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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記【1】

                              【未入職人員情事草擬書】

      人員名稱:路卡雯.狄歌.克利汎   (Lukaven   Diego   Crivan)

      人員編號:0009

      人員出生日期:2403年12月24日

      人員年齡:17歲

      人員體重:未知

      人員身高:164公分

      人員現居地:石心城,荒城區

      基本描述:

      路卡雯.狄歌.克利汎(以下簡稱路克)是一名居住於石心城,荒城區的十七歲青少年。路克的容貌特徵包括黑髮、蒼白的皮膚、以及鈷藍色的雙眼。他的臉形消瘦,身材矮小,皮膚呈現一種不健康的白色,推測可能的原因為長期流浪導致的營養不良。路克的五官和面部特徵不屬於已知任何地區人類的面部特徵,目前僅能推論其為某支未知人類族群之後代。他的氣質容易被形容為中性,或是無法輕易判斷性別的。該影響對象僅限於初次見面的智慧生命體,推測該性質屬於某種輕微模因特性,詳細內容有賴進一步的調查。

      性格描述:

                  

      路克傾向以較為冷淡而具攻擊性的方式與他人互動,唯一的例外只有第二觀察對象蘇珊娜.鈴爾蒂。推測是受到其自身能力的影響,路克的精神狀態高度不穩定,時常表現出典型幻覺、幻聽、躁鬱症或感官失調患者的症狀   ,且在夜晚較容易出現反社會傾向。根據負責此次收編人員,塔班.克林克與帕希.忒那可的觀測結果,路克在與他人搏鬥的時候會表現出較同年齡少年更強的破壞欲。該破壞欲的產生適用於所有對路克產生敵意的生命體,包括靈體與非人類。

備註:『老實說,除了有精神病外,我實在沒看出這傢伙有什麼能力。』──收編人員,塔班.克林克

      ......

      兩周後。

      一頭及肩黑短髮,身穿短牛仔布外套和棕色開衩長裙的女孩盤坐在一棟廢棄的大樓樓頂邊緣,她皺著眉頭,校閱關於路克的文檔。在女孩的身旁,一名頂著焰色漸層捲髮和古銅色皮膚的男孩正趴在地上,手肘支撐著望遠鏡,目不轉睛地觀察遠方。

      「塔班,這備註是怎麼回事?」女孩扯著身旁同伴的軍綠色厚外套,一臉不悅「我不是說過別擅自加一些有的沒的嗎?」

      「我覺得還蠻貼切的啊。」塔班目不轉睛的注視著遠處的路克,截至今天,也就是10月27號,兩人已經足足觀察十二天了,但連路克半點施展能力的影子都沒見到。

      「不管貼不貼切,我們都不該用這麼口語化的句子,這份檔案可是要上交到資訊中心的,給我拿去重寫一遍。」帕希用手中的檔案板敲了下塔班的背,接著收回背包。

      「再說,你明知道路克的確有些不尋常的地方,否則烏里蘇姆也不會親自交代我們來招募他。」她慍怒地拍去裙上的塵土,無論是任務中的意外還是文檔的撰寫都得做到完美才行,否則到最後被歸咎責任的永遠是她這個隊長。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不得不說,這份工作還真累啊。」塔班懶洋洋地說道,空出的右手調動著望遠鏡焦距。

      「我是說,烏里蘇姆派妳來我還能多少理解,畢竟你跟那個路克多少還有一些共通性,就是玩玩阿飄之類的。但他到底為什麼要我負責這次的任務啊?我對靈異事件一點興趣都沒有啊。真要說的話,如果出現起司冰淇淋怪物之類的東西的話,我是很樂意去調查。」

      「工作就是工作,別抱怨了。」

      「好,好,遵命,女士。」塔班沒好氣地說道。

      帕希用藍筆在塔班的備註上做了個記號,翻到下一頁。她嘆了口氣,這份工作的確消精磨神。由於路克被標記為高風險目標,兩人必須得輪番觀察他的一舉一動,不分晝夜,連睡眠都得輪班制,如此折騰整整兩周,是人都會受不了。

