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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骨悚然的愛情故事:凶宅

以下內容涉及暴力、成人情節及不當行為,可能會引致閣下情緒不安,敬請留意。

2019年12月,XX娛樂電影公司編審部,為即將開一套拍都市愛情電影取材,訪問了共100個16-40歲的普通人,想要瞭解他們平凡的戀愛經歷,後來發現當中幾個故事極不尋常。

以下是其中一項紀錄。

1

檔案編號:014

訪問對象:可兒   (假名)     /   28歲   /   護士

訪問開始。

鏡頭對著一個長直髮,齊瀏海,戴黑粗框眼鏡的女生,衣著比較保守,在背心上面蓋一件深藍色抓毛外套,衣袖略為摺起。

她剛剛坐下,調整著衣裙。

鏡頭外,一把沉厚聲音,似是有點年紀的男性訪問者先開口:「感謝你今天接受我們的訪問,分享你的愛情經歷……」

「嗯。」女生對鏡頭外只是微微點頭,並沒有接下去說自己經歷。

鏡頭外的訪問者頓一頓後,說:「你可以開始了……有在拍的……你可以談談自己的經歷……」

「噢。」女生有點不知所措。「哎……那個……」

氣氛尷尬。

「我明白的……是有點難為情吧。這樣吧……呃……不如先說一下你的感情狀態?你結婚了沒有?還是單身?有男朋友嗎?還是女朋友?」

「唔……我現在單身。」

「那你交過幾個男朋友?」

「只有一個。」

「剛分手了嗎?」

「分手也有大概三個月吧。」

「你們一起有多久?」

「三年多。」

「那一定很痛苦吧……」

可兒沒有回答,只是有點出神。

訪問者又問:「你們是怎樣認識的?」

「嗯,我們是大學同學……他是我的學弟……我們在迎新營時認識的……那時我已經大四,他才大一。」

「你們唸什麼學系?」

「護理學系。」可兒說:「我是個護士。」

「你男朋友也當護士嗎?」

「不。他畢業後並沒找工作……」可兒搖頭說:「他在大學時已成為知名的遊戲實況主。」

「那是什麼玩兒?」鏡頭外的男性訪問者問道。

鏡頭外另一個應該是女助理的聲音則說:「就是網絡紅人的意思啊。」

「誒。即是沒有工作?失業?」男訪問員又問。

女助理說:「你怎能這樣說?網紅也是一份工作啊。會有收入的……通常是來自其他人的打賞、直播平台的廣告分紅,還有贊助商直接贊助和節目裡賣廣告等……人氣夠多的話,你會賺很多錢,比護士薪水高好幾十倍也可以……」

「是這樣嗎?」男訪問員自言自語:「我開始跟不上這個世界了……算了吧。我還想知道多一點關於她本人……那麼,護士的工作辛苦嗎?」

2

捷運的車廂裡,可兒拿出手機,解開密碼鎖後畫面自動轉到一個遊戲直播室。。

那是一部舊型號的iPhone,熒幕上有道明顯裂痕。

「晚上好,又到了八點鐘,準時,我是Roy,歡迎大家來到我的頻道!」

可兒盯著熒幕上作韓星打扮的男友,覺得他在對自己說話。

「大家都知道,官方就在今天開放了五張新地圖,並且追加了期待已久的兩個新角色。今晚我打算和大家一起闖一闖、探一探,先刷為快。不過,今晚當然不止我一個人。今晚一如以往有我們的特別嘉賓---妮妮公主。打個招呼吧!」

本來只有   Roy   大頭的畫面此刻切割成兩部份,另一半出現一個髮尾漂染成粉紅色、編雙馬尾、戴誇張耳環的女生。那個女生化了一個很濃的妝,穿低胸無肩帶背心,一邊粉肩露出一個小巧的蝴蝶刺青。

可兒恨得咬牙切齒,早知道又有「妮妮公主」的話就不看今晚的節目。

說到這個叫「妮妮公主」的女生,可兒只感到無比厭惡。無奈對方與男友Roy屬同一經理人公司,人氣甚至比他更高,因此他們經常有合作演出。

「大家好哦。」妮妮公主對著鏡頭裝可愛比手勢。她的背景畫景是一片淺紫色的森林。「今晚妮妮好興奮哦~~又可以跟   RoyRoy   歐巴還有大家一起玩遊戲。不過呢,妮妮是個新手,不太會玩,RoyRoy   歐巴你要好好照顧人家哦~~」

車廂廣播本站是「XX醫院」。

可兒暫時關上手機,匆匆離開車廂。

甫回到醫院,明明距離正式上班時間還有十分鐘,可兒已被同事催促著換上制服準備交接。

可兒忙了一輪工作後,終於在凌晨時份回到座位,吃點零食。她拿出手機,擺好位置準備觀看男友與妮妮打機的視頻。

可是視頻播了一分鐘左右,可兒身前的緊急燈亮了,表示有病人呼叫。她嘆口氣,按一下畫面暫停,吞掉嘴裡的零食,抹一下嘴巴就趕去回應……

視頻一直暫停,直到畫面黑掉進入待機模式。

時鐘的時針快速轉了一圈多,可兒打個呵欠,回到座位再次點開視頻。

這次視頻大約播了五分鐘,緊急燈又再亮起。

可兒又得暫停視頻,離開座位。

時針又轉了幾圈,可兒終於回到座位。

本來還很精神的她,如今眼皮也只能勉強抬起。她嘆口氣後回到座位,不過今次她不是看視頻,而是收起手機準備下班。

3

早上七時正,天邊剛泛起一片魚肚白。

巷口的早餐店老闆剛打開門口,就見到一臉倦容,兩肩下垂,面容繃緊的可兒從遠處走來。

「美女。還是那麼早。去上班嗎?想吃什麼欸?」老闆對可兒說。

「一個肉鬆蛋餅,不用切,不辣。還有冰豆漿。」可兒勉強擠出笑容,也不解釋自己其實不是去上班,而是下班回家。

「等一下哦。」

老闆弄好後遞給可兒,可兒把錢交到老闆手裡。

可兒提著早餐拐個彎到另一幢舊宅前面停下。

那是一幢七層高,完全沒有升降機的舊宅。她沿著掛滿信箱的樓梯走了一層,停在一道紅色的鐵閘前面。

她拿出鑰匙打開鐵閘和木門。

雖說已是清晨時份,可兒的家裡幾乎漆黑一片,只有少許陽光從厚厚的窗簾布隙透射出來,映照在客廳牆上兩人的合照之上。

一陣奇怪的氣味傳來。

可兒鼻子嗅了嗅,似是某些東西燃燒過後的氣味。

她立刻衝入廚房,怕失了火沒人發覺,卻見到裡面沒有任何煮食的痕跡。

正當她鬆口氣之際,忽然她想起了房仲阿姨提到一件事:上個屋主就在這單位內燒炭自殺而亡……

「只是巧合……或者是錯覺吧……」可兒說服自己要冷靜。

當她剛冷靜下來,轉身望向飯廳,卻發現另一件更驚訝的事情--

四隻高腳紅酒杯、兩隻玻璃漱口杯、兩隻白瓷麥克杯--也就是全屋的水杯,竟然全部出現在飯桌的正中央。

所有杯子都是倒轉擺放,杯底朝天,杯口朝下。

四隻高腳紅酒杯呈長方型擺放,鎮守四角,兩隻玻璃水杯則緊貼著對方,兩隻麥克杯則分別放在玻璃水杯兩側成一直線。

可兒認得那四隻高腳紅酒杯並非普通在家品店見到的十元貨色,而是朋友送他們新居入伙的禮物。四隻紅酒杯的杯身有成一套的花紋圖案,四隻酒杯的杯沿更是特別寬厚,又鑲了金邊,看起來非常穩固,大方又得體。

這一套四隻的紅酒杯因為太華麗,可兒捨不得用,平時都擱在廚房的杯櫃裡,打算是有朋友到來的時候才招呼客人。

至於那兩隻玻璃水杯則是普通貨色。可兒記得它們是刷牙時使用的漱口水,一般都會放在浴室的洗手盤旁邊,與牙膏和牙刷放在一塊兒。

兩隻白瓷麥克杯則是Roy與可兒平時用來喝東西的水杯,一隻粉紅色另一隻藍色,也是湊成一對的。不過平時都是可兒在使用,Roy喝東西都愛直接抓起水樽和飲料瓶,張嘴倒飲。

這兩隻麥克杯平時都是隨處擺放,在屋內沒有固定的位置。

可是為什麼它們全都不安份的跑出來聚集?還要全倒轉過來?

