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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罪犯

「一位八旬老翁在自家遭到殺害,警方到現在都還沒捉到兇手,難道就這麼讓兇手逍遙法外嗎?」

我走到廚房,替自己倒了杯水,轉身往外走,回到客廳的同時順手關掉了電視。

「警察好遜!」我咕噥著,「還是非有超人不可啊...」說著也為自己幼稚的言語輕笑了一聲。

「都多大了,竟還天真地相信有超人?」我搖了搖頭,彷彿話中嘲諷的對象不是自己。

一陣門鈴劃破了寂靜。

「啊!」我嘆了口氣,語氣中竟有幾分滿足,「警察,畢竟不是傻子啊!」

我開了門,看著眼前的警察。

「你是莫宇衡嗎?」我點頭。

「請你跟我們走,我們要問你一些問題。」我再度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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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名為莫乙松的八十二歲老翁,在自家庭院遭人殺害,目前已開始針對相關人士進行偵訊。」

我懶懶地抬起眼皮看向電視機   —   警察局內的電視機   —   有點茫然,嘴裡喃喃低語,但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請進來一下,」一位胖胖的警官來叫我,我便跟他一起走進偵訊室。

「你就是莫宇衡嗎?」一個戴著眼鏡的老警察問我。

看到他那張皺紋滿佈的臉,我突然一陣不耐煩。「關你這個四眼田雞什麼事?」我不客氣的說,主要原因還是因為我已經在警局內等了三個小時了,卻只見到一個胖子和一個老頭子。

「你最好配合點。」四眼田雞冷冷地警告,接著開始一連串狗屁訓話。

「…懂了嗎?」十分鐘過後,訓話結束。

「你說什麼?」我終於把自己神遊在外的注意力拉回他身上。沒辦法,要是仔細聽他說話,我肯定會睡著的。

「你!」四眼田雞氣到說不出話來。就我看,他實在太容易被激怒了。胖子站在四眼田雞後方,竟然露出了一個極力忍笑的表情。嗯,我決定替他在「好感排行榜」上加一分。

四眼田雞穩住情緒後,輕咳了兩聲。

「你十五歲?」「嗯。」「住在建新市仁華街202巷39號?」「嗯。」「被害人是你爺爺?」「嗯。」「我調閱資料,發現你半個月前就應該死於另一場意外了?」「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嗯。」

…啊!剛剛那句話不能用「嗯」回答,該死!

四眼田雞似乎呆住了,意識到我根本沒仔細聽他說話,只是在敷衍他。

雖然我敷衍的態度是真的,但我的回答其實也是真的。我十五歲,住在他們剛剛捉到我的地方,也的確應該在半個月前的意外中死去,至於原因...嗯...不提也罷。

「究竟怎麼回事?」我以為四眼田雞會吼我,但他居然忍下來了,真是不符合預期,但訊問的手段還是蠻爛的就是了。「所有證據都指向你,但你明明早就在另一場意外中身亡了。」

「嗯...」我低頭看了看自己,「我想我確實還活著啊!絕對沒有「在另一場意外中身亡」。」

「你夠了沒!」四眼田雞終於氣到用吼的了,我有種成就達成的快感,呵呵...

我瞥他一眼,「應該夠了。你繼續吧!」

四眼田雞聽到後反而愣住了,我們對看了十秒後,他好不容易坐了下來。

「我懶得聽你的鬼話連篇了。你最好聽話點,等到我動用測謊機,你的下場絕對會比現在更慘。」四眼田雞說了狠話。

測謊機?酷喔!但...看在他快崩潰的份上,我就聽話點好了。

我隨意地點了點頭。

「事情的經過究竟是怎麼樣?」四眼田雞再接再厲。

「我的爺爺不知道發了什麼瘋,一時興起在我老爸車上裝炸彈,結果我們全家出遊,到了加油站,我去上廁所,沒多久後就聽到「轟」的一聲,出來就看到加油站成了一支大火把,就這樣。」我晃著腿,心不在焉地說。

「所以你就殺了你爺爺?」四眼田雞挑了挑眉。「是啊是啊!」我嬉皮笑臉。

「夠了!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相信,你爺爺哪來的炸彈,而且意外的原因也不是炸彈啊!」警察慍怒地站看著我,不想跟我糾纏下去地站起身。