      帕希將手伸入外套口袋,揉捏著一個五角型的皮革徽章,她撫過徽章上的符號──一團被分成兩半,朝左上及右上各吐出一條火舌的銀色火堆。『破火』,這是徽章的象徵,也是她隸屬的組織名號。

      不隸屬政府的影子組織,獨立行動於體制外,弭平潛在的災難──這便是『破火』成立的意義。身為資深成員之一,帕希所在的收編部門可說是組織與人才的第一接口。而身為第一分隊隊長的她更是一手包辦大小事,標準的職大於權。從收集資訊到招募人員,下至實地考察,上至與高層連絡,幾乎沒有不屬於她份內的責任。必要時候甚至還得與隊員一同前去支援其他部門遇到的緊急狀況,內容可說是包羅萬象。

      帕希檢視著路克過往的經驗,臉色不禁一沉。這傢伙......他所待過的地方怎麼盡是命案現場?五歲時的寄養家庭──一家三口在車禍中全數喪生;九歲時待了兩年半的孤兒院──不明原因大火,包含院長在內一共有四十四人死亡,僅有一名生還者;荒城區的二十七起失蹤案件......不對勁,這當中肯定有什麼她遺漏的細節。

      「這次的人員交涉,我來執行就好,你負責處理跟組織的匯報。」

      塔班取下望遠鏡,亁痠的雙眼使力眨了眨,卻未能舒緩血絲滿佈的眼球。他從口袋內掏出眼藥水,邊點邊問道「是可以啦......不過為什麼不要我們兩人一同跟那個路卡雯還什麼的傢伙會面?報告上不是把他歸類在高風險人員嗎?跟組織匯報,等辦完這件事再做也不遲吧?」

      「別問那麼多,要是上級的每個命令你都要找碴的話,可是不受待見的喔。」帕希威脅的語氣讓塔班不得不閉上嘴巴,她滿意地暗暗點頭,埋首繼續記錄路克的資料。

                ......

      特殊性質描述:由於路克自身的能力無法被一般人類、楔諾斯人、或儀器所觀測到,以下紀錄由帕希.忒那可觀察員單人編寫。 

      根據觀察,路克具有在楔諾斯人中極其稀少的一項天賦,也就是有能力察覺到靈魂以及不可視怪物。然而,他所能做到的不僅僅只有『看見』,也包含了溝通、接觸,甚至是控制部分靈體,驅使其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動。

      除此之外,從一間於2399年創立的孤兒院,『帕斯瑪小姐的兒童特別之家』中,我們可以從該院院長,帕斯瑪.因普特的個人日記得知,路克曾經在此處居住過兩年五個月又二十七天,日記中包含部分離奇且違反正常邏輯的內容。關於內容的詳細描述請見於附錄一。

      在2417年的1月4號,孤兒院在一場大火燒成廢墟,在院包括帕斯瑪院長以及四十四位兒童全數喪生,唯一一名年僅9歲的女性倖存者在十二小時的搶救後幸運存活,但卻因為極不穩定的精神而在同年九月被送進了精神治療院。在這四十五名喪生的罹難者中,並未發現路克的遺體。直到同年的七月──

             ......

      「帕希,他出來了,路克從那個大倉庫出來了,另一個紫頭髮的女生也是。」塔班的聲音中斷了帕希的閱讀。帕希應了一聲,將資料收進身邊的公文夾,接過塔班手上的望遠鏡,把兩樣東西一併塞進黑色的大手提箱內。

      「那代表我們該轉移據點了。」帕希看了手腕上的錶針一眼,八點十二分,差不多是路克要前往學校的時間。雖說叫做學校,但充其量就是一棟兩層高的平房,由一對任職教師的志工夫婦領著不到三十人的學生學習。

      帕希撥掉裙上的塵土,起身遠眺整座城市。距離他們二人近的一端街區毫無生氣,一層土黃色的薄塵敷上整片大地,方圓數百公里內只見寥寥數枚燈火,更多的是殘破的廢墟和高樓,以及依附水泥而生的巨木和藤蔓。

