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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4

發生爭執的位置──七號房就是伊芙琳的房間。伊芙琳對三人鞠了個躬後便鑽回房間了。

才發生了那種事情,冬凌便提出了要護送小淨回房,小淨笑著拒絕了,說她只是不小心和賀夫人走散了,還得再去找夫人,畢竟兩人還得準備晚上的「晚宴」。

小淨熱切的對冬凌和熒煌道:「請你們一定要來。」

說這話時小淨的聲音是又細又軟,冬凌聽得如沐春風,卻總覺得小淨有意無意地瞥向一旁的熒煌,心裡居然有些不是滋味──這小子不過就是高了點、帥了點、聰明了點、還稍稍有些男子氣概──有什麼了不起嘛!

冬凌的八號房就在距離七號房幾公尺外的左手邊。熒煌站在八號房門口,自然地朝冬凌伸出手。冬凌不明所以。

「把鑰匙給我。」熒煌氣得笑了,「你冒冒失失的,要是裡頭有什麼,你的反應夠快嗎?」

冬凌扁扁嘴,當下就想拒絕他--這可是我的艙房!憑什麼把鑰匙交給你?然而他一想起剛才被那個外國佬偷襲的事,立刻又蔫了。他當然知道熒煌說得沒錯,可他至於說得這麼直嗎!自己好歹也是哥哥,給點面子不行嗎!

他不甘不願地把鑰匙扔給了熒煌。熒煌捏了捏他的鑰匙,冷笑一聲,繼續奚落他,「你可躲遠點,否則要是裡頭有暗器,你肯定閃不開--哦,不了,你還是躲我後面吧,免得我一不注意,你就被別人帶走了。」

冬凌猛翻白眼,「開你的門吧!」

舊式的木板門上鑲著簡樸的三桿式執手門鎖,插入鑰匙後一轉一按門就應聲開了,房裡既沒有暗器也沒有埋伏,撲面而來的是被門板捲起的灰塵和濃重的霉味,站在前頭的熒煌首當其衝,他低下頭,狼狽的咳了起來。

透過熒煌的肩頭望去,冬凌看見了艙房內的構造,莫約兩坪大的空間裡只有一張床、一張矮桌和一座立燈。棉被整整齊齊地疊在床鋪上,一旁還堆了幾件棉質衣物和禦寒外套。桌上有一個軟式布袋,看得出來裡頭似乎放了什麼形狀奇異的東西。

熒煌吸了一鼻子的灰,眼眶裡全是生理性淚水,他一邊輕咳,仍不忘一把將身後的冬凌拽進艙房裡,順手闔上了門,直到聽見門邊發出清脆的喀嚓一聲,熒煌這才鬆了一口氣,同時順勢將冬凌拉了過去,一邊說著「讓我看看你的傷。」一邊自然地捲起他滿是血跡的袖子。

連帽外套的袖子被麻利地捲了起來,露出底下猙獰的傷口。十多公分的劃痕扭曲地橫在冬凌的小臂上,稍一扯動便不斷地冒出血來。

熒煌輕輕碰了碰傷處周圍的皮膚,喃喃道:「雖然看起來很嚴重,但幸好傷得不深,不縫合也無妨。否則可就麻煩了……我們還不知道這艘船上有沒有急救箱呢。」

在掀開袖子之前冬凌只覺得疼,然而在看見手臂上紅紅黑黑的血跡後他就疼得幾乎要昏厥了,連聲音都高的不只八度,「這、這是怎麼回事--難難難道那傢伙拿飛刀扔我--」

熒煌翻了個白眼,看在他是傷患的份上,好不容易才忍住拍他的腦門的衝動。他一手抓著冬凌的手臂,另一手不知從哪生出一截削尖的木片,道:「他用的是這個。傷口看著可怕,但並不深,只要止血了很快就能好。」

「哦、喔。」

熒煌嘆了口氣,旋即正色道:「從現在開始我們得更加小心了。現在這人手裡大概還沒有像樣的武器,要是讓他找到了可以充當武器的東西……」熒煌嘆了口氣,繼續道:「隨著時間越來越久,就會有越來越多人認清現狀。到時候無論大家做出什麼事情,都不足為奇。」