還是有什麼東西故意把它們放到桌上,想要表達某種信息?

兩組?四個杯?

可兒忽然又記起房仲阿姨提過,上個屋主是一家四口;兩個大人,兩個小孩,一夫一妻,一子一女……

--全部都死在這間屋內。

真實詳情可兒並不知道,但她聽回來的說法是那個母親先在飯菜裡下安眠藥,先令其餘三人睡至昏迷,再關上家裡所有窗戶,最後自己也服下安眠藥才在屋內燒炭尋死。

想到這裡,可兒嚇得叫了出來。

「嘩」的一聲尖叫,在飯廳迴盪。

可兒望向男友的房間求救,只見房門關上了,門外的牌子仍然掛著「On   Air」。

就像電台和電視台的直播室,當掛上了寫有「On   Air」字樣的牌子,就表示房間內正進行直播。可兒就得小心翼翼,不能發出奇怪的聲音,以免打擾男友工作。

記得最初搬來這個單位時,男友就千叮萬囑要注意「On   Air」的牌子。這可算是他對可兒的唯一要求。

可是情況已經不讓可兒遵守規矩。

她打開房門,衝入房內,想向男友求救。

卻發現在開了空調的房間內,男友並沒有在做直播,而是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電腦已經關上,直播的鏡頭也被白布蓋著,只是房間的燈還沒有關上。大概他是做完了直播後太累,關掉電腦和鏡頭後就直接躺在床上休息,忘記翻下牌子,就連剛才可兒的叫喊也沒法吵醒他。

看到男友Roy像嬰兒一般的睡相,可兒稍稍回復理智。

她想起當初認識男友Roy時,他還是一副宅男模樣,臉上帶點嬰兒肥,一雙賊眼不敢直望異性。

起初,這個學弟在系裡的迎新營裡一點也不受歡迎,唯獨可兒看出他是個「潛力股」。

交往之初也是可兒這個學姊做主動,慢慢教他整理儀容、穿搭、待人接物等,將他由一個大男孩變成如今可以見人而不失禮的網絡紅人。

「唉。」可兒嘆氣。

經過一整夜通宵工作已累壞了的可兒,心裡當然非常渴望男友呵護,最好是他能出來弄個早餐一起吃,要不即使是個擁抱也好……但一想到如此難得才可以跟Roy一起,她又覺得自己不好意思打擾男友休息。

可兒心想,還是待   Roy睡醒才問他有關水杯的事情吧。

畢竟當初選擇購買這個單位都是自己的意思。

可兒放攝手攝腳關上房門又關上了燈,離開   Roy的房間。

飯廳仍舊靜得嚇人。

可兒返回客廳,狠狠地拉開厚厚的窗簾。

清晨的陽光直接射進屋內,照遍客、飯廳每個角落。

有陽光壯膽,可兒稍微覺得安全。

她走到玄關的鞋櫃上面,拿起已經不燙手的早餐,一股腦兒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在陽光之下大啖蛋餅。

吃完早餐,可兒決定到浴室洗個澡,潛意識想洗掉一身衰運氣。

她拿著浴巾和換替的衣物走進浴室,沒有察覺到身後有道黑影一閃而過。

可兒摘下眼鏡,脫掉衣服,站進企缸裡,先是調較好水溫,再讓花灑的暖水直射自己臉龐。

--很舒服,很讓人放鬆。

也因此她並沒注意到,浴室的鏡片裡出現了一個穿白色碎花連身裙的女人身影。

待可兒差不多洗淨身體時,她聽到浴室外有不尋常的聲音。

可兒抄起浴巾包覆著軀體,連眼鏡也沒戴上,簡單地抹了幾下頭髮,還沒有完全抹乾就走出飯廳。

其實當她走出浴室的一刻,心裡就開始後悔。

--要是真的有鬼該怎麼辦?

但可兒就是這樣,手腳總是比腦袋快一步作出反應。

所以她是蠻適合當救人的護士。

可兒環顧飯廳,仍舊陰陽不定,客廳的陽光僅照耀到半個飯廳,但沒有異樣。

再看廚房也是一樣。

可兒想了想,還是決定退回浴室,想從裡面拿到什麼好壯膽。

就在可兒轉身的一瞬間,客廳近大門口的玄關位置忽然有道黑影閃過,發出了一下類似嬰兒的哭聲,尖銳而短促。

可兒嚇得差點跌倒。

但見黑影閃進了厚厚的窗簾後又停了下來,客廳回復平靜。

這次可兒決定快速跳入廚房,抄起最大的那一柄菜刀,抵住胸前護著心口,一步一步地走近客廳的窗簾。

此時,她見到窗簾後有什麼東西在蠕動,遠看有點似一個人類的身子。

可兒挺著膽子走近,一手持刀,另一手突後一下子掀開窗簾布--

「嘩!」可兒高聲尖叫。

「喵吼!」

同一時間,可兒見到一隻眉稍額角有幾根神氣白鬍子的黑色短毛野貓,蹲在窗台正向她示威。只見牠豎起尾巴,弓著身子,全身的毛髮膨脹鬆開,目露凶光,張牙露齒,一雙黃色的眼珠碌得大大的,準備隨時飛撲攻擊。

「快走!滾!」可兒踏前一步大吼,又對空氣胡亂揮舞菜刀。

黑貓大概沒見如此瘋狂的人類,轉身就往窗外的水管位置跳躍,幾下起落就順利躍回地面。

一樓的高度對於野貓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看著野貓逃去,可兒忽然鬆一口氣,全身脫力半跪半跌地坐在地上,本來握在手裡的菜刀也敲落地板,發出清脆利落的一下響聲。

「發生了什麼事?」可兒的男友   Roy   從房間裡跑出來。

「可兒?你回來了嗎?」睡眼矇矓的Roy見到地上的可兒,有點不知所措。

一陣無以名狀的委屈感襲向可兒,抑壓了一整晚的情緒突然爆發。

可兒終於忍不住,撲向   Roy的懷裡大聲嚎哭。

丈八金剛摸不著頭腦的Roy不明所以,但很快他就懂得輕輕地以手心規律地輕拍可兒的背脊,像安撫嬰兒一般,給予她溫暖與安全感。

「嗯嗯……沒事沒事……有我在沒事了……」Roy摟著可兒的頭,又不住親吻她的額頭說:「放心吧,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4

時間回到四個月之前。

可兒在淋浴間內,用毛巾擦乾頭髮。

她換上便服,走出淋浴間。

在網咖的走廊上,碰到兩個男人以目光對她評頭品足,正面看光了她內衣水印後,還繼續盯著她的背影。

可兒只得匆匆躲回自己的間隔。

間隔內,她的男友Roy剛打勝了一場比賽,興奮地叫嚷。

可兒貼著牆壁而行,儘量不發出聲音。

Roy也察覺到可兒已回來,也就簡單地跟線上的隊友道別,並登出遊戲帳號。

可兒身體挨近Roy,在他耳邊說:「寶貝,之前跟你說的那件事,有沒有進展?」

「那件是……什麼事?」

可兒臉色微嗔,語調冰冷的說:「不就是找個房子搬出來一起同居麼?」

「噢……那個嘛。」Roy說:「我有找過誒……但找不到你想要的……」

「不是『我』想要的!」可兒有點火了,說:「難道你就不想跟我一起住嗎?難道你覺得我們這樣每個週末才可到網咖過夜的生活方式,可以直到永遠?」

「不要動氣啦,對不起。」Roy說:「我明白的,你不喜歡跟弟弟同一睡房,但我真的試過去找你想要的房子,可就是找不到……你也不知道現在的房子有多昂貴?首先,你要買不要租。然後又要近你工作的醫院,或近捷運站。還有就是要夠大,廿六坪,兩房,最後就是價錢……真的沒有。」

