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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章一:我生之初尚無為(一)

      已是暮春,庭院裡百花爭妍,萬紫千紅綴著一片翠綠,鳥語不絕,和風撫面,挾帶陣陣清香。若能再沖一壺好茶,三五知心相聚,興許是這座宅子一年中最好的景色。

      這宅子坐落在杳無人煙的山林間,四面牆包圍著庭院,而繽紛之內僅有一座黯然無光的建築。

      灰白色的外牆有些斑駁,屋上的燈草灰辨不出是磚瓦的顏色,還是陳年的塵灰堆疊,殘缺不全,就連掛在廊前、隨時可替上的紅燈籠也快褪成了白色,破破舊舊的。一切皆是年久未修,此地無生的樣子。

      而宅子的主人此刻身著一席黎色直裾袍立於廳前,雙手背在腰後,來回踱步,一點不留心眼下難得滿園春色,只是望著頂上蔚藍,待日頭全然升起,就提起匆匆的步子往院裡東側的角落走去。

      那角落種了幾株植栽,是他前些年特意託人尋來的,可叢叢蒼翠僅有稀疏點點的殷紅散落其中,並未開全。

      他走近,一手扶枝,一手輕托起一朵,見掌中的小巧玲瓏含苞欲放,不由得憶起了初見夫人時那般嬌羞動人的模樣,幾縷白絲垂蓋下的一雙眼頓時盈滿了笑意。

      他年已過天命,今歲五十有七,如今卻像個少年,一夜未寢,只為此刻。

      此花名海棠,既不如大門前的桃花艷,亦沒有西側的杏花脫俗,若問他,也答不出哪兒好,可看著嬌嫩光亮的葉,貼梗而生的成簇花團,他總是止不住心底泛起的絲絲憐惜,日日悉心照料,只盼在花期之初就綻出最美的容貌。

      唯有滿院海棠盛開之時,才是他蔡邕心中最美的時節。

      蔡邕在花前佇了好一會兒,才甘願地點了點頭,旋過身子前去打理園子。

      未料,一抹毛毛躁躁的身影一溜煙從他眼皮子底下穿了過去,撞得他一個踉蹌,險些就摔到了地上。

      「琰兒!」還未站直身子看清來人,他便厲聲喝斥。

      名兒的主人是個年近荳蔻的少女,身上一席荷莖綠的襦裙料子極好,對稱的雙髻下如瀑長髮紮在了身後,隨風起舞。

      青絲撫過的雪白肌膚透著紅潤,一張容顏雖稱不上傾國傾城,倒也是眉清目秀,楚楚動人,清澈明亮的杏眼更是添了幾分仙氣。

      少女背對著他,聞若未聞,微傾身子,一雙柔荑正在他方才欣賞的花兒間左右游移,粉唇一揚,「啪」一聲就把花叢間開得最好的那朵給捻了下來。

      這一幕對宅子主人而言無非是五雷轟頂,晴天霹靂,佈滿歲月刻痕的面容頃刻只剩驚異,一隻手指著面前的人兒,止不住顫抖,「妳妳妳妳妳……」了半晌,才勉強擠出聲音道:「妳在做什麼呢!這花兒都還沒開全呢!」

      「木強則折,花開終落,盛時當折!」蔡琰回首,舉起了指間的海棠,笑盈盈地看向自己的父親。

      蔡邕氣到簡直要昏了過去。

      他教她認字讀書,教她興詩作賦,可沒教她逞口舌之能呀!

      「妳這是從哪裡聽來的歪理?」蔡邕長舒了一口氣,眉心深鎖,字字句句皆是無奈。

      「阿翁,琰兒說的才不是歪理呢!」蔡琰倏地站直了身子,轉過來面向蔡邕,振振有詞地說著:「花開總是要落的,不如趁著最美的時候摘下來,擺在屋子裡時刻欣賞更好。您也不必掛心它們在外頭受著日曬、受著雨淋,何時又要被風吹盡,不是嗎?」

      蔡邕一愣,一時間竟想不出該如何應對,被她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

      見此,蔡琰眼中的笑意又更深了,抬手便將海棠插在了髻上,轉著身子起舞,開懷地笑了起來,「您看,這花別在琰兒頭上,豈不是花上又有花,美若天仙?」

      無邪的笑顏映在蔡邕眼中,半啟的唇再說不出一句道理,只得又長長嘆了一口氣,正言厲色落下「休再胡鬧!」四字,便拂袖而去。

      即便那是他再珍愛的花又如何?即便有再多的怒氣又如何?面對這掌中明珠,蔡邕心中只有無盡的莫可奈何。

      氣走了父親的蔡琰得意的在院間一轉悠便是半個時辰。

      說起來,住在這荒涼郊野,除了臨字彈琴,實在沒什麼事可做,她又不似琬兒,自幼對那些繡活兒樂在其中,一刺便能度上半日。

      既然日日都得在家中和父親大眼瞪小眼,比起乖巧從命,惹他生氣更有趣些。

      思及此,蔡琰又忍不住掩嘴竊笑了起來。

      銀鈴般的笑聲就此繚繞在花叢間,如同那之間的蛛絲一般,似乎在,又似乎不在。

      忽地,一陣腳步聲穿過這些縫隙傳入了蔡琰的耳裡,她頓時收起了聲音,卻沒歛起笑意,一雙明亮的眼睛閃著狡黠的光。

      稍稍放低身子,她躡手躡腳的往一旁的杏樹後移動,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就怕驚動了來人。

      尋得了絕妙的位置,蔡琰滿意地蹲下身,一面笑嘻嘻地用氣音數著來人腳下的每一步,「一、二、三、四……奇怪?」

      怎麼這應當是愈來愈靠近的步子,聲音反倒愈來愈小了?

      蔡琰一愣,站起身子想瞧瞧是怎麼回事,可人還未站直,頭頂就「咚!」地落下了一記重擊。

      「哎呀!疼、疼、疼……疼死我啦!」蔡琰下意識地捂住疼痛的部位,又蹲了回去,漂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層水氣,無暇再去關心來者何人。

      然而這個來者,似乎正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妳覺得妳嚇得了我?」低沉的嗓音在她的陣陣哀嚎之後自頂上落下,聽著該是冰冷的話語裡卻是滿滿的笑意。

      蔡琰聞言,身子猛然一震,也顧不得方才的疼痛,霎時間便站起身轉向了聲音的主人。

      面前是一個氣宇不凡的男子。

      他的身材並不特別高挑,穿著也並不特別顯目,就如同世間大部分的男子一樣,身上穿著藏青色的直裾袍,頭上紮著整齊的髻,可那雙直瞅著她的狹長鳳目,裡頭正流轉著同她前些時刻一般的光,卻又辨不明他此刻揚起的嘴角,究竟是真、是假?是為何?

      舉手投足間,皆散著不可侵犯的氣息。

      然而這些從來不是她在乎的。

      「孟德。」她輕聲喚了他的字,面上詫異之色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春風撫面一般的溫暖微笑,「久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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