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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一、二

一、

父母離婚的時候,出於一些祐太自己也理不清的情緒,他在母親好不容易鼓起那股勁的時候,選擇在那之後跟著爸爸生活。

說是跟著生活,依照那個男人的樣子,大概就是法律上那格留白需要填上他大名的程度罷了。

「但是,媽媽也很需要祐太……」女人似乎被打擊得狠了,那張久未施粉長期憂慮的臉都煞白了一個色號。

然而祐太沒有接話。

沉默著,用那無星也無雨的眉眼,靜靜地拒絕了。

女人自然知道自己的兒子並不是真的覺得用「爸爸如果沒有一個正常人在旁邊根本活不下去」這種荒唐理由可以說服自己,也明白他並非嫌棄自己,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發現她不再能夠看懂兒子一如既往的表情裡掩藏怎麼樣的思緒。

這才是女人如今在飯桌前坐立難安的原因。

「不管其他因素,這是祐太思考過後決定的嗎?」

嬌小溫婉的女人強迫自己維持著艱難的笑容。

原本已經動搖的祐太突然抽離了所有感性,乾巴巴地回答,「是。」

這個善於忍耐的女人是他不幸的母親,這是祐太成長過程中,周遭旁人一個字一個字,舉著尖銳的鑿子刻進他腦海的句子。

而現在他們面對著彼此坐在飯桌的兩端,這句話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速度再次清晰地浮現出來。