      若將視野放得更遠一些,可以窺見通往都會區的方向有一軌雙向通行的紅黑色蒸氣火車,要想抵達市區只能走鐵路,否則靠雙腿得走上整整三天三夜。在彼端的目的地,與荒城區有著天壤之別的都會區猶如鋼鐵鑄造的星林,建築與車流的人造光在日輪的照耀下無比奪目。即使從百里外的荒城區引頸遠望,也能清楚看見多彩繽紛的爍動霓虹燈以及林立的經貿大樓,帕希彷彿可以看見在市中心那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和摩肩擦踵的人潮。

      足以令見聞者永生難忘的繁榮盛景璀璨如鑽,相形之下,帕希身處的荒城是多麼淒涼慘淡。當然,這般光景也不全是無中生有,當初荒城區可是造成世界混亂元兇的發源地,會有如今這般荒涼景象也合乎情理。除此之外,荒城區地處內陸,又位於邊陲地帶,警察和商民的足跡根本無暇,也無法伸及至此,這恰巧成了犯罪集團和毒窟茁壯的溫床。久而久之,人口只減不增的窘境已是房中的大象。

      「呦,別只顧著看風景啦,這裡難道沒有值得一看的東西嗎?」塔班在帕希面前彈了下手指,露出他的招牌笑容,帶點輕浮,卻帶著陽光與溫暖。

      「只知道油嘴滑舌,你該慶幸和你來的不是瑟拉芙,否則你那根手指早就不保了。」帕希板起臉孔,對準塔班的額頭彈了下去,但並不是特別用力。她回過身去拿起手提箱,刻意無視塔班,逕自走下樓梯。

      帕希的正臉一離開塔班的視線,神情瞬間變得柔和下來。不安的因子在略顯浮躁的心中東撞西竄,平時不怎麼相信神明的她默默向上蒼祈禱著這次任務能圓滿完成。

      ......

      「那是不可能的事,」路克斬釘截鐵地說,上午八點十七分,他與蘇西肩並肩走在大街上,往學校前進「妳說獅鷲眼?這幫派開始碰毒品交易了?他們之前不都只幹一些鬥毆勒索的髒活嗎?我可不認為荒城區的人口夠讓他們賺進一大筆毒錢。」

      「我說的是真的,路克。」蘇西急匆匆的解釋「他們最近越來越不安分了,原本只會在東區和南區活動看見這幫人的蹤跡,現在連我們這裡也出現了他們的人馬,行為也是越來越猖獗......還記得上周他們在我身上的傷嗎?」

      「嗯。」

      「那就是他們的人弄的,當時有兩個男人跑來我的倉庫,看他們身上的西裝跟徽章就知道肯定是獅鷲眼的人了。他們半夜跑來,嚷嚷著說要收什麼保護費,你也知道我那沒什麼錢,所以──」

      「所以他們就打了妳一頓是吧。」路克陰沉地說,他又往前走了十來步,陰鬱的臉上忽然勾起一邊的嘴角。

      「怎麼了,路克?」

      「沒什麼。」路克連忙抹平笑意。他回想起那三名在他昨夜返程時截路的男女,燙熨整齊的西裝和兇神惡煞的模樣,與蘇西所形容的如出一轍。他剖了其中男人的肚子,割開女人的喉嚨,最後一人則在耳朵被切掉,精神徹底崩潰後落荒而逃,連同伴的屍體都撒手不管了。

      路克那令人不寒而慄的冷笑讓蘇西起了雞皮疙瘩,她低聲問道「你又殺人了嗎,路克?」

      「對。」路克不彰不隱地承認。

      蘇西打了個冷顫,她並非不知道路克會殺人,只是到現在她還是不習慣得知他用這麼稀鬆平常的態度對待生命,人均草芥的態度總讓她渾身不舒服。她點了點頭,沒有多做回應,一股矛盾感湧上心頭。

