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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公園的叫聲

胡大嬸是來自浙江的外省人,據說她跟著當兵的父親一同撤退,眼看回不去家鄉這才留在台灣定居,雖說是被迫留在台灣,但那時年紀小,胡大嬸對故鄉的記憶也不大清楚,只記得她喜歡吃核桃糕,逢年過年才能分得一塊,那甜滋滋的味道至今難忘。

胡大嬸從小就是個閒不住的,被人罵雞婆也不在意,年紀大了就喜歡為街坊鄰居折騰,堪稱是街坊巷弄的居委會大媽,有的人喜歡她有的人嫌她多管閒事,胡大嬸介不介意不知道,反正她是經常聽一耳刮子的八卦,知道許許多多故事,新子小姐若是沒有新故事可聽,對胡大嬸歪纏總能掏到新故事。

都是老鄰居了,胡大嬸自然知道新子小姐的愛好,若是聽到特別的故事也會主動告訴她,這幾天,胡大嬸得了個特別的故事,原小姐便拉了胡大嬸做三個人的茶話會。

說起這個故事,還和公園有關,那時正好台灣開始流行健身的時候,有陣子經常會看到清晨有人在公園、河堤或步道晨跑、健身,或是溜狗,這其中也造成很多衛生問題,在此暫且不提。

我們的主角,高小姐自然也是其中一員,自從周圍的人開始晨跑後,同事、朋友們聚在一起總說起這個話題,雖說高小姐不是個有健身習慣的人,耳根子卻相當的軟,好幾年前跟著同事買的健身會員卡都還在角落躺灰,當她發現插不進朋友話題時,自然而然的被朋友蠱惑的想要晨跑。

但高小姐沒什麼健身習慣,又生性害羞,她挑了個大部分沒人的時段到附近公園晨跑,這樣即使有些日子偷懶不晨跑也沒有人會知道。

雖說是大部分沒人,但還是有零星的行人,附近的超商也是24小時開放,只要不跑到巷子內偏僻角落,就沒有什麼危險,這也是高小姐安心在這段路晨跑的原因。

高小姐的晨跑習慣就像是她的健身習慣一樣,三天曬魚兩天打網,偶爾想到才會去晨跑,大部分時候她嫌冷嫌睡眠不夠,總之她有各種理由不去晨跑,晨跑更像是為了跟人有共同話題罷了,因此高小姐雖然理論知識很豐富,但她的身材沒有因此變好,還因為辦公室問題而愈來愈駝背。

被同事不經意的指出後,高小姐立刻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咪,開始反省起來,她生怕被人發現自己的晨跑活動,其實就是紙做的老虎,經不起考驗。

於是她下定決心要認真晨跑,不僅設了鬧鐘,還交代家人叫她起床,可以說是難得認真起來。

雖然高小姐開始要認真了,卻想到若是經常走那段路的行人,只要看到她以前偶爾才出現,現在又經常出現,不就都知道她前陣子其實沒有認真晨跑嗎?若是那些行人不巧認識她的朋友同事又該怎麼辦?

高小姐憂慮的胡思亂想,於是她又改了晨跑時間,一個接近半夜、幾乎沒有路人的早晨。

高小姐其實沒有認真規劃過她的晨跑路徑,硬要說的話不過就是從家中沿著人行道一路經過小橋再繞過小學附近的公園一圈,總路程來算也不過十分鐘的路程,就算來回跑個一圈也達不到健身效果。

既然高小姐決定認認真真的運動,自然又重新規劃了行程,她將目的地定向稍遠的社區大廈公園,那裏是新建立的大樓還沒有什麼人居住,正是人少卻還是有超商的地方,若是有什麼危險還可以向人求助,正適合她這樣想避開人群,又害怕危險的人。

既然定下了路程,高小姐就早早睡了,睡了不過七小時的時間,她還想睡個回籠覺,被家人一頓哄醒,這才穿著運動外套出門。

出了門,冰冷的空氣立刻湧進肺裡,高小姐瞬間被冷醒,她提起精神,沿著人行道跑步,這個時間人行道沒什麼人,但多虧了習慣夜生活的台灣人,即使是這樣的凌晨,車道上偶爾還是有機車經過,路邊的超商24小時不停業。

一路小跑到國小的公園,還有早起的阿公阿婆在空地練劍跳舞,高小姐就停下來,在販賣機買了礦泉水休息了至少五分鐘,也不怪高小姐還沒開始運動多久就想休息,若是哪個辦公室的OL突然開始運動,也會像高小姐一樣,沒跑個十分鐘就氣喘吁吁。