「你讓開。」可兒冷冷地對Roy說。

Roy識趣地讓出電腦給可兒搜尋。

只見可兒在搜房網站鍵入她想要的條件,每疊加一個條件,搜尋結果就逐步減少,去到最終連一個都沒有。

「都說了……我試過。」Roy低聲嘀咕。

可兒還是不忿氣,死心不息的她直接打開網絡定位地圖,在地圖上每看到一幢建築物的名字就把它丟到搜尋器,差不多一小時後,終於給她在一個荒蕪的論壇裡搜到一個放售樓盤的帖子。

發帖者沒有表明身份,也不知道是業主本人還是房仲代理,又或者是業主的親戚朋友想幫忙。帖子的內容就只有最基本的資料,包括大廈所屬的區域,大廈的名字、樓層,單位總面積,兩廳兩房,一廚一廁,兩三幀普通平凡得任何人過目即忘的內部照片,感覺無論是傢俬款式還是間隔擺設,都有點鄉下的味道。

接下來也是最重要的--價錢。

剛好就在可兒的預算頂點。

--這使可兒眼前一亮。

再看發帖日期是三個月之前,閱覽數目不超過100,沒人留言,就連發帖者本人也不推帖,相當佛系。

還好帖子的最後留下了一個應該是房仲的電話號碼。要不可兒就得在這個論壇注冊一個帳號,再用留言或者私訊帖子的作者詢問詳情,但結果可能還是得不到任何回覆。

「你看……還不是有一間?」可兒指著熒幕說。

「真的假的?」Roy難以致信,說:「但這種舊屋沒問題嗎?」

Roy看著地圖的360度實境街道圖。

那是一幢舊式的五層高公寓,樓齡目測有四十五年以上,沒有升降機,但幸好單位位於一樓。

也許因為樓宇太舊,價錢比同區物業便宜了一半。

可兒說:「所以才要親眼看看。」

「這裡有電話號碼,可預約看屋。」可兒把應該是房仲的電話反白,說:「我們現在就去。」

「什麼?」Roy說:「現在已經六點了,房仲也該休息了吧。不如明天才……」

「不可以!」可兒斬釘截鐵地說:「這種事情愈快愈好,慢了給人家搶了後悔就遲。你不想打的話,就等我來。」

「可是……」

可兒拿起熒幕有裂痕的   iPhone   撥打房仲的電話。

對方很快便接聽。

那是一個聲音很尖的阿姨。

可兒道明來意,表示想看網上那個單位。

阿姨竟然爽快地答應了。

「可是我們還未吃晚飯喔。」Roy說。

5

晚上八點半,可兒與Roy來到房仲阿姨的店鋪門口。

那同樣是一間大型連鎖房的分店,位於一幢舊樓的地下。

「晚上好哇。」五十有二的房仲阿姨穿了一身套裝,外面披一件紅色外套。她的下巴就如她的聲音一樣尖,從側面看有點像一彎新月。「我叫余霞。你們可以叫我霞姨。你就是可兒嗎?還有可兒男友?」

「霞姨晚上好。」可兒有禮貌地回應。

Roy則只是簡單地應了一聲「嗯」。

「這年頭,年輕人要在台北買房子也不易啊。我明白的。」霞姨說:「你們其實有多少預算?」

可兒不置可否,含糊地說出一個大約的整數。

「哎啊。有難度啊。」霞姨聽後說:「如果你們的預算能增加幾十萬元,就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選擇。不如這樣吧,我手上還有幾個更好的樓盤今晚可以帶你們去看。價錢比你們預算稍高一點點,但也不是沒有商量的餘地。當然你們能夠再添一點就更好,又或者可以立刻付訂金展示誠意。但要是你們需要商量一下才做決定,也是可以的。沒所謂。阿姨也不著急。你們倆小口子看完了房子,回去比較一下,找父母商量幫忙也可以的,有結果才通知阿姨我吧。既然你們有我號碼,有什麼需要隨時可以找我……」

「嗯。」Roy   聽後點頭。

但可兒卻說:「霞姨,其實我們只想看電話裡提到的那一間。況且時候也不早了,不如我們今晚先看了那一間。其餘的就留待日後再約再看吧,可以嗎?」

「呃……也不是不行的……」霞姨想了想之後說:「但是別說霞姨囉唆喜歡教人,老人家說『一分錢;一分貨』確實有點道理。我打算帶你們看的幾個單位,距離你們想看的那個都不過兩、三條街,價錢也不是高很多,但樓宇質素就不是同一個檔次了。年輕人哦,多看幾間房子作比較,開了眼界,才不會被人欺騙。霞姨也不介意吃虧,帶你們四處跑四處看,你們又怕什麼呢?反正我也說過,看了不買也是可以的嘛。」

「我們知道……」可兒說:「不過我們的預算真的有限,不能再添了。阿姨你的好意我們心領。我們也不想阻礙霞姨你休息的,所以我們還是只看那一間就好了。」

「唉,這個嘛。」霞姨又說:「既然你們這麼死心眼,我也沒法子。但你們得先等我一下,我要回店鋪拿鑰匙。」

「好的。我們就在這裡等你。」

霞姨轉身慢慢回到店裡。

可兒在她背後白了她一眼。

過了一陣子,霞姨出來,神色帶點閃縮。她說:「噢,兩位久等了。對不起,但原來我剛發現單位的鑰匙被我一個同事借走了。今晚大概沒法子看那個單位,但你們也不想白走一趟吧。不若我們照原來計劃,去看霞姨我推介的三個單位吧……」

「你說你的同事把鑰匙借走了?」可兒狐疑地問:「知道他借去了幹什麼?」

「幹什麼?當然是帶客人看樓吧。」

「你同事還未回來?」

「是的。」霞姨說:「你問這個想幹麼?」

「不,我只是想,既然你的同事拿走了鑰匙去帶人看樓,不如我們也一塊兒跟著他去看不就行嗎?要不我們可以在門口等他下來。」

「噢,但我看時候不早了。那個同事有可能帶客人看完樓之後自行回家,也把鑰匙帶回了家也說不定。他要明天上班才歸還。所以我們還是……」

這個時候,可兒忽然見到遠處有個穿西裝的禿頭大叔,向著房仲店鋪方向走近。

「咦?這個人是你的同事嗎?」可兒指著那個大叔問。

霞姨望向可兒手指的方向,說:「噢,那個……是的沒錯。」

不等霞姨作出反應,可兒已向那個大叔招手。

大叔在遠處也看到可兒及霞姨,三步併作兩步走過來。

可兒也跑過去,Roy隨即跟上。

「叔叔,請問你有XX樓1樓那個單位的門匙嗎?」可兒問大叔。

「XX樓嗎?我沒有。」大叔想了想說。

霞姨微微喘氣走近說:「他的確是我的同事,但他並不是拿走鑰匙的那個同事啊。」

可兒非常失望。

但那個大叔卻說:「XX樓的鑰匙不就放在最左邊的鑰匙櫃裡嗎?你們對那個單位感興趣?」

可兒聽後瞪大眼睛。

霞姨臉色遽變。

「對啊,叔叔,請問你可以替我們拿那個鑰匙嗎?」

「當然可以。」

霞姨忽然打斷對話,說:「但鑰匙已被借走了。」

「是麼?」大叔說:「什麼時候?我今朝早上才確認過全部鑰匙都在。」

「正午。正午12點。」霞姨連忙說。

「是這樣嗎?被誰借走了?」大叔又問:「這店就只有你跟我兩個人。」

「總公司的同事……啊,我剛記起來了,是總公司來的同事借走了鑰匙。」霞姨說。

大叔皺眉說:「總公司的人要借鑰匙來幹什麼?不合理。」

「我怎知道?你要知道就自己打去問總公司吧!」

「我還是不相信……」大叔喃喃自語,然後說:「你們先等我一下。」

「喂。」霞姨來不及阻止,那個大叔已一馬當先走入店鋪。

不出一分鐘,他就拿著一套鑰匙出來,郎聲說:「鑰匙不就在那裡嗎?哪有什麼人借走了?你們要去看房嗎?想就跟我來。」

「噢,是這樣嗎?」霞姨上前一手奪過鑰匙,往手裡檢視後說:「可能我搞錯了,總公司的人借走了另一套鑰匙……這兩個是我的客人,理應由我帶他們去看房。你今日辛苦了,早點下班回去陪老婆吧。」