      路克熱衷於奪去他人性命,卻對哀求幫助者也不吝於伸出援手。

      那麼,他的存在到底是對是錯?她無法理解。

      蘇西試圖甩脫泉湧的雜緒,她向來不擅長處理太複雜的情感。只要這輩子能在大都市安身立命,找一份正當安穩的工作,對她來說就是莫大的夢想了。要是能遇見與自己相愛之人,說不定再生一兩個孩子,那可能得燒三輩子的香才還得完這份福報。最後,倘若她真的幸運到了極點,得以在睡夢中安詳的結束平凡的一生,那真可以說是最完美的終點了。

      蘇西從來沒有把這些想法告訴任何人,路克是她所擁有過最接近朋友的對象,但是就連對他,她也遲遲不肯開口。路克的反社會和淡漠對她而言太過恐怖,也與人情相去甚遠,他會是個共患難的好夥伴,但決不是能傾聽心聲的知音。

      在蘇西十二歲的那年,一場凶殺案徹底摧毀了她的家庭,她在親戚家之間游離移轉,但無論如何都無法忘卻那一夜的創傷。於是蘇西逃走了,逃離她生長的都市,一路流浪到荒城區。在這裡,她遇見了路克,一個渾身是謎的少年。

      「答應我,別去找獅鷲眼的麻煩,好嗎?」蘇西瞥見了路克陰鬱的神情,深怕他會做出什麼傻事來,屆時不止他們兩人,恐怕整個荒城區都會被捲入其中。

      路克沒有應答,只是不置可否的歪了歪頭,蘇西無奈地嘆氣,她早該知道自己沒有說動他的能力。她既不聰明,也不強大,更做不到像路克那樣的殺伐果斷,他憑甚麼要聽自己的?在及格線邊緣掙扎的成績與零發展的感情線是蘇西最大的痛點,更糟糕的是,身為楔諾斯人的一份子,她連自己的能力都無法掌控自如,即使真的發揮出來也絕對與『厲害』二字沾不上邊。

      蘇西好想念她的親人,她多麼希望現在在自己身邊的是頑皮可愛的弟弟,而不是路克。此念一出,蘇西立刻自卑地想狠狠甩自己一巴掌。

      「在這四年之間,路克.卡雷恩救過妳多少次?」

      「妳究竟瞭解路克.卡雷恩多少?」

      蘇西被自己問得啞口無言,她對路克的過去幾乎一無所知,只知道他的處境和自己的類似,先是離開了寄養家庭,後來又在一間孤兒院度過將近三年的悲慘時光。他沒有多說,她也不敢多問。      

      「你有想過為什麼我們會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嗎,路克?」

      面對蘇西突兀的發問,路克頓了兩秒,她可以感覺到那雙無光的藍眼正向自己投以質疑的視線。

      「生命沒有意義,死亡沒有意義,這世界不需要我們的存在,所以我也不會去思考這個問題。」路克的答案充滿憤世嫉俗,即使隔著一層空氣,蘇西都能感受到那具皮囊下隱藏的恨意與絕望。

      「是這樣啊......」蘇西不知作何回應,只好就此作罷。她試著為自己打氣,生命還很長,誰也說不準未來的走向。沒錯,她沒有時間自怨自艾,總有一天,她會考上理想的學校,靠自己一步一腳印地翻轉人生。想到這裡,蘇西的心不禁振奮起來,腳步也變得愈發輕快。

      路克旁觀著蘇西的神情變化,籠罩在他頭上的低氣壓使鬼魂的低語聒噪聾耳。他將左手往口袋一插,一路上未再開口,在他的身邊,連石頭都顯得稍微有生氣些。路克知道自己注定和蘇西,和所有人都會過上截然不同的人生,她的手中仍有扭轉晦暗未來的機會,而他沒有。

      天予的瘋狂之眼早在路克誕生的那一刻宣判了他的死刑,他一輩子都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樣工作生活,壓根不可能成為現實的幻想比夢境還不如。十年後,蘇西不會再待在路克的身邊,她會有自己的未來與家庭,以及專屬於她的人生旅路,而他不存在其中。

      無所謂。路克仰望鐵藍帶灰的天空,自己壓根不必去思索這些,他的靈魂早就在四年前的大火與孤兒院一同焚燒殆盡了。那些被奪去的性命終有一日會反噬他的神志,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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