高小姐還是沒有忘記運動,提起精神繼續跑,她愈是往新社區的公園走,人愈是少,高小姐忍不住感到孤獨跟害怕,雖說人有時候需要獨處,但人太少還是會讓人感到害怕。

值得一提的,路上遇到的貓咪,簡直是意外之喜,高小姐家裡雖然沒有養寵物,但誰不喜歡這些毛茸茸的小可愛呢?至少高小姐十分喜歡,這些害羞的小動物平常都躲在角落,很難被高小姐找到,她甚至想停下來,跑去買貓糧餵這群小可愛。

這些小可愛一點都不怵高小姐,即便高小姐經過時用手偷偷摸了一把,牠們也不會發出叫聲,只是高冷的瞥了她一眼,讓高小姐的心都快融化了。

直到貓咪愈來愈少,高小姐才發現她快到了新社區的公園,這個社區實在有夠偏僻,卻也是難得的清淨之地,有青山秀水的美景,建商打著『坐看山林水秀』的廣告,只能成也蕭何敗也蕭何,說賣不出去也是因為如此。

關於這棟大廈有許多傳聞,其中說當時正流行起買房熱潮,這塊地因為過於偏僻又荒無人煙被地主便宜售出,開發商看上這裡的美景,才下定決心開發,但等到完工後,買房熱潮卻大不如前,更不用說這裡偏僻到生活機能不健全,開發商又不願降價折售,這才讓這裡即便開發了半年,卻依然只有小貓兩三隻的住戶。

高小姐一往沒有關注這些消息,等到她來到這個小區的公園,才發現市井傳聞所言不虛,這裡真是偏僻到讓人不想住,看看超商離這裡多遠,還有這個公園,看起來建好後都沒有打理過,公園的樹木長得跟小森林一樣,冷風呼嘯呼嘯的吹來,平日是沒什麼,但這時候夜深人靜,樹影幢幢的叫人心生害怕。

她一走進公園就感到那種寒毛豎起的氛圍,高小姐忍不住搓了搓身上的汗毛,她不太喜歡這裡,心想隨便跑個一圈就回去。

這個時候,高小姐聽到淒厲的哭聲,那個聲音就像嬰兒的啼哭,從抖動的草叢中傳來,著實把高小姐嚇懵了。

很快地,高小姐就想到一路上的貓咪,發現那個聲音是挺像貓叫聲的,雖說貓咪會叫才正常,但剛才一路走來的貓咪群都不叫反而會靜靜的看著她,但這時候突兀傳來的淒厲貓叫聲,反而教高小姐害怕。

她知道有些貓咪的叫聲音很嚇人,但也可能是貓咪受傷了才會發出慘叫,然而似嬰兒的啼哭聲在這個公園聽起來格外滲人,她躊躇了一下,終究還是不敢去查看,而是避開了那片草叢,隨便繞個公園一圈便回去。

晨跑結束,高小姐沒有跟人提起這件事,她不願讓人知道這件事,她怕她說出去立刻被人笑掉大牙,說她居然害怕公園的貓叫聲,她臉色郝然,只安慰自己不過是因為也深人靜,女孩子難免會害怕,一點都不丟臉。