大叔想反駁,但霞姨已經走去拉著可兒的手離開,不停地說:「這邊這邊,請跟我來,來來,小心這裡梯階……」

6

霞姨帶著可兒與   Roy來到那個單位的門外,以鑰匙打開單位的紅色鐵閘。

「打擾了。」霞姨入屋後,對著空無一人的房子循例說一句。

「打擾了。」、「打擾了。」可兒與   Roy也入鄉隨俗地跟著說一遍。

霞姨熟練地打開房子的燈。

一室頓時通明。

屋子的照明屬於舊式的黃光燈泡,使得屋內所有家具都染上一種泛黃的歷史感。

「就如你所見,這房子有兩個廳:一個客廳在門口,接連就是飯廳……」霞姨邊解說邊去拉開厚厚的窗簾。

因為這裡是一樓,前屋主為了保障私隱,全屋的窗簾都用上了厚厚的遮光布。

「間格方正是這房子的一大賣點。」霞姨打開客廳的兩旁的大窗,室內的空氣能互相對流,使到本來又悶又熱的房間頓時有了生氣。

「如你所見,房子是比較陳舊,沒什麼裝修,牆身的批灰也開始老化,還好水管上一個業主已更換了……但你們買了的話,要預算兩年左右便得花筆小錢造維修保養。」霞姨指著窗台一些斑駁位置說。

「放心,這些我們會做。」可兒顧目四盼,早已盤算著安放家具的位置。

「很好很好。」霞姨又說:「但這是舊式公寓,沒有管理人,從水電維修到治安都得靠自己,沒有人會幫你。」

「沒有管理人,即表示不用交管理費。」可兒說:「省下的管理費剛好可以用來做維修。」

「嗯。但這裡近醫院,風水不好。」霞姨又指著房間的一隻窗說:「從這裡甚至可以望到醫院,有人認為這很不吉利。」

「不。」可兒說:「我就在那醫院上班。我倒覺得非常方便。」

「原來如此。」霞姨點頭說:「那麼,最後有一件事要讓你們知道……」

「什麼事呢?」

「這屋子死過人。」霞姨壓低聲線說,但因為屋子沒有其他人,她這句話清晰可聞,全部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怎麼說?」可兒停了下來問。

「這間屋的業主其實是一對老夫妻。他們兩人在這裡住了幾十年,後來舉家移民對岸,房子就一直丟空。我的一個前同事不知怎的連絡到他們,並且成功游說他們委託我們代為放租,每月掙點租金收入。放租三個月後,我那個前同事不知哪裡找來一家四口租住這個單位。一路以來相安無事,他們也準時交租。直到有一天,據說那個妻子信了個邪教,每天都去拜拜,被騙光了私己錢,最後更患上了精神病、妄想症。她懷疑自己老公在外面有女人,打算拋棄自己和一對子女去跟那個女人雙宿雙棲。想著想著,竟把老公和一對分別只有八歲和六歲的子女都殺死了,最後同歸於盡,自殺身亡。」

可兒聽後,無言以對。

霞姨見她沒反應,以為她是慫了,於是更加繪形繪聲地說:「那是個月圓之夜,天空雷電交加,又下著暴雨。可憐那個老公和一對子女並不知道自己的親人已成了個失心瘋的傢伙,只是以為她精神不太好,只要多點休息,吃點補品便會沒事……總之,就在那個晚上,妻子換上一件她最喜愛的碎花連身裙,假裝正常地做菜,但其實她偷偷地把大量的安眠藥混入老火湯之中。老公和子女並不知情,喝掉湯水後昏倒飯桌上。這個時候,妻子露出滿意的笑容,並說『這樣我們一家就可以永遠在一起,誰也不能拆散我們了』。接著,她關上房子所有窗戶,又用膠帶封住所有門縫。準備妥當後,她從廚房拿出一個事先準備好的炭爐和一大盤的炭,自己則服下剩餘的安眠藥才點火。她一邊哼著兒時聽過的每一首童謠,一邊搖晃身體,讓室內充滿致命的毒氣……」

「你說完了嗎?」可兒冷冷地問。

「噢,差不多了。」霞姨說:「那麼,你們還打算買這個單位嗎?」

可兒卻問:「所以,你說的這件事會影響銀行的貸款成數嗎?」

「呃……這個,倒沒有。」霞姨冷不防可兒有此一問,但也得據實回答。

正常來說,當一個物業單位被當成凶宅的話,銀行有權拒絕批准它的貸款。想要購買它的人也就得付出十足的價錢,真金白銀的去購買。由於這幾十年來樓價隨著通貨膨脹,上升到一個脫離了民眾負擔能力的程度,市場上根本沒幾個真正用家不必銀行貸款幫手,有足夠的財力去購買一幢住宅。

這是非常荒謬,但又非常真實的事情。

要是一幢樓宇銀行不願貸款,那除非業主肯減價七成,否則根本沒有人會願意承擔風險購入。

因此,所有業主都不會希望自己的物業被定義為無法批出貸款的凶宅,哪怕事實上裡面真的死了人。

但是怎樣才可以避免被定義為凶宅?要知道凡是一幢有一定歷史的住宅建築物,裡面無可避免會死人,當中最多是自然衰老致死及生病而死。

要是死過人的住宅都是凶宅,全國九成的住宅都應該被當成凶宅才對。但為什麼這件事沒有發生?

這裡就要提及最巧妙的一環。通常發現某宅有人死去時,除非第一個報告的人能絕對確定那個人已經當場死去,譬如見到死者身首異處,否則報警之後都會有救護車被安排到場。救護人員會為死者循例進行一輪急救,再送上救護車。而即使在施行急救後發現無效,那個死者仍會被當成「送院途中死亡」(Dead   on   Arrival)   ,也就是說他不會被當成死在住宅裡面。

套用到這個例子裡,也就是當這一家四口的屍體被發現,救護員趕到現場循例進行急救,最後確認他們全部死亡。但在報告書上面,四人的狀態都會變成「送院途中死亡」而非死於現場,也因此這個住宅單位在銀行的紀錄裡仍然會被當成普通住宅,可以批出貸款。

「沒有的話,就沒有問題了。」可兒說:「多謝你告知我這一件事。但我們仍然想購買這個單位,請代我跟業主聯絡。價錢方面,我覺得既然這個單位是個『半凶宅』,理應可以再調低一點點……」

「沒有可能再低了……剛才我也說過,業主夫婦都是退休人士。他們才不在乎價錢。」霞姨說。

「不。就如你剛才所說,他們都是退休人士,根本不在乎價錢--房子發生了這麼轟動的一件事,不會有人想買,更別說有人會租住。這個單位已經變成了一個包袱負累。難得有人願意付錢,最好當然是把它甩掉。縱使價格不理想,但總比繼續揹著它來得划算。」可兒用霞姨的說話反駁霞姨,最後說:「我只有一件事不明白:既然這是個『半凶宅』,為什麼你就如此不情願把它賣掉?」