我不以為然,「我只負責陳處事實,查證是你的責任喔!」我也站了起來。

看到我的反應,胖子警戒起來,我相信我只要有任何可疑的動作,他就會立刻朝我衝來   —   嘖,我根本什麼都不打算做。

「你可以離開了。」四眼田雞從我這裡問不出什麼,也找不到足夠的證據保我扣下,他也只能放我走了。

於是我推開門走了出去,接著去便利商店買了些麵包當晚餐。結帳時,我前面是一對祖孫,孫子在央求爺爺買冰給他吃。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陷入了回憶。

「爺爺!你最喜歡做什麼呢?」六歲的我抬頭看著爺爺,一隻手被他牽得緊緊的。

「我啊!我最喜歡跟你聊天了。」爺爺笑咪咪地回答。

「還有嗎?」我邊蹦蹦跳跳,邊不依不饒地繼續問。

「還有啊...」爺爺若有所思了起來,「也許是...發明東西。」

「年輕時只知道訓練,但步入中年後卻漸漸愛上了發明,」爺爺摸了摸我的頭,「等你大一點,我可以讓你看看我的發明喔!」

我看著爺爺,嘟囔道,「我現在就想看。」

爺爺淡淡地笑著,「等你長大一點吧!有些發明很危險的。」

「好吧...」我失望地說道。

「啊!但是也許...」爺爺歪了歪頭,「在這裡等我一下。」

我乖乖地坐著,等爺爺回來。

「來,就是這個。」爺爺左手抱著一個模型,右手拿著一個遙控器一樣的東西。

我啊了一聲,「這是蝙蝠俠!」我興奮地叫了起來。

「對,我把它改造成能飛的版本喔!」爺爺得易地說。

「爺爺,你好厲害!」我看著手上的模型,開心的說。

爺爺露出一絲笑容。

「我要讓爸媽也看看!」

我看見爺爺的笑容倏地消失,像是一絲暖陽沒入嚴酷的寒冬。他瞇起眼睛,「那個不孝子...」我不自覺地抖了一下。爺爺好像是突然想起了我還在旁邊,朝我笑笑,「嚇到你了吧!」接著換了個話題,「你千萬別變成你爸那樣啊!」

我知道,爸媽對我很好,我愛他們,但他們是電影裡演的那種壞人,會去偷、拐、搶、騙。所以我點點頭。

爺爺欣慰地笑笑。

「噢!」我一腳踢在了水溝蓋上,被從回憶拉回了現實。

我掏出鑰匙進家門,啃了幾個麵包,接著倒頭就睡,夢到了我一直想忘記的事。

爸爸的車、爺爺,還有一幕是我偷溜進爺爺的實驗室看到的所有危險發明,其中就包含了不會留下任何痕跡的小型炸彈。

醒來後,那幕畫面在我腦中揮之不去。

如果我有把炸彈的事告訴爸媽...

如果爺爺和爸爸媽媽吵架時我有試圖阻止他們,而不是只會在旁邊抱著頭哭....

如果我能純粹將加油站的事當作意外的話...

如果...

如果...

「如果一切都是夢的話,請讓我醒來!」我瀕臨崩潰,淚流滿面地大喊。

老天何其不公,偏偏就讓這件事發生在我身上!

門鈴響起。

我勉強整頓起四分五裂的情緒,起身開了門。

四眼田雞站在門外,嘴唇扭曲成了一個奇怪的角度。我想那應該是笑吧!


他們終究找到了足夠的證據。我並沒有刻意掩埋證據,先前查案查得那麼慢,只是他們自己無能。

警察一向無能。我這麼痛苦,卻沒人幫的上忙。

四眼田雞似乎說了些什麼,但我的心已不知飄往了何處,只是愣愣地看著他拿出手銬把我銬上,押往警車。

彷彿看著連續劇似的,我看見了爸爸和爺爺對吼時的表情、爆炸時爺爺臉上扭曲的笑容,還有我那現在回想起來異常美滿的童年。

接下來的一切突然變得一片空白。

我回過神來時,只看見昏倒的警察和沾著血的手銬。我撿起地上的槍,對上太陽穴,槍管的冰冷使我抖了一下。

慢慢地,我的手,下扣,迎來了我渴望已久的安眠。

恍惚間,我看見爺爺和爸爸媽媽並肩站在一起,心無芥蒂似的笑得開懷。

我飛奔過去,抱住他們,覺得自己終於迎來了久違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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