雖說是安慰之詞,高小姐對自己膽小感到羞愧,之後經過那片草叢時,她還是沒敢撥開草叢,說也奇怪,高小姐去了七天,天天聽到那個叫聲,久而久之竟也習慣了。

於是某天,高小姐心血來潮去找叫聲的源頭,也許是習慣了那個恐怖的聲音,高小姐沒在意那個聲音,她拿著貓罐頭敲擊發出悅耳的聲音,對著草叢叫喚:「小貓咪,喵!喵!」

也許是這聲音並不吸引貓,高小姐叫了半响都沒看到貓咪,她只好蹲下來撥弄草叢,她往聲音的源頭找,樹下有個草叢不停抖動著,她知道自己找對了,便小心的撥開草叢一探。

「逤!」

一隻幼貓忽然從草叢中竄出,高小姐被嚇得跌坐在地,母貓從一旁竄出來,將幼貓叼走還對高小姐發出威嚇的叫聲,高小姐沒有生氣,母貓護崽的時候,非常介意陌生的氣息跟人。

她只是奇怪,明明叫聲是從這邊傳來的,但既然不是這兩隻貓咪,到底又是什麼呢?而且離聲音愈近,她愈覺得這不像貓咪聲,反而像是不知名動物傳來的聲音。

她仔細傾聽,才發現聲音來自她頭頂。

她抬起頭,看到在樹上懸掛著一包塑膠袋,裡面的生物正不斷掙扎抖動。

高小姐不是個多有愛心的人,但看到眼前動物有難,她還是會出手幫忙,而且她來這裡晨跑七天,天天聽到這個聲音,這個生物少說被人掛在這裡七天了,不知道什麼人這麼缺德。

高小姐她想了想,決定爬到樹上把那隻可憐的生物放下來。

高小姐的膽子不算大,幸好公園的樹普遍種植的不高,高小姐爬得很輕鬆,不然她可能就放棄這件事。

高小姐三步併做兩步,一跳一爬再一踩,很快就到了塑膠袋旁邊,但愈靠近袋子後高小姐反而退縮了。

因為她發現塑膠袋裡的不是動物,而是嬰兒。

紅色條紋的透明塑膠袋包裹著一團青紫色的嬰兒,高小姐可以透過袋子,清楚的看到擠壓在袋子裡的五官,它發出嬰兒似的哭啼,輕微的掙扎。

她聞到一股臭味,很熟悉很噁心,就像是女性的經血混合著排泄物的臭味。

塑膠袋發出逤逤的摩擦聲,高小姐嚇得不敢動,樹下的母貓咪似乎也看到了那袋塑膠袋,對著袋子叫了幾聲,接著摩擦聲更加劇烈。

「逤、逤、逤。」塑膠袋被扯得破裂了,啪搭的一聲嬰兒從袋子裡摔下來,掉在地上,母貓飛快的叼著幼貓離去。

高小姐嚇得再樹上沒有動,她看那個詭異的屍體沒有動,正準備爬下來。

忽然,嬰兒動了,在高小姐的目光下翻了身,祂的渾身青紫,頸部繞著一圈帶,眼睛緊閉著,小嘴發出哇嗚哇的哭聲。

「噫!」高小姐忍不住叫出聲來,似乎被祂聽見了,接著祂便飛快的往高小姐所在的樹爬過去。

高小姐瞬間嚇得花容失色,她不知道要逃往哪裡,祂攀上了樹幹,高小姐直接往地下跳。

高小姐沒有馬上跑,而是轉頭看向嬰兒,嬰兒不知道什麼時候,放棄了樹而是轉向她爬來,她嚇得往前跑,慌不擇路下,看到公園裡的廁所,立刻衝了進去。

「喀!」的一聲,鎖上廁所門,整個人縮在馬桶上,一動也不敢動。

外面先是一陣寂靜,接著「啪搭、啪搭。」那種沾著水爬行的聲音從廁所外傳來,離高小姐愈來愈近。

聲音在門口的廁所間停了,高小姐鬆了口氣,她低下頭,看到一顆青紫色的嬰兒頭從廁所門縫探出。

「!」高小姐瞬間摀住了嘴,嬰兒擠進了廁所,小手在空中揮舞,似乎在找高小姐,接著它貼上廁所牆壁,開始往高小姐的位置爬,她的心頓時涼了一半。

高小姐終於明白了,她不該走進這間公廁的,她知道樹上的時候聞到臭味是什麼了,那是羊水、排泄物的臭味,嬰兒從這裡出生,又從這裡到樹上,這裡是它最熟悉的家,但來不及了,她已經闖進來了。

終究是求生慾望更多,嬰兒飛快的靠近高小姐,她心裡一橫,咬著牙快速的打開門跑了出去。

「嗚哇哇哇──!」

哭聲還在公園的四周迴盪,高小姐不知道哪裡安全,她跑到一顆大樹旁倚著樹拼命喘氣,似乎把畢生的運動量一次消耗,她抬起頭,發現樹上掛了個塑膠袋。

在仔細一看,巨大的榕樹上,密密麻麻的掛滿了塑膠袋,每個袋子都裝著一團青紫色生物,不停的抖動、哭叫。

這幅地獄般的光景,讓高小姐頭皮發麻,她往後退撞到身後的樹,啪搭的一聲,一團濕軟的東西落在她後背。

她感覺有一隻幼嫩細小的手在她身上摸索,接著那個東西開始往她身上爬,她腦袋嗡嗡作響,又噁心又恐懼,她忍不住回頭看,看到一張青紫色的嬰兒頭正對著她又哭又笑。

之後,高小姐被早晨登山的旅客發現,一個人睡在女廁裡不省人事,旅客拿出她的手機通知了她的家人,高小姐醒來後告訴家人這件離奇的故事,然而高小姐至今仍不記得她看到那顆大樹後所發生的事情,她的記憶只到了這裡。

她將這件事作為鬼故事發布在網上,並向網友公布她所蒐集關於那個公園的資料。

關於那間公園,在她調查後才知道,那裏並不是新建社區所建造的公園,而是一個原本提供附近登山客的小公園,因為過於偏僻沒什麼用,所以地方政府也沒有撥錢下來請人整修,當初建造大樓的建商也是看中這個才建在這裡。

而那間小公園在建造前,原本就是有名的靈異地點,有很多人說晚上在那裏經常聽到嬰兒哭聲,也有人說反駁那裏根本沒有鬼,因為太過偏僻,很多沒錢墮胎的青少年男女,會選擇在那裏生下孩子丟掉,經常有人報警在那裏發現棄嬰。

高小姐推測,也許她碰見的嬰兒,是那些被生下來丟棄的胎兒屍體所化成的,但她無法解釋的是,那顆掛滿嬰兒屍體的樹,到底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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