「唉,好吧。你叫可兒是嗎?」霞姨嘆氣說:「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買家。你說的都是道理--我也不瞞你說,這個單位很有機會被收購。大概五年左右,這裡附近將會興建高速幹道和高鐵線路的分支站,屆時這裡的交通會變得非常方便。聽說已經有房地產發展商在打這裡的主意。所以我才認為這個單位不止現在這個的價錢嘛。可是業主夫婦卻如你所說的,一心只想賤價求售。不過我倒是因禍得福,因為有這個完全低於市價的單位,我們才可以吸引到不少區外的客人來看房問價。他們大部份聽完這個房子的故事後都嚇得調頭離開,最終被我和其他同事游說去購買其他物業。不過算吧,見你們如此厲害,我霞姨就盡人事替你們跟業主還一次價,要是他們不願意我也沒有法子的,但你們也得先準備支付訂金的支票,好讓我可以多一點把握。」

「支票早就寫好,在這裡。有勞你了。」可兒拿出一直放在身邊的支票,說:「如果可以請說服業主減價十萬。事成的話,我會給你一封大紅包作為謝禮的。」

「好好好。」霞姨說:「也不枉我說了大半天……你們就等我好消息吧。」

7

如是者,可兒成功以便宜了十萬元的價錢,購入了這個「半凶宅」單位。

但入住了不夠一個月,可兒就遇到水杯倒轉、黑影閃過等怪事。

這天,可兒剛連續上了三天夜班,得到補假一天,以及通宵特別津貼。

「懶蟲,太陽快照到屁股了,還不起床?」Roy換了一身外出的服裝,大部份都是名牌贊助。他輕輕走近可兒的床邊,彈了她的鼻尖一下。

「嗯。現在是幾點鐘?」可兒還是覺得很倦,不願起床。

「十一點五十八分又十二秒。」Roy說:「再不起床就沒有早餐吃……你就要變成吃午餐了。」

「唔……」可兒摟著枕頭說:「我還是想多睡一會。」

「好吧。」Roy說:「早餐我買了放在餐桌上,你起床後自己翻熱吃吧。時候差不多,我要去經紀人公司開會了。」

「嗯……Roy……我有件事想跟你說。」可兒支支吾吾的。

「什麼事?」

「我好怕。」

「你怕什麼?怕這房子有阿飄麼?」

「不,我是怕你會丟低我。」可兒鼓起勇氣說出心裡所恐懼。「我怕你會跟那個妮妮跑了,丟下我一個……我見你們這陣子經常一起拍直播視頻,還拍業配、廣告什麼的……我不想這樣。」

「傻瓜。」Roy說:「還以為你擔心什麼?這事情不會發生的啦。」

「為什麼?」

「我跟那個妮妮沒有可能的。」Roy說:「她可是比我小兩年啊……況且,怎麼說啦……我覺得她那個為人不怎麼正派……我對她的感覺就只有覺得她很危險耶。除了公事以外,我才不願跟她扯上任何關係。就是說,我覺得要是跟她扯上關係我會有麻煩,是很大的麻煩那種……我會很沒安全感。」

「但我比你大三年啊。」可兒嘟嘴說:「還有,不是說無論哪個年紀的男生都喜歡後生的女生嗎?」

「這可不一定。起碼我就不是這樣。」Roy含情脈脈地望著可兒說:「我覺得有個姊姊一般的女友挺不錯的。你也知道我是個獨生子,很多事情我也不懂。所以我都想有個人會帶領我、照料我,讓我覺得很安全。」

「男生也會害怕沒安全感嗎?」

「當然會啦。」Roy說:「女朋友太性感,太受歡迎,又有很多男人追求的話,男生也會感到害怕的啊。」

「哦。所以對著我這種年紀又大,沒有人想要的女生,你就覺得很安全?」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Roy急忙揮手。

「我在開你玩笑。」可兒噗的一聲笑著說:「你在緊張什麼?還是說,我說中了你最真實的想法?」

「哎呀,你就別想太多了。」Roy說:「我對你是認真的。我們一起這麼久,你不會不知道吧。我很感激上天能讓我遇到你,也很多謝你一直陪伴我,沒有嫌棄我的幼稚。你是最好的,你不知道嗎?」

可兒聽到臉紅了。

Roy趁機親吻了可兒,然後說:「知道你為了還房貸要當夜更都累了,你就再休息一下吧。我也是時候要出去了,再不出門就得遲到了。」

「但我還想聽多一點你稱讚我……」可兒撒嬌。

「好吧,今晚我回來再講你聽。」

「一言為定,說了要算數啊。」可兒目送Roy離開房間說:「掰掰。」

Roy離開時也不忘把房門關上。

可兒滿足地再次睡回籠覺。

忽然,可兒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輕撫自己的面頰。

--很癢。

--是什麼東西?感覺像……頭髮?

--Roy   不是已經出去了嗎?

--難道他忘了帶東西,所以返來取回?但他也沒必要進我房間嘛。

--還是說,有其他人闖進來?是小偷?強盜?是來闖空門的嗎?

想到這裡,可兒哪怕仍很疲倦,也得勉強睜開眼睛。

她見到一張可怖的臉哄過來!

這是個女人的臉。她一頭長髮又乾又焦像鐵絲,眼窩下陷像個骷髏,雙眼則滿佈血絲,整張臉都是既紅且腫的,充滿著血。

可兒記得在自己讀過,燒炭自殺的死者死因都是一氧化碳中毒和缺氧。他們的臉都會變成紅色和腫脹。

恐怖女人張大了嘴巴,不發一言,狠狠地瞪著可兒。

可兒想叫也想逃,但發覺身體根本動不了。

就像被某種力量壓制住,完全使不上勁。

恐怖女人身體騰空飄起,可兒這才瞧見她穿著一件白色碎花連身裙。

--真的有鬼!

--是真的!

可兒心裡不住說:對不起……有怪莫怪……

那女人完全聽不到可兒的求饒,只是一直張大嘴巴。

可兒只覺得身體愈來愈冷,心臟卻跳得很好,胸口彷忽隨時要炸開,腦袋神經不住叫痛,自己的生命能量彷彿從自己嘴巴被強制扯出來,然後全都被眼前這可怕的女人大口大口的吸收掉。

--救命!

--救命!

--有誰可以救救我?

--神啊佛祖啊觀世音啊!誰也好,救救我……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可兒試著回憶中學時上教會團契背誦過的《天主經》,但她發現連第一句也記不清楚。

她又想起小時候家人好像有教過她一些驅邪的咒語,但一想到重男輕女的父親,只會埋怨和勸自己順從的懦弱母親,還有那個被寵壞了的橫蠻弟弟,她就只有一腔憤怒。

無助又無力的感覺使可兒的身體更加虛弱,意識也漸見迷糊,她只想哭和睡,然後死去……

突然,放在床頭的電話如遭雷殛震動,同時播出最普通的鈴聲!

就這一剎那,可兒的身體能動了。

懸浮半空的恐怖女人也消失不見,彷彿從來未存在過。

可兒整個人自睡床彈起身,喘著氣,額頭滿是汗珠,心底仍有餘悸。

她拿起電話,見到一個不知名的號碼。平常的可兒是一定不會接聽,但這一刻她極度需要人類的聲音陪伴,所以他選擇了接聽電話。

話筒另一端傳來一把親切的聲音:「午安,你好。你有財務上的煩惱嗎?你有很多過期的信用卡帳單需要繳交嗎?你希望有一筆現金可以供你隨時使用嗎?好消息唷!現在XX財務公司已為你預備共十萬元的貸款,可以分期還款,年利息特別低,你只需要……」

聽到這裡,可兒終於忍受不了,狠狠關掉電話。

8

經歷了一個撞鬼的下午,可兒立刻收拾東西搬出來。

當晚她已經沒有心情聽   Roy的情話,只是簡單地向   Roy交代了自己的經歷。

之後連續三晚,她下班後都在網咖過夜,沒有回到家裡。

在網咖她當然睡不好。

網咖沒有軟綿綿的睡床和枕頭,只有冷硬的木製桌椅。

即使關掉了燈和熒幕,還是會有走廊的燈光從門縫射進來,同時這些光也顯得格外刺眼。

但最要命的是網咖內總會有人因為贏或輸了遊戲,又或者因為太過投入,大聲怪叫狂嚎。

好幾次可兒好不容易才入眠,就被這些煩人的怪聲吵醒。

可兒也想過回到自己原生的家,但一想到要對著家人,她又覺得還是寧願留在網咖。

可兒也有跟相熟的朋友訴苦,不過她們都愛莫能助。畢竟她們都不是什麼「專業人士」。遇到像是「家裡鬧鬼」這種不尋常的超自然事件,她們都束手無策。

飽受身心摧殘折磨的可兒,最後只得在網絡向陌生人求助。

她在最具人氣的討論區開了一個帳號,並發出她人生第一個求助帖子:

標題:【求助!急!】房子鬧鬼怎麼辦?

