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一回:興苦

輕風拂過翠綠竹林,傳來沙沙作響聲,其中還隱隱含有一聲聲嘆息…

住在這附近的人儘管在白日也不太願意接近此片竹林地,傳說這裡住著一個鬼,什麼鬼從哪來?沒人知道,但可以確定的是那鬼魂確實一直在這片竹林中徘徊遊蕩著。

歲月悠悠而過,那鬼到底還在不在沒人深究過,倒是此地卻也因那鬼魂之說成了隱地,蒼鬱青綠的竹林依舊在風中搖曳輕晃出嘎嘎嘎的聲響來,竹林附近的湖泊也因無人汲水抓魚所以湖泊中魚兒成群悠遊。

然而,一名窮到沒地方可住的書生,也不知道是打哪聽說這片竹林深處有一間廢棄的小竹屋,倘若膽子大一點他可以住在那竹屋裡沒人會向他收取租金,肚子要是餓   了周圍竹林的土撥上一撥不就有一推新鮮翠嫩的竹筍可以吃,再不然若是會洇水下去湖泊一趟不就有鮮美肥嫩的魚兒可吃。

於是,書生秉著我不害人,鬼不害我的道理,為了肚皮也為了住處,硬著頭皮狀起膽子真的住進了那間簡陋的小竹屋。

在書生住了一段時間後,人們更是驚訝發現,那窮困潦倒的書生,不但活的好好的,甚至還有多餘的魚兒和竹筍可以拿出來賣,用以賺點生活費…這下子人們可好奇地追問他,那竹林裡到底有沒有鬼?

只是那書生始終面帶淺笑不發一語地離去。

這是有?

…還是沒有?

沒人能問出個所以然來。

所以在一堆好事者的吆喝下,村人成群結伴地往竹林走去,打定主意這會兒非得好好弄清楚竹林中到底有沒有鬼!

才剛來到竹林外圍,一陣風不知從哪刮起,而竹子也很自然地輕晃搖曳出嘎嘎嘎的聲響來,好似歡迎也好似在通知竹林的主人,有客人來囉…

村人各個被這陣風給擾得不敢往前走,方才在村中的意氣與勇氣全一股腦兒地被風給吹散了。

正當大夥兒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往裡頭走時,林中卻傳來一個大夥兒早熟悉的書生聲音,和一個只有在老一輩的人家口中才會出現的只會嘆息聲的鬼聲…

真是鬼?

…還是有人裝神弄鬼?

眾人皆杵在林外,悄悄聆聽著那一段書生和那似人又非人之間的對話…

模糊不清似嘆息又似風兒掠過一般的輕響自林中深處悠悠傳來:「你說,繼續往夢裡頭鑽的人還能活多久?」

書生蹲在竹林中的一處,拿著小鏟子細細掘著土想挖看看這裡有沒有竹筍可以當晚餐。但手在動嘴巴也沒清閒,仍是得個空回答住在林中百年的朋友:「不久,也許比不久還要久一點。」

「哦?」

「人總有清醒的時候…」

「是嗎?」鬼,疑惑了。

「當然。」書生將鏟子放在一旁改用手撥,因為他看見了竹筍頭了。

「我以為人總是如此,渾渾噩噩、懵懵懂懂地過一生,到了下輩子也是只能這樣子了。」

「別再以為了。」

「那該如何?」那鬼聲悠悠反問。

「實際去瞧瞧不就知道?」書生建議道。

「怎瞧?」

「你瞧我就成。人不好當,也沒人愛當人。」

「所以?」

「但總得有人當人。」書生從土中拿起竹筍,順手拍掉上頭的泥土。

「為什麼?」

「為了你。」

「為什麼是為了我?」鬼更疑惑了,也許該說他是被書生弄糊塗了。

「若不如此,你哪這麼多疑問、以為和想法?」當個鬼還要想這麼多,這鬼還真是清閒呀。

「那這些人倒還真是我害得!」鬼不以為然地輕哼。

「可不是嗎?」書生還回答的真順溜呢。

「請問有法可解嗎?」鬼虛心求教。

「有!」

「如何解?」

「你死就解了。」書生將嫩筍放進身旁的竹簍裡起身走向另一處繼續蹲下身。

「可我死不了呢!」鬼聲亦步亦趨跟著書生晃,順道提出他最最煩惱的問題。

「那就讓我來動手吧。」他應該可以幫這位朋友念著金剛經什麼的。

「也好。只是…」

「怕死?」

「不是!」

「那是?」

「弄髒你的手我挺不好意思。」鬼不好意思地笑說。

「說得也是。」他也從沒超渡過鬼,還是不要亂試的好。

「……」

「不說話?」這隻鬼可能靜得下來嗎?

