,他們沒有獸人那般良好的聽力和嗅覺,所以並不明白現在發生什麼事了。

      在俄斯大陸上的東國阿司洛,國內的人民有半數以上是獸人一族,他們和人類在過去幾次種族間的衝突之後,逐漸從歷史慘痛的教訓中明白:唯有互相包容,兩族才能長存。

      兩族相處融洽持續了幾百年,這種人類和獸人混居的城鎮在百年前就不是什麼新鮮事。

      「……有人來了,不是這個鎮的人。」

      「聞起來好陌生,不會就是多里諾你說的那兩個人吧?」

      「腳步聲離這裡越來越近了……啊,到門口了。」

      此時,眾人皆不約而同的朝旅店門口看去,各個都下意識的屏息以待。瑞比特因為好奇外面怎麼突然安靜下來而從廚房內探出頭,立刻就注意到眾人將視線放在門板上,他也看向門板,嗅到了陌生的氣味。

      「……」

      現在大概掉一根針都可以聽見聲響。

      門開了,沒發出什麼聲音,畢竟瑪特麗都有定期給門上油,好好保養。

      一高一矮的身影進到了店裡,態度淡然地看了眼眾人熱情的注目禮,接著環顧了一下四周的擺設,矮個子的首先發出聲音。

      「玄,今晚就住在這裡吧。」

      他是個大約十二三歲的男孩,背後揹著一把劍,和他嬌小的身形形成強烈對比。他以一種不似孩子該有的老成態度雙手抱胸對著身旁同樣背了劍、高了他兩個頭的同伴說了這句話。

      「好,一切聽你的,白。」

      令人訝異的是,他身旁二十幾歲的青年沒有敲他的頭或是反駁他的話,只是淡淡的贊同他的決定,態度看來好像是他的助手或是跟班似的,即使他們自己表現得理所當然,給人的感覺還是極度不和諧。

      這怪異的景象讓眾人愣了許久。

      他們走到吧台前,眾人連忙讓路,視線緊盯著矮個子、名叫白的臉看,瑪特麗馬上上前招呼。

      又一次出乎眾人意料的,是白出來辦理入住。

      「一間雙人房。」

      因為個子不夠高,白必須抬起頭才能對到瑪特麗的視線,他右臉頰上的刺青也清楚的讓她看見,證明眾人所見不是錯看或是幻覺。

      他們真的是外地來的那兩個神祕旅人!

      獸人族本性單純率直,做什麼事情都直來直往的,如果一名獸人看你不爽,他會直接瞪眼或出言嘲諷,但絕不會暗地裡陷害你,通常在互瞪幾眼、對嗆幾聲之後就會大打出手。

      不過獸人們之間通常打過就算了,若不是做了類似殺了他全家這般讓人恨之入骨、巴不得將你挫骨揚灰的事情,在你有難的時候他們還是會出手相助,畢竟獸人是一群重視族群勝過自己的種族。

      相對的,如果有一位獸人欣賞你,他會邀請你到家你坐坐,一起吃頓飯,和你聊天、談自己的驕傲、自己的摯愛、自己的經驗,對你提出好心的忠告,通常那是他的經驗之談。

      白和玄也聽過以上種種對於獸人族的描述,不過真正見到還是頭一次,而這頭一次也讓他們體會了獸人族的「生性率直」,那些大膽直接盯著他們的視線真是令人感到不太自在。

      但他們只把熱情的注目禮當成是獸人族見到外來客時的正常反應,見怪不怪的拿了鑰匙就在眾目睽睽下上了二樓。

      包裹兼隱藏兩用的黑布在空中翩然掉落,一把有著低調色彩且精緻的劍鞘與其上的劍柄隨即暴露在空氣中。雖然劍柄和劍鞘的色彩看來差不多,甚至有相似的金色圖騰裝飾,但若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劍鞘非常的新,並不是和劍同一時間一起打造的。

      他伸手撫摸劍鞘,神情嚴肅若有所思,一旁年長的同伴一臉擔憂,那表情實在不像這個年紀的他該有的,這讓他給人的感覺像個急著想知道怎麼回事的孩子。

      「白,他們又來了嗎?」

      「……」

      年長的同伴有些著急的問出疑惑,但是白並沒有回答或說什麼,突然皺了一下眉,似乎是因為疼痛,接著默默且快速的抽出劍。

      鐵器摩擦而過的刺耳聲音劃過空氣,無形的一道道傷痕像是警告般令人不寒而慄。一把如玉般的純白劍身散發著不可接觸的高貴氣息在他眼前發出淡淡的光。劍身上有銀白色的花紋,而光源即來自於此。

      白單手拿著劍,那細瘦的手臂怎麼看都令人覺得他拿這把劍肯定太吃力,但他的手沒有一點顫抖,臉上的表情也沒有絲毫吃力的神色,依舊嚴肅的看著微微發光的劍身。

      劍上倒映出他的容貌,墨黑的髮、黑玉似的眼、十歲孩子稚嫩的臉龐以及右臉頰上同樣微微泛光的美麗白色圖騰,表情散發著超齡的成熟氣息。

      他總是看不慣這種模樣的自己。

      「白,究竟怎麼了?劍身在發光,他們又追來了是嗎?你別只是沉默,說句話啊!」

      「嗯,他們追來了,不過還很遠,在這裡留幾天應該沒問題。」

      一旁的玄聽了反而一愣:「在這裡……留幾天?」

      平常他們每到一個地方都只停留一兩天,最多不超過三天,離開時也總是急急忙忙的,深怕追趕的人抓到他們,有時候白甚至在大半夜被劍的警告驚醒,於是只好連夜趕路離開。

      但是白這次卻說可以多留幾天?

      「……這樣,沒問題嗎?」

      白正一邊將劍收回劍鞘,用黑布重新包裹起來,因為聽見玄的聲音而抬起頭。

      「什麼?」

      「我問,在這裡停留幾天真的沒問題嗎?」

      他的語氣有些慍怒和不耐煩,但是除了不悅之外還含有擔憂,眉頭都擠到一塊了,這讓他的面色看來有些猙獰。

      而讓玄如此焦急的兇手還用一臉無辜的表情看著他,好像不懂他為什麼要這麼問似的。

      他可是在擔心他欸!這什麼態度!

      「沒問題啊,他們到這裡大概還需要四五天的時間,最近幾天你都沒法好好睡上一覺,老是被我從睡夢中搖醒、匆忙的逃走……趁這幾天多休息吧,不然之後路上打瞌睡我可沒辦法像以前那樣揹你。」

      白將劍妥善包好之後揹到背上,走到門口打開門。出去前,他回頭朝呆愣的玄溫柔一笑,接著就回頭消失在門的一邊,僅剩樓梯上逐漸遠去的嗄吱聲響一聲聲敲在玄的心頭。

      心波起瀾,回憶一幕幕湧現,歡樂、溫暖、痛苦、悲傷、安慰……一切複雜意緒全凝結成久違且熟悉的一句呢喃:

      「哥……」

      他站在原地,無比後悔自己剛才用那樣的語氣對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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