內容:我住在台北XX區,買了、搬進去才知道裡面有鬼。請問可以怎麼辦?

差不多十分鐘,一個回覆都沒有。

可兒忍不住自己回覆:請問誰知道哪一間宮廟收驚最好?又或者哪個師傅法力高有經驗可推薦?

幾分鐘後,終於有第一個留言:你怎知道有鬼?你見過嗎?還是有什麼異樣?

可兒於是簡單地把自己的經歷寫成一個回覆,包括進門口的時候嗅到燒焦味,家裡的水杯全反轉蓋在餐桌上,以及在睡房裡被一個穿白色碎花連身裙的鬼壓床,差一點連性命也丟了。另外就是知道前屋主是一家四口被燒炭殺死。

有了第一個留言後,就有第二個:買了凶宅很衰嗎?但你至少還有房子可住。

第三個留言:鬼可怕,窮更可怕。

第四個留言:你家也只有一個阿飄好嗎?就當是室友吧,別怨這麼多。

第五個留言:不是一家四口嗎?那另外三個在哪裡?細思極恐。

此時,第一個留言再次回覆:你住這個單位嗎?

接著貼了一個網站連結,內容正是當初一家四口燒炭死亡的新聞。

可兒點進連結,看到裡面的相片和文字描述,雖然與仲介霞姨說的在細節上有出入,但大致都是正確的。

不過,看完之後,可兒覺得毛骨悚然,更加不舒服。

第七個留言:這麼猛?!看來是沒救了,搬走吧。

接下來的留言要不是說沒有法子,勸可兒快點賣點搬走,就是酸可兒買房子前怎不調查清楚,如今鬧鬼不能住是活該。

三十多個留言,一個能幫助她解決問題的都沒有。

就在可兒差不多要放棄時,她見到有留言推薦一個師傅。

師傅的法壇在最南部,地點偏僻,路程非常遙遠。

但要是真能幫上忙,再遠也值得。

然而,當可兒再搜尋這個師傅的資料時,卻發現有不少人指他並非正道,且會不停游說善信購買各種聲稱開了光的飾物改善運程,如善信不願購買,他就會反臉,惡言相向,甚至詛咒對方。

可兒最初還是半信半疑,但當她看到那個師傅的服務收費後,終於打消了念頭,因為實在太昂貴了……

9

過了一天,可兒的帖子已被壓到第五十頁,沒有人再理會。

就連可兒自己也放棄了。

可兒上班的時候,手機忽然傳來一封電郵提示,顯示有一個人透過論壇的私訊功能聯絡可兒。  

那是一個名叫「寂寞的長頸鹿」的網友。

資料顯示她是個女性,二十多歲,論壇級別也是「新手」,但註冊帳戶已經有三年。

寂寞的長頸鹿:

你好。我是一個對靈界和超自然的學者。我無意中看到你的帖子,反覆讀了三遍,覺得你與其去找一些不知名的神棍,倒不如嘗試用科學的方法。我建議你先在廳和房間架設攝影機,看看會拍到什麼異像,到時才決定找哪些專業人士處理吧。

可兒:

我的確有嘗試找師傅,但網上看到很多師傅都不靠譜。至於那些看來稍為像樣的,都收很昂貴,而且還不知道他們會否答應幫忙。至於你提到架設攝影機,抱歉我家裡真的沒有,聽起來挺昂貴的,況且要買我也不懂得安裝吧。我想,我還是會再去看看附近的宮廟之類,看看能否求個平安符之類的東西吧。但我很多謝你的建議。

寂寞的長頸鹿:

攝影機其實不需要專業的,只要能拍就可以。我知道很多大型電器店都有售賣家居防盜的攝影機,售價不算昂貴,你可以考慮一下。至於安裝,我記得你提過你有一個男朋友,不如就拜託他替你購買和安裝吧。

可兒:

其實就在我差點被那女鬼殺掉之後,我把經歷全告訴男友。他裝作很用心聽的樣子,但我知道他根本不相信家裡真的有鬼。他認為我是工作太累了,經常通宵上班所以才有幻覺。然而我知道,事實並非這樣。現在我真的不知道還可以依靠誰。

寂寞的長頸鹿:

我都曾經有過類似經驗,有些東西只有自己經歷過,怎樣說別人也不相信。另外,說來真巧我有個親戚移民剛好要移民,家裡有很多東西都免費送人,其中有一台我之前提過的保安攝影機。我跟他要了。我覺得這可能適合你。要是你用得著,不如我們約個下午見面交收?

可兒在約定時間來到咖啡館。

她是第一次約網友出來見面,兼且只是個聊過幾句的人,但可兒心情非常平靜,一點緊張感都沒有,就像是去見一個認識了很久的老朋友。

可兒先到,在咖啡館找了個位子坐下。

等了大約一分鐘,忽然有一個穿白色襯衫的男子,徑自坐上可兒對面的座椅,然後問:「你就是可兒?」

可兒愕然。

那個男子接著說:「我是『寂寞的長頸鹿』。」

可兒在論壇上註冊的名字也是「可兒」,但難為這個人可以臉不紅氣不喘完全不害臊地一口氣說出自己奇怪的網絡名稱。

不,更奇怪的是可兒一直以為「寂寞的長頸鹿」是個女生,沒錯結果都是大概二十多歲,只不過性別改變了,但整個感覺就變得不一樣。

--變成了可兒背著男友,約會一個二十多歲的小男生。

長頸鹿見她沒有否認,就當是默認了。

「先做正經事,這個--給你。」長頸鹿拿出了一台黑色的高畫質數碼攝影機,預先充好電可以連續運作36小時,內建無線傳輸,小巧,會收音,廣角鏡頭易隱藏,兼且鏡頭可以360度旋轉角度。

「這個……」

「使用方法裡面說明書有寫。功能方面我已全測試了,可以連上手機或電腦實時觀看,待會兒我會演示一次,然後你也可以在這裡嘗試一下。噢,還是你比較喜歡自己回去看說明書和測試?」

「呃……不,這樣很好。在這裡測試就可以……」

接著,長頸鹿仔細地教可兒接駁、使用和連線。不知是因為可兒天資聰明,還是因為器材設計得好,可兒很快就學懂怎樣使用它。

可兒說:「這個器材……我用完之後就還你。」

「不必。」長頸鹿說:「反正你住舊房子,你就拿去當保安攝影機用吧。」

「不,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接受。」

「但我也用不著啊。」長頸鹿想了想後說:「那你用完之後替我捐給有需要的人。」

「但我也不知道哪裡有人需要它。」可兒說:「我想,還是我付錢替你買吧。這東西外面賣多少錢?如果太貴的話,我可以分期付款嗎?」

「我也不知道它值多少錢,何況這是二手貨,拿出去賣掉也貴不到哪裡吧。」長頸鹿說:「這樣吧,我這杯咖啡跟蛋糕的錢你替我付了,就當是買這台攝影機的錢吧。」

「Ok,   這就沒問題。」可兒微笑著說:「謝謝你。」

「那我就不客氣了。」

接下來長頸鹿又跟可兒提到自己的故事,那是一個非常特別的經歷,但那是另一個故事了。

10

可兒拿著攝影機回到家裡,剛好   Roy不在家。

她按照長頸鹿的教導,把攝影機安裝在接連客廳與飯廳的組合櫃頂部,又確認過鏡頭旋轉的角度,足以包括整間屋從門口到浴室和廚房的門外。

匆匆安裝好攝影機後,可兒回到網咖,在網咖的電腦上連線攝影機,透過網絡即時觀看家裡的情況。

終於,可兒戴上耳機,鼓起勇氣點開鏡頭視窗:

鏡頭拍著屋內的情況,一直沒有異樣,和剛才可兒回來的時候一個模樣。

可兒試著調較鏡頭的角度,確認視野正常。

家裡沒有人,也沒有什麼變化,只有一些光影改變,並無物件騰空飛起或者東西無故移動的怪現象。

可兒看到打了個呵欠,心想:難道真是自己精神出毛病?