熒煌說這話的時候眼裡透著狠勁,微微上挑的嘴角沒有笑意,嘲諷意味倒是十足。冬凌愣愣地看著他。

似乎是察覺到了冬凌的困惑,熒煌迅速收斂起表情,方才的陰狠勁兒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不久前剛和他相認時的爽朗笑容,他朝冬凌笑道:「哎,你也別老是苦喪著一張臉,事情還沒那麼糟糕不是嗎?至少我們已經找到了艙房。……快看看你拿到了什麼『特殊道具』?」

冬凌伸手朝布袋掏了掏,掏出了一個電子儀器。

「這是什麼?」

「不知道。會不會就是藏寶圖?」

「哦!背後有個開機鍵。」

一按下開機鍵,電子『藏寶圖』立刻就亮了起來。

「點陣圖地圖?這畫面還真是……復古啊。」熒煌盯著冬凌手上的藏寶圖,不禁有些無語。

冬凌在電子螢幕上按了一會兒就覺得無趣了,索性把藏寶圖扔給熒煌,回過頭又去翻找他的布袋,一邊嘀咕:「這東西太高科技了,還是交給年輕人吧。」

熒煌一手接過藏寶圖,手指飛快的擺弄起來,「這東西外型陽春,功能倒是挺齊全的。」

熒煌又捧著藏寶圖研究了一陣子,終於發現另一邊的冬凌徹底沒了聲音,當他狐疑的抬起頭時,只見一個黑碌碌的洞口,他嚇得背脊一涼,聲音都是抖的,「哥……你別拿槍指著我啊!」

冬凌這才回過神,連忙放下手,出了一身冷汗。

熒煌也有些怔忡,「這、這是貝雷塔手槍?不,等等……不對,這是沙漠之鷹吧?!」

熒煌的語氣平靜,一張臉卻激動得脹紅起來,「想不到『特殊道具』裡居然還有沙漠之鷹!」

相較於熒煌的激昂,冬凌就顯得張皇失措了,「這是槍嗎?這是槍吧!這、這船上怎麼會有槍--這、這是真玩意兒!我、我沒辦法殺人的--」

「你不是失憶了嗎?」

冬凌呆呆地「啊」了一聲,不明白熒煌為什麼在這個時候這麼問他。

「或許你過去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呢。……你沒辦法殺人?這種事情,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我是嗎……?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熒煌挑眉,隨口一答:「天知道呢。」

「你、你不是說你是我弟弟嗎?!這種事情,你應該知道吧?!吶!我過去是個怎麼樣的人?我真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嗎?!」

熒煌瞇起眼來盯著他,那眼神宛如緊盯獵物的鷹,令冬凌感到不寒而慄,「是的話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就算我們不主動殺人,這船上還潛伏著一隻鬼呢!往好處想,至少這是個不錯的防身武器。我想在這艘船上,沙漠之鷹應該算是很不錯的傢伙了。只要對方拿的不是火箭筒,就算你不開槍,也多少能起些嚇阻作用。」