看吶,她明明很傷心、很不解、很想大聲地質問自己究竟哪裡做錯了要被這樣對待,但是為了不讓兒子感到壓力,不想賣慘似地在合該無慮的骨肉血親面前掉淚,她只能笑。

在這狗屎爛蛋的生活裡,她只會笑,因為如果不笑,她的世界就會崩塌。

好久以前,蟬鳴躁動的夏天,小小的祐太抱著一疊搖搖晃晃的作業本,一個人從教室走過長長的走廊,來到教師辦公室外。

「真慘。」

「為什麼不離婚啊?是沒有辦法嗎?」

「誰知道啊,也許是因為小朋友還小?」

「所以我才跟我老公說不想生小孩,你看她當初要是沒生,現在會這麼痛苦嗎?」

「你也太悲觀了吧、哈哈……」

僅僅是這個程度的閒言碎語,在這個偏遠又人口稀少的小地方,他早就……

「啪——」

是終於敵不過重力而墜落的作業本。

年輕的、年老的、單獨的、交疊的人聲都靜止了,剩下淪為背景的蟬噪。

祐太不記得那個中午還有什麼戲劇性的橋段,只有他那時的導師被喊出來,急匆匆地拾起地上的作業本,再從他懷裡接過剩下的,慌亂的身影。

「是真的嗎?」

在走回教室的路上,祐太繃著小臉,含糊不清地吐出問句。

「什麼?」老師沒有聽清楚,於是停下腳步,蹲下來直視著祐太。

「媽媽如果沒有生下我,是不是……」

「……不是的。」

年輕的菜鳥教師打斷孩子,柔柔地,騰出一隻手拍拍孩子的背,「祐太的媽媽很愛你,不管怎麼樣,我相信媽媽絕對不會後悔把你帶來這個世界的。」

祐太移開眼,不急不慢地邁著小小的步伐往前。

老師沒有說謊,老師說的是真的。

媽媽很愛祐太,這一點沒有人比媽媽或是祐太還要更清楚,然而這並不衝突。

媽媽不會後悔、並且持續以愛為力量在生活的這一點,與「祐太的存在令媽媽痛苦」這一點並不衝突,相反地,還有些不可抹滅的關聯。

於是在他小小的心裡,在一處總是淅落落、有一下沒一下滴著雨點的地方,埋下了「如果沒有我,媽媽會過得更好」的種子。

現在再看著女人的笑臉,沒有什麼會比這一刻更加強力的讓祐太堅持自己的想法了。

「媽,沒事的。」

他這麼說,而且他覺得他必須這麼說。

我是有選擇權的。

祐太這麼想,所以自己其實還沒有那麼可憐。

要是女人知曉兒子的邏輯,估計會狠下心來剝奪他主動選擇的權力。但是她不會知道,而且因為母子兩人太過相似,這一局可以說是兩敗俱傷。

後來,總是笑得很難看的女人離開了祐太身邊。

二、

祐太父母離婚的事,就像是乘著風,快速且無聲地,學校裡的大家都知道了。

不過倒是沒有對他本人造成任何影響。

已經拔高的祐太實在是不像個國三生。

他話少、長的普通、沒有把寬鬆的運動長褲改緊、成績靠前但不拔尖、體育成績不好不壞,班上的同學們不曾欺負過他,卻也沒有對他多熱情。

前桌的女同學御美不怎麼喜歡他。

「祐太,黃色這張單子下週一要交哦。」

「好,謝謝。」

「你知道三班的奈奈想要約淺野去站前看電影嗎?」

「不知道。」

「你喜歡小町老師嗎?男生們好像都滿喜歡她的。」

「唔,不討厭。」

剛開始就算有想要打好關係的企圖,在經歷一連串類似的對話後也會失去耐心的。

御美遭受打擊之後左思右想,終於明白問題不在自己身上。是祐太根本不會聊天。她得出一個可以算對、也應該不算對的結論。

衝突發生在一場籃球賽。

體育老師為了公平,把學生依照實力分成三組,由第一組的學生作為隊長,必須在二、三組選出隊員然後一一對戰。

籃球實力在班上突出到像是欺負人的結城臭著一張臉,被老師勒令只能最後一個選隊員。

「那哪叫選?」結城忿忿不平,「那叫『撿剩下的』!」

「不准這樣說自己的同學。」體育老師面無表情,鐵拳不是真的用力地敲在結城頭頂。

沒有任何懸念,最後由第一組最強的結城帶領第二組落單的祐太、第三組裡因為運動起來實在有點慘烈所以沒人敢領走的吉川,組成一個不論誰來看都覺得尷尬的小隊。

吉川往左看,是只差把「嫌棄」二字寫在臉上的結城明;往右看,是完全看不出情緒變化的佐野祐太。

「那個……結城同學、佐野同學,我會努力的。」

「努力歸努力,你的話,不要太勉強自己。」

結城咂咂嘴巴,出乎意料地道,「至於佐野,我不想輸,你有聽懂嗎?」

「有。」祐太煞有其事地點頭。

結城的臉色更彆扭了。

偏遠小地方的學校,一個年級只有三個班,祐太班上又只有十二個男生,剛好被分成四組,三對三,打半場,一個球場就能解決,體育老師很滿意,留下因為分組無法完整平分、身體狀況又不好的女同學由佳幫忙計分,就晃到另一個球場去看看女生們的比賽。

一段時間過去,體育老師等來一個跑得氣喘吁吁、一臉慌張的由佳。

一號球場上亂成一團,結城貼著祐太,一手擰起後者的衣領子,吉川自覺沒有幫助於是退到一旁,由本來應該是該場對手的三個男生努力架住結城。

「你這傢伙,根本沒有認真在打吧!從頭到尾只會傳球就算了、剛剛吉川就站在籃下吧?那個就算是他也可以輕鬆擦板的位置你難道沒看見嗎?像個白痴一樣摸了球就往我這裡丟、你該不會是故意在搞我?」

「結、結城同學,那個……」吉川額角佈滿汗珠,也不知道是剛剛運動熱的還是現在急的,「佐野同學他應該不是故意的……」

死死卡著結城另一隻手的男同學低聲幫腔,「家裡出了那種事,狀態不好也是理所當然的……」

「蛤──?」

空氣好像混入什麼微小的毛屑似的,刺得人渾身發癢、難以呼吸。

「不關那個的事。」

從結城的角度,能清楚看到祐太比起其他亞洲人來說偏淺的灰黑色虹膜裡,倒映著自己的顏色。終於不再只是一灘死水。

「一直傳球給結城同學,是因為你說了想贏,我覺得不論如何,球在你手上得分的機率都比我們兩個更高。剛剛那球,是我的錯。」

但也僅僅是波動一下而已。祐太少有地、一次性解釋了一長串話,除了讓球場一瞬間安靜下來,還讓結城原本就扭曲的表情更加難看。

「對、對不起……」自覺說錯話的男同學惶惶道歉,一不注意手上的力道,讓結城順利抽開肘子。

「我說我不想輸……」結城抓準時機,拉開右手,「是要你好好的用盡全力打一場球啊!」

一拳重擊,砸破祐太那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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