直到大約晚上六點半,大門打開,   可兒見到Roy   拿著一些外帶食物從外面回來。

然後,還有一個人隨著他入屋。

是個女人。

可兒當然認得這個人。雖然她沒有見過本人,但在   Roy的視頻裡她早已見過無數次--沒錯,這個女人就是經常和   Roy連線直播的「妮妮公主」。

--那個噁心的女人幹嗎會在這裡出現?

妮妮今天的頭髮染成了藍色,左右兩邊都編了馬尾。濃厚的妝畫了眼影,還黏上了長長的假眼睫毛。她穿一件貼身低胸闊領的毛衣,能看到胸罩邊沿及粉色肩帶,一雙擠起的乳房差點從領口跌出來。她肩上的刺青今日則被蓋住了一半。

Roy入屋後脫掉鞋子,把外帶食物丟在沙發上。

妮妮把可兒的家當成自己家一樣,高筒長靴隨意丟。

Roy沒有招呼妮妮,徑自跑進房間。可兒估計這是因為他比原定計劃遲了回來,得快點準備每晚直播的器材佈置。

至於妮妮呢?她不慌不忙的坐到沙發上,抽出一包香煙,就在客廳的沙發上燃點,順便喘一口氣。

妮妮打開外帶的盒子,熟練地把盒子的蓋當成煙灰缸使用。

她一邊滑手機,上載今日購物時的商品照片及自拍照。

可兒瞧到她今日的相冊裡還有一些與   Roy合照的照片,大部份合照兩人均戴上了口罩,但仍有幾張可以清晰見到兩人的笑容。

妮妮抽完一根香煙後,開始在沙發上進食。

那是一包普通的滷味,份量不多。

吃過簡餐後,妮妮收拾好東西,走入廚房,把膠袋等東西丟進垃圾筒。

然後,可兒見她從廚房的杯櫃拿出一整套水杯。

接下來她又去廁所拿取裡面的漱口水杯,以及放在家裡屬於Roy   和可兒的專用麥克杯,全部倒轉蓋在桌上,像一根根的柱子,又似復活節島的巨石陣。

--究竟她在搞什麼鬼?

妮妮放好水杯陣之後,從她那個毛茸茸的粉紅色兔子背囊裡,拿出一台筆記本型電腦、一個外置無線鍵盤和一隻無線滑鼠。

妮妮先把筆電安放在最高的四隻紅酒杯中間,四隻酒杯把電腦穩穩的支撐著,使到鏡頭可以剛好對正坐在餐椅上的妮妮。

另外四隻水杯,即是可兒與Roy的專用水杯及兩人的漱口玻璃杯,因為比較矮小,妮妮就則它們用來固定自己的外置無線鍵盤,四個水杯排一直線,從後面頂著,使鍵盤可以呈一個最舒適的斜度方便妮妮操作。

Roy   從房間出來,去了一趟廁所後,又匆匆的跑回房內。

妮妮調整好鏡頭的角度後,也在飯廳準備連線直播。直播開始前,她並沒有忘記開啟濾鏡模式,以及將背景換成一片粉紫色的樹林。

八點鐘,Roy準時開始直播節目。

妮妮也在飯廳直播。

兩人其實在同一間屋內,但扮作在不同地方線上同步直播。

節目持續了大約四個多小時,妮妮公主先下線。

下線後的妮妮拿出手機來滑。

四十五分鐘後,Roy也下線了。

Roy由房間出來,手上拿著半瓶飲料,遞給妮妮。

妮妮想也沒想就喝掉。

此時,Roy探手入妮妮的領口,穿過胸罩,一手抓住她的乳房。

「耶……噢呀……」妮妮肆意呻吟,又故意扭動身軀,完全是享受而非掙扎。

Roy另一隻手則從妮妮上衣的下擺往上抓,兵分兩路,左右開弓,輪流搓揉妮妮的一雙豪乳,同時又俯身親吻妮妮的粉頸和鎖骨。

「嘻嘻嘻……好癢……歐巴真壞……」妮妮被弄得臉頰緋紅。

Roy的雙手更為過份,幾下起落就把妮妮的雙乳從罩杯解放出來。只見他繼續以不同的手法玩弄妮妮的乳頭,或擠或搓或捏或以指尖挑撥,技巧非常熟練。

「呀呀呀……給我……想要……」妮妮開始反抗。不過並非要推開   Roy,而是伸手到   Roy的褲頭,想要脫下他的褲子。

Roy   沒有理會,任由妮妮繼續她的工作,自己則埋首於妮妮的雙峰之間,手口並用。

妮妮終於脫下了   Roy的褲子,見到那神氣十足的小   Roy。

此時,   Roy也停下來,調整身體角度,讓已經挺立大地的小Roy對正妮妮的一張俏臉。

「哈囉。」妮妮對著小   Roy打個招呼後,就一口把它吞到底,彷彿它是從冰箱裡取出的冰淇淋,慢一秒便會溶化。

這次輪到   Roy在呻吟叫爽,叫得比妮妮剛才還滿足。

妮妮的頭高速旋轉,上下聳動,一雙馬尾也隨之在空中搖曳。

吹了一會兒,Roy輕拍妮妮的後枕示意她停下。妮妮沒有立刻停下,反而加快速度,但就在Roy差不多到極限的時候,妮妮卻很識趣的停下來,慢慢的吐出已經完全變硬的小Roy。

吐出之時,她還要用舌尖在最頂處打個轉撩動一圈。

Roy退後兩步,差一點就要跌坐地上。

妮妮把電腦和水杯推到一旁,整個人扒在餐桌上,褪掉下身的包臀裙和內褲,翹高屁股對著Roy說:「來吧……從後幹我……」

Roy哪受得起這種挑逗?他立刻提槍上陣,輕易就把小   Roy刺進又濕又暖的小窄穴裡。

「噢呀啊……好棒!歐巴的好硬……來吧……喔喔喔……哎喲噢……哦哦……」

Roy受到鼓勵,抽插得更狠。

「怎麼樣?喜歡嗎?」Roy一邊在動,一邊說。

「喜歡……妮妮最喜歡……喔喔喔……幹死我吧……幹我……」

「嘿,果然……好緊……」Roy沒有停下。「第一眼看到你時我就知道……你是個婊子……啊!淫娃……蕩婦……啊……小母狗……」

妮妮被操得抓住餐桌邊沿,身子不停晃動,一雙乳房在桌面摩擦到變形,下身卻不停往後頂,配合著Roy的每一下攻勢。

「我是婊子,淫娃,是小母狗……妮妮是小母狗……哦哦哦……不行了……要高潮……」

Roy忽然一手扯著妮妮的雙馬尾借力,加快頻率也卯盡全力。

「操死你,我要操死你這個淫蕩的小母狗!」

「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妮妮被操得兩眼反白,淚水從眼角溢出。也分不清到底是唾液、汗液還是淫水,全都流到餐桌下面的地板上。

「呀呀呀噢……呀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哦……呀呀,好棒!快了……到了到了……啊!」妮妮喊得力竭聲嘶。