冬凌卻搖搖頭,順勢把槍推給熒煌,沮喪道:「可是我根本不會用槍。這東西與其讓我拿著,還不如給你。」

熒煌錯愕地看著手裡的槍,再看看冬凌懊惱的表情,心裡倏地升起了一團火,他怒道:「你給我振作點!」

冬凌愣愣地抬起頭,不明白熒煌為什麼發這麼大脾氣。

熒煌氣極反笑,「沒了武器,你打算怎麼活下去?!難道你還指望我保護你一輩子?!」

「我……」

「你給我聽好了,在這艘船上,光靠自己一個人是沒辦法活到最後的。這裡除了我們,肯定也有其他人和我們一樣結伴上船的,你一個人,能對付結夥的敵人嗎?」

「而我也是一樣的,所以我們絕對不能落單。」熒煌深吸一口氣,良久才下定決心似地,沉痛說道:「可是我不需要沒有用的搭擋。」

冬凌這才明白過來熒煌的意思。拿著槍不僅是要保護自己而已,他還得負起守護熒煌後背的責任。

冬凌深吸一口氣,再開口時聲音沙啞如鴉,「我明白了。」

熒煌說得沒錯,自己可不能拖他的後腿。畢竟自己可是哥哥呀,不能老是想要依靠弟弟。

熒煌垂下肩膀,輕聲嘆息道:「話雖這麼說,但除非是萬不得已,否則你都不必開槍。

冬凌點點頭,旋即又搖搖頭,「如果有必要,我會開槍的。」

熒煌輕拍他的腦袋,柔聲道:「好。如果你還是想不起來怎麼用槍,我可以教你。」

兩人將艙房裡裡外外翻了個遍,除了搬不走的木板床和矮桌之外,舉凡能帶走的布袋、瓶裝水和衣物全被熒煌搜刮一空。除了那把在熒煌的堅持之下由冬凌拿著的手槍,其他的家當包括藏寶圖,全都由熒煌拿著。

兩人沿著艙房區的迴廊繼續往前走,穿過十二號房後不遠處的拱門,終於抵達了艙房區第三節--也是最後一節了。在這條走廊上直走到底,最後一間艙房正是熒煌的十八號房,那扇門板再往前走兩步就到底了。位居角落的安全感和窒息感同時湧上心頭,熒煌的心情有些複雜,這裡距離階梯太遠,要是真遇上了什麼,怕是無從逃脫。

見熒煌捏著鑰匙卻愣在門外,冬凌不明所以,正想提醒他已經到了,又見他臉色凝重,這才「哦」了一聲,恍悟道:「你這房間……是邊緣了點,但環境清幽,無人打擾,不也挺不錯的嗎。」

熒煌微微搖頭,「和你離得太遠了,要是你出了什麼事,可不好辦啊。」

冬凌掏掏耳朵,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似的,逕自道:「……唔,不過,說起來,像這種人煙罕至的地方,最適合殺人藏屍。」

熒煌的腦子正飛速地盤算著逃生路線和躲藏位置,被冬凌這麼一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看你的八號房要危險多了。要是真遇上了有心人,正好被左右包抄,無處可逃。」

「你別嚇唬我啊。」

最後一間艙房──十八號房的格局和位居中段的八號房居然相去無幾,就連布袋擺放的位置都一模一樣。熒煌快步走向房內唯一的矮桌,一把撈過布袋翻找他的『特殊道具』--要是運氣好,或許他也能從布袋裡掏出一支大手槍呢!

然而事與願違,除了人人都有的藏寶圖,他只在布袋裡找到一支細長的……鋼筆。

熒煌當下就懵了,「這是『特殊道具』?能做什麼?」先讓他看到一把神兵器等級的沙漠之鷹,再給他一支連蒼蠅都戳不死的筆,這衝擊無異於從天堂掉到地獄--太糟心了!

握著鋼筆的熒煌已經徹底石化了,而一旁冬凌愣了半晌,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話:「呃,袋子裡,沒有別的東西了嗎?」

熒煌的臉黑得不能再黑,把鋼筆隨手往床上一扔,旋即轉過頭繼續研究藏寶圖,徹底無視他的問題。冬凌自討沒趣,伸手拿起那支被厭棄的鋼筆把玩了起來。狹窄的房間裡瀰漫著詭異的低氣壓,而風暴中心就在他身旁不到一尺處。

推開鋼筆筆蓋時發出輕脆的「喀啦」一聲,細細的筆尖在白晃晃的燈光下閃爍著鋒利的光,冬凌心血來潮,就想寫幾個字試試這支筆的優劣,不過艙房裡別說是紙,就連張紙巾都沒有,他撇撇嘴,只好作罷。

……這是哪裡?怎麼晃得這麼厲害?