「該說什麼?」

「說說你哭啥。」書生嘆息。

「沒哭。」

「那你眼睛底下的水珠怎來?」

「是露水。」鬼堅持道。

「都中午了哪來的露水?」書生反問。

「有啊。」

「哪?」

「我眼底。」

「…為何你眼底有露水?」書生可有可無地問。

「嗯…當人苦,不當人的也苦。」看到這位窮困潦倒的書生他就不想當人,但是看見外頭那些意氣煥發的人,他又想當人了!

「怎說?」

「你當人,苦。我不是人卻也苦。」

「你苦什麼?」書生訝問,他不知道鬼也是會苦的。

「苦我想當人卻不是人,苦你不願當人卻是人。」

「總得有人苦。」這鬼還真是愛『興』苦,自己苦不夠還順便幫他苦呢!

「那是誰比較苦?」

「苦不重要。誰比較苦也不重要。」

「那什麼才重要?」鬼再次虛心求教。

「為何苦才重要。」

「你當人苦,為什麼苦?」

「你不是人也苦,為什麼苦?」不答反問。

「交換了就不苦?」鬼提出建議。

「一樣苦。」

「何以見得?」

「不懂為何苦的你,不論到哪裡、成了什麼一樣都會苦。」

「那…還是甭換了。」鬼放棄了剛才交換的想法。

「別苦了。」書生勸說。這隻鬼每天總要來苦上一段,還真是…

「你也別苦了。」鬼也勸著書生。

「我總有一天不再當人。」書生淡淡說道,他死了不再是人,應該就不用繼續苦了吧,至少他可以不用聽到這隻鬼天天喊苦。

「可我總有一天會去當人。」

「所以我將不再苦,你也不會苦下去。」他們這樣算是彼此交換了。

「多美好的日子?」

「的確。」

「可…萬一我當了人卻發現當人苦,怎辦?」鬼再度發問。

深深嘆口氣,書生說道:「那就等你又不再是人了,再去深想,是當人比較苦還是不當人比較苦!」

「苦來苦去,真苦。」

「這苦不就是你自找的嗎?」一直在『興』苦的可不是他呀。

「我沒愛找苦呀。」

「你天天『興』苦還說沒愛找苦?」否則他耳根子早清淨了。

「……」鬼沒說話了。

書生也沒開口了。

林子外的人卻皆嚇傻了。

良久,當風再度拂過林子又傳來竹子嘎嘎的聲響後,林外的人群轟地竄逃回家。

還有人一路驚喊:「鬼!真的有鬼呀!」

直至林外沒有任何聲響,林中才又傳來對話聲。

「我是鬼他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世人皆怕鬼。」書生淡淡道。

「何必怕,總有一天他們也會變成鬼。」鬼不明所以喃喃道。

「他們不只怕鬼更怕他們會變成鬼。」書生提著竹簍走回小竹屋。

「他們愛當人,就跟我一樣?」

「是呀。」

「而你不愛當人跟我們不一樣?」鬼再問。

「是呀。」

「那我應該是人?」

「……」書生無言,這隻鬼傻了嗎?他怎會是人?

「你應該是鬼?」

「……」書生更是無言,他哪時候變成鬼他怎不知道。

「所以剛剛他們是怕你而不是怕我!」結論出來了。

「……」除了無言以外,書生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了。

「書生是鬼,我是人…書生是鬼,我是人…」得到這結論那鬼似乎挺高興的,聲音一路從竹屋飄逸出去,徘徊繚繞在林中久久不散…

竹屋內的書生一邊撥開筍皮一邊搖頭失笑,那隻鬼當了人竟高興成這樣…收斂笑意,那他呢?他現在成了鬼口中的鬼是不是也該高興一點?

屋外夕陽西斜,餘暉映照在地面上,竹林繼續被風撥弄出嘎嘎的聲響來,至於苦還是不苦的爭論,明天依然會持續進行著…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