兩人同時到達高潮。

Roy累得趴到妮妮背後,把她直壓在餐桌上。

「怎麼?滿足了嗎?小母狗。」Roy在妮妮耳邊問。

妮妮沒有回答,只是扭頭向   Roy索吻。

Roy沒有理由拒絕,兩人的雙唇不停地交纏,以嘴巴和舌頭延續剛才的那場激戰。

良久,二人的身體終於分開。

Roy在收拾地上衣物時,妮妮忽然往他臉上親了一口說:「滿足了哦……果然還是只有   Roy   歐巴的最棒……妮妮永遠都是你的欠操小騷母狗!」

Roy也愉快地笑了

--那是可兒至今從未見過的笑容。

「噢,今晚你可以用浴室。」Roy忽然對妮妮說:「我女友她不會回來的。」

「是嗎?」妮妮聽到後雖有雀躍之色,但語氣裡仍有戒心。「她去上班嗎?我可不想像上次那樣……你知道那天早上我有多尷尬?有多狼狽?還好她沒有發現我。要是她在我洗澡的時候衝進來,那就太可怕了。」

「不是哦。」Roy   說:「她這段時間暫時搬了出去,不會回來,聽說是害怕家裡有鬼。」

「真的假的?這裡有鬼嗎?」妮妮嗲聲嗲氣的問。

「傻瓜。才沒有這回事,都是她自己疑神疑鬼。」Roy說:「我住了這麼久,什麼鬼一次都沒見過。」

「那你不需要安慰她嗎?」

「安過了,但安也沒用的。」Roy說:「再過幾天吧,她大概就會回來。什麼事都她能自己扛,沒什麼好擔心的。」

「歐巴哦--想不到你是這樣薄情的壞人呢。」妮妮朝   Roy瞇眼吐舌,再淡然一笑後,徑自走入浴室。

Roy則靠在餐桌椅上,仰天回氣。

浴室傳來水聲。

過不了多久,浴室裡的妮妮忽然對飯廳喊話:「Roy   歐巴,可以替我拿浴巾進來嗎?我剛才忘了。」

Roy二話不說彈起,從房間裡抓起一條浴巾進去。

然後,浴室內又傳來呻吟聲,以及兩人的淫聲浪語。

可兒其實並沒有看完Roy劈腿的全部過程,她看到Roy親吻妮妮的粉頸時,已經忍不住狠狠摔掉耳機,一手把熒幕、主機、鍵盤、餐飲料等東西掃到地上。

「他媽的混蛋!」

「騙子!可惡!

「豈有此理!」

包廂傳出可兒像野獸一樣的咆吼,走廊和其他客人都為之側目,但也有部份客人當作沒事發生,算是見怪不怪。

10

回到訪問現場。

男訪問員在鏡頭外問:「所以說根本從沒有鬼?全部都是那個妮妮搞的鬼嗎?」

可兒搖頭說:「也不是。」

「什麼意思?」

「因為我仍偶爾會見到那個女鬼。」可兒語調平靜。「當然可以說是因為我累壞了,精神壓力太大,甚或是PTSD   (創傷後壓力症)   ……但事實是,分手之後,我仍然會在家裡見到她。」

「你還住在那個單位裡?」男訪問員難掩驚訝。

「當然。」可兒有點火了,反問:「不然,你以為我都在哪裡睡?網咖嗎?」

「呃……這個也……」男訪問員又問:「但你不是跟男友分手了嗎?」

「是的沒錯。」可兒說:「我看完那個影片當晚就跑回家,那個狐狸精還在,Roy也在。他還護著她,說什麼一場誤會!都這樣子,還有什麼好誤會?」

「然後呢?」

「我當場把他們轟出去,也把他們所有物品通通丟出屋外,包括掛在客廳裡我們的合照……」

「你男友呢?他怎麼反應?」

「他叫那個賤貨先走。然後守在門外大哭大鬧,用頭撞門,又跪在地上,不停說自己一時糊塗做錯了,求我原諒他,又說他與那個女的只是逢場作戲,對我才是認真的,只要我肯原諒他,他就立刻跟我去註冊結婚……總之就是信誓旦旦不會有下次……」

「但你沒有原諒他嗎?」

「沒有。」可兒搖頭,閉起眼睛說:「因為我根本沒法子再相信他。」

「那你們最後就這樣分手了?」

說到這裡鏡頭稍停一下,待可兒深呼吸一口氣後才說:「不。後來我找了一個朋友壯膽,那個朋友又找來了另一個朋友,我們三個人一起約他到一間大飯店的咖啡閣說分手,那次其實也鬧得很大……但最終他還是接受了分手的事實。那一刻,我見到他的表情其實鬆一口氣,而我也一樣。」

「但是那個凶宅單位……你為什麼還住在裡面?沒有賣掉?也沒搬走?」

「為什麼我不能住裡面?」可兒被再次問到一樣的問題,大感不滿。「這可是我的物業,是我的家啊!幹嘛我就不可以住在裡面?別忘了我每個月都有辛苦工作,準時還房貸。Roy跟那個賤人可是一塊錢都沒付過。就因為他們曾經在裡面做了苟且的事,我就得離開嗎?這有什麼道理?」

「對不起冒犯了你……但我的意思是,要是我的話,經歷了這麼多事情,這屋又死過人,還會鬧鬼,我一定會搬出去,甚或搬到另一區吧。總之儘快離開這個傷心地,再找個朋友跟我合租之類……僅此而已……」男訪問員解釋,也是安撫可兒的情緒。

「那只是你一己之見吧。」可兒說:「難得我從家裡搬了出來,又找到一個近上班地點的住宅,價錢又能負擔。我才不會搬走。同一地區根本就沒有這麼好的物業。就連附近的區域也沒有。就算我要賣掉搬走,也找不到比這更好更適合的地方吧!沒錯,單位這幾年來升值了不少。賣掉了也許仍有賺頭。但別忘了我的房貸才還了不足十個巴仙,要賣好歹也等兩年後吧。你知道嗎?網上說兩年後,高架幹道開通了,再加上高鐵車站,我那個單位的價格最少可以翻上幾倍以上,到時候賣掉才划算!」

「嗯。我想我明白了。」畫面外的男訪問員大概有點頭。

可兒也因為對方終於明白而感到滿意。

「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關於那個女鬼的……」男訪問員又問:「你剛才說現在偶爾還會見到那個女鬼,請問通常是什麼狀況?」

可兒從浴室裡出來,頭頂掛著毛巾。

自從分手之後,她已經沒有再主動要求當夜班來換取通宵特別津貼。

現在大部份的晚上她都一個人待在家裡,看看電影或者書本過日子,就是不會再看任何的網上直播節目。

突然,她梳妝桌上新   iPhone震動,顯示有一條訊息剛傳來。

可兒拿起手機,見到是房仲的霞姨傳來,說有專業炒賣者願意出多一百萬買她現時居住的凶宅單位,問她有沒有打算放售……

可兒愉快地笑了,隨即關上手機放到床前的充電器上。

她打開吹風機,在梳妝鏡前用毛巾輕輕擦乾頭髮,由髮根開始到髮尖,不徐也不疾,按照自己的步伐。

在她身後,一個穿白色碎花連身裙的長髮女鬼身影飄過。

可兒似是沒察覺,照樣在用梳子整理頭髮,並無何大反應。

接著,她坐到床上滑手機,看著認識與不認識的人們發佈最新的寵物可愛短片,其中有幾段貓咪與鸚鵡輪流打呼嚕的影片,逗得可兒笑不攏嘴。

看了一個多小時,可兒打個呵欠,再看看時鐘顯示她是時候要去睡。

床前燈關了,可兒除下眼鏡,   頭狠狠地壓在枕頭上,稍微調整一下姿勢,閉上眼睛呼呼入眠。

忽然之間,房間的燈全亮了。

可兒睜大眼睛,全身僵直。

只見在天花板上,穿白色碎花連身裙的長髮女鬼懸浮在半空,與可兒面面相覷,以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瞪著她,張大嘴巴,悄然無話。

男訪問者的聲音在畫面外又再傳來,問:「但即使見到她,她已對你沒影響?」

「是的。」可兒說:「我已經不再害怕。」

可兒這次沒有害怕得發抖,只是回瞪女鬼,表情帶點不屑,旋又閉上眼。

畫面一黑。

只聽到可兒的聲音幽幽地說:「因為,我見過更恐怖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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