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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純白大地上的少年(4)

891天   傍晚

雪與火,冷與熱,本該相互排斥的兩物,卻迎來了共舞的那天。

虛空怪物們的進攻步調放緩,他們可不是莽撞的野獸,眼見同伴們被烈火所吞沒,便知道直接突入沒有什麼好下場。

怨靈渴望生者的靈魂,但也以自身性命為重,此時體型較為巨大的怨靈種長嘯,命令周遭較小的怨靈便開始往後退以避免被火焰所波及。

少年抓起壁爐中的火箭,奔至破碎的窗前,一手撐著邊框翻越出小屋后,單膝跪地以穩定姿勢,能量匯聚於手臂,拉弓的右手青筋暴起,隨後能量又來到雙目。

碧藍的瞳孔放大,額頭裂出幾道傷痕,雙目流下血淚,但與怨靈之間的風向清晰可見,要用多少力氣,什麼角度,答案均能透過這雙眼找到!

「……擒賊先擒王!」少年放開手,箭劃破大氣,吹散積雪,身披火焰,不偏不倚地宛若火鳳凰翱翔直衝向身形巨大的怨靈種。

縱使那怨靈種肉厚如牆,臉卻彷佛不曾存在一般,被箭貫穿,化作一個大洞,連哀嚎都省去了。

直到那龐大的身軀發出倒地時的聲響,大地為之震動時,怨靈們才反應過來,紛紛後退,免得成為下一個箭下之魂,而男人,則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發生,少年的表現絲毫不遜色自己所見過的雇傭兵們。

少年的面頰流淌著血淚,右手酸痛無力,臉色蒼白,蹌踉後退數步,掃視著前方,看來自己有些錯估了對方的數量。

沒了首領,怨靈們的秩序開始混亂,對生者靈魂之渴望化作陣陣咆哮,其中一只拍地為號,領著幾隻膽大的怨靈襲向少年。

「哼。」少年雖然狀態不佳,但依舊面無懼色,還打算勉強提起顫抖的右手拉弓。

「還不走啊笨蛋!」準備拉弓的右手突然被人拉著跑,少年一臉錯愕,差點失去平衡摔在地上,但還是勉強維持住了平衡跟著跑了起來。拉著少年逃走的,正是提著少年的行囊和糧食袋子的男人。

少年已經肉眼可見的疲憊,再打下去絕對討不了好,趕快離開才是上策。男人的額頭留下好幾滴冷汗,他可沒把握一邊護住力竭的少年,一邊撐過這種生死攸關的局面。

見敵人逃走,又有好幾隻怨靈四肢著地,叼著肉塊,扭著頭賓士,靈魂近在眼前的興奮讓他們發出興奮的呼喊,身上的黑袍彷佛隨時會因為逆風被吹散。

男人將瘦小的少年抱起丟到貨運馬車上,正準備踏上駕駛台時卻因為緊張踩空台階,跌落在雪地上。

「……媽的!」男人吐出一口吃進嘴裡的雪,聽見怨靈的聲音將至,拔出槍轉過身,立即射殺了撲過來的一頭怨靈,接著射下準備逼近馬車的幾隻怨靈,但依舊不慎地被其中一只怨靈壓在身上,一旁的馬匹被接近的怨靈所驚嚇,抬起前腳嘶吼,男人用盡全力竟無法將其推動半分,那惡臭的獠牙正不斷逼近男人恐懼的面容,準備吞食其靈魂。

壓在男人身上的怨靈頭突然爆開,男人一愣,呆呆地看著倒在一旁的怨靈屍首,此舉自然是站在馬車上的少年所為,他將能量匯聚在還能動的左手,捏碎手上的石塊,肩膀的肌肉因強制強化爆發出不存在的力量,現在就像隨時要被撕裂一般地劇痛著。

少年甩出左手,打開手掌,無數碎石塊從掌中拋出,宛若萬箭齊發,雖細小不致命,但足以讓來襲的怨靈吃痛停下。

「開車!」少年痛苦地喊著,男人這才回過神來,踩上駕駛台,揮起馬鞭,訓練有素的馬匹雖被怨靈嚇得不輕,但依舊在等著主人的號令才敢蹬起馬蹄跑走。

少年取出囊中最後的幾個石塊,全數捏碎,再次拋出,讓來襲的怨靈們不能輕易靠近,但亦有怨靈忍著疼痛跳上馬車。

少年腳一踩,馬車一震,一個迴旋直接往怨靈腹部一踢,伴著骨折聲,怨靈便飛出馬車,順帶撞倒了幾個同伴。

男人一手舉著槍,時不時地回頭觀察,發現怨靈逐漸追不上馬車,這才鬆了口氣,但握著韁繩的手依然在發抖,死神的手掠過自己的臉龐,怎麼能不叫他害怕?

「大叔,沒事嗎?」疲憊的少年以裝著米粒的麻袋為枕,坐躺在馬車後方,今天可真夠驚險的。

「大你個頭,我才……剛30歲。」男人的聲音還在發抖,剛剛的一切還歷歷在目。

「是嗎?怎麼稱呼?」少年凝視著夜幕,空無一物,爺爺曾經說過的滿天繁星今天看來也沒機會看到了。

「約翰。」男人思考了下后,坦率地說出真名,在末世中,留下真正的名字從來不是好主意,但男人選擇相信這個救過自己一命的少年:「你呢,小子?」

聽到這個問題,少年嘴角上揚,閉上眼睛,回憶起有一個蒼老的手,為自己指著紙上的文字,字正腔圓地念著,而自己則故意念錯音調,他只能苦笑,捏捏自己的臉,隨後兩人一直念著那個單詞,直到自己對這個惡作劇失去興趣。

一個對旁人毫不稀奇,但對他們來說充滿了各種意義的單詞。

「小子?」

「維爾澤(Voyager)。」少年平靜地說出充滿回憶的詞,臉上滿是寂寞的微笑。

「好名字啊,是說雖然早了點,我們就這樣前方北方的都市吧。」

「沒有意見。」少年打了個哈欠,帶著疲憊和酸痛慢慢地睡去。

馬車駛向北方,留下長長的一道車轍,怨靈卻都倒在地上,沒有繼續追趕,它們有的正呼呼大睡,有的正在噩夢中掙扎,有一個女子不知何時站在這些怨靈之間,凝視著遠去的兩人,喃喃自語著:「祝大家有個好夢。」

伴隨著詭異的笑聲,女子消失在風雪之中,留下那被困在夢境中的怨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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