冬凌緩緩眨了眨眼,腦中一片空白。他吃力地坐起身來,這才發現自己正在一張單人床上。放眼望去,狹窄的空間裡除了自己身下這張床之外還有一張桌子,有個人正背對著自己,靠坐在桌上。

「啊。」

熒煌回過頭來,看見冬凌睡亂的頭髮,嗤笑一聲,「怎麼,睡傻了?」

「我差點……差點就忘了這裡。」冬凌頓了一下,恍惚道:「忘了這艘船,忘了金方塊,忘了狩獵場。」

「那你怎麼又想起來了?」

一聽他說起風涼話,冬凌下意識就要回嘴,然而卻在看見熒煌認真的眼神後又將諷刺的話硬生生吞回肚裡,最後只道:「……可能是因為看見了你。」

熒煌心下一懍,愣了片刻,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你就沒有……想起一點別的什麼?像是……我們上船之前的事?」

冬凌皺起眉,苦思半晌,最後還是搖搖頭道:「對不起。我還是什麼都沒想起來。」

熒煌神情複雜的看著他,「算了,慢慢來吧。這事急不得。」

他從桌上站起身,語氣輕快的像是要掃去先前的陰霾,「剛才那位夫人不是打算弄個餐會嗎,我想去看看情況。」

然而冬凌卻還是蔫蔫的,「我不餓。」

熒煌一步便跨至他的面前,一把將人從床上拽了起來,「就算不餓也得去聽聽大家怎麼說。」

兩人你推我擠的出了房門,又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長廊,弄出了不小的聲響。

「哎,熒煌你別拉我啊……!」

「你才是,怎麼連路都走不好,腳步聲這麼響,這不是讓人有機可乘嗎?」

「幹嘛啊,我們又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幹嘛躲躲藏藏!」

「我們不躲不藏,但你好好走直線、別擠我行不行,怎麼這麼大的人了還和小孩子似的。」

「我剛睡醒,貧血得厲害。」

「噓!」看見前方的動靜,熒煌眼明手快地將冬凌拉進艙房區第二節和第三節之間的拱門陰影處,另一手急忙摀住那張抱怨個不停的嘴,附在他耳邊小聲道:「別說話。看看他們又在幹嘛。」

順著熒煌的視線望去,只見一個熟悉的人影站在從這兒算過去第二間房--也就是十一號房的門口。她金色的長髮在昏黃的燈光下微微閃動,走廊上十分安靜,她哽咽的說話聲順著流動的空氣傳了過來,冬凌被熒煌緊緊壓在拱門內側,他貼著牆,側耳仔細聽了起來。

「對不起阿爾傑,我、我想起貝琪了,也想起你了,你還是不記得我嗎?」

「我是伊芙琳啊。雖然你和貝琪結婚後我們有好一陣子沒了連絡,但幾年前你又找上了我,你說你從來沒有忘記過我、說你最愛的仍是我……這些事情,你都不記得了嗎?」

「剛才罵你的確是我不好,但你不是也回敬我了嗎,你別生我的氣了。我剛才是真的沒有看見貝琪……」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但冬凌也拼湊出了七七八八。看來他們兩人果真早就認識了,先前會鬧得那麼厲害,八成只是因為短暫失憶。

十一號房門被推開了,那名將外國佬仍穿著剛才那一套軍裝。距離太遠,冬凌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他痛苦的聲音卻悠悠地傳了過來,「伊芙琳……伊芙琳……」

阿爾傑臉色鐵青地抬起頭,望向伊芙琳時,眼角餘光瞥見了一道晃動的影子,他驚得立刻站起身來,扭頭向冬凌二人藏身的拱門方向粗聲吼道:「誰在哪裡?!」

不料熒煌手臂一轉,直接勾著冬凌的肩膀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一邊走還一邊打著呵欠,「哥,我明明說了我只要睡半小時,時間到了就叫我起來,你怎麼忘了?要是我們錯過了該怎麼辦……」

阿爾傑惡狠狠地瞪著他們,咬牙切齒道:「又是你們……」

熒煌權當作沒聽見,繼續垂著頭對冬凌叨叨絮絮,在經過十一號房門時,那雙不知道怎麼擠出淚花的眼睛陡然瞪大,他吃驚地盯著伊芙琳和阿爾傑,驚聲問道:「咦?你們在這兒做什麼?餐廳不是在舉行什麼宴會?你們不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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