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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序章:那口井

白寧的老家,有一個水井。

並不是那種很新穎的設計,而是非常非常古老的,從民國時代就流傳至今,在歲月中被人拋棄,孤單地落在老家的後院裡,久久無人問津。

那古井在世紀的變遷中斑駁了石壁,用石磚建成的本體周圍被野草肆意地漫了好幾圈,攀附糾纏,將那經歷過蘚苔侵蝕的一段,牢牢地遮蓋了起來。

白寧從小就喜歡這口井。

說不出為何喜歡它,可能是因它隱身在被世人遺忘的身軀太過孤獨,可能是他被雜草盤繞的樣子太過傷痕累累,又可能只因它有著怎麼也忘不了的青色。

小時在老家暫住的日子裡,女孩常常窩在最靠近後院的窗扉,盯著這口古井,聽著清脆又連續不斷的滴答響——那是溫柔細膩的春雨落在井裡的嗓音。

又或者是在陽光炙烈的上午,看著奶奶在後院曬著橘子皮,她就坐在那冰涼又帶著刻痕的木製板凳上,鼻息間充盈著橘子香和陽光的氣味,仔仔細細地盯著從空中照射而下的光線一輪輪在曬場上游移。

可許是過於藏匿在角落深處,無論日光如何移轉,距離曬場不過兩三公尺的那口井卻從來分不到一絲明亮,在白寧眼中,它彷彿永遠孤獨、永遠黯淡⋯⋯永遠在艷陽天如此沉默寡言。

直到後來,女孩才曉得那些落在井裡的滴答響,從來不是那細雨柔情的笑聲,而是來自這陰沉的天空裡,一聲聲帶著悶疼的嗚咽。

而漸漸地,無法道盡的疼痛在心頭起了一片片漣漪⋯⋯她不願再聽到它哭泣。

所以她在某天找了塊圓圓的大木板,趁奶奶睡午覺的那個時段,悄悄地把這口井給蓋上了,絲毫沒有留一點兒縫隙。

而也在那晚,母親止也止不住的尖利叫喊和救護車響徹雲霄的鳴笛幾乎將這片鄉間全然驚醒,女孩一邊哭著一邊看著母親被穿上了死白的束縛衣推上了車,一手拎著為數不多的行李,一手牽著奶奶滿是皺褶的手,也一腳踏了上去。

而身後那口被掩得死死的古井,一如既往地隱在了漫長的黑暗之中。

只是這次,再無一絲微光照映的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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