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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壹、重生

      血,滿滿的血色,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屍山血海。

      不管是倒在地上的屍體,深深沒入地面只見劍柄的長劍,刻著捲雲紋的玉佩碎裂成塊,雲歸山宗門上下,中州十大幫派傾盡渾身解數的力量,可最後得到的是什麼?

      雲鶴劍尊低低笑著,到了最後,他仰著頭,看著高空掛著的冰冷血月,高聳入雲的枝枒發出細碎的沙沙聲,笑聲愈發癲狂,震動的胸腔扯動刺穿肺腑的長劍,藏青的穗子染上褐色的血,晃動在自己眼前,一陣撕裂身軀的劇痛竄過背脊,鮮血湧入喉頭,帶著一股噁心的鐵鏽味,爭先恐後落到了被無數血液浸潤的濕軟土壤。

      「笑什麼?」

      沙啞低沈的嗓音從不遠處傳來,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一雙微微上挑的狹長眸子飽含著濃烈的戲謔,黑髮張揚的散落,額間的魔印此刻猩紅無比,全身上下無一不見那些倒臥在地上的各大門派精銳的傑作—

      數不清的名劍利器插在身體的每一處肌膚,不放過任何一處,然縱刺下了一劍又一劍,卻不見他倒下的跡象,反而越戰越凶猛,殘忍的扯開四肢,擰斷脖頸,劈開血肉,無情的指尖剜出從活人的體內還帶有溫度的臟腑,直到被雲鶴斬下了一條手臂的那刻,才踉蹌著跌坐在堆成一小座屍山的高處,身上寬大的衣袍沾染著的血跡不知是武林盟精銳用生命揮灑出的犧牲多,還是拼上性命只為砍下看似沒什麼作用的那一劍所濺出的鮮血還要來得多。

      越發粗重的喘息和模模糊糊的意識,都在和雲鶴劍尊昭告著為時不多的珍貴時間,悔恨的淚水跌落出眼眶,感受著心臟在虛弱無比的肺葉中掙扎跳動抽蓄,不禁悲從中來。

      如果自己此刻死去,那麼邢天高原,就真的只剩死亡了。

      憑什麼?憑什麼做了這麼多的努力,最終換來的卻是血流成河的局面?

      下唇被尖銳的犬齒咬破,流出了血絲,他艱難的轉動著頭顱,望向一旁失去了整條手臂,露出了被飛劍刺開胸膛、只剩一半的心臟的雲歸山掌門,快要失去知覺的手緊握成拳,咬緊了牙關,不願再發出任何一絲一毫顯露脆弱的情緒。

      至少。眼下這番場景,不該哭泣。

      武林盟以及為首的雲歸山,精銳中的精銳,各個無一不是門派傳奇和天才?

      最終全都落下同歸於盡的結局落幕。

      不...還沒有同歸於盡,至少,那個造成這樣局面,從天而降的惡鬼,率領魔界的魔族之首,血染天下的魔宗宗主。

      天魔,還未死成。

      必須殺了他,以雲鶴劍尊的劍意起誓,屠戮蒼生的魔,必須斬於他的劍下。

      以祭在天眾師兄師侄之靈。

      憎恨的怒火燃燒著戰意,原先還無神的雙眸猛的睜開,雲鶴劍尊咬牙切齒地撐著破敗不成人形的身子,顫顫巍巍的身影搖晃著,腥風吹起了雲歸山象徵的月牙白長衫下擺,獵獵作響。

      傷痕累累的手伸向了沒入身體只剩劍柄的長劍,悶聲不響地將其俐落抽出,劇烈顫抖的雙腿狠狠踏在地面,揚起的劍尖染上血光,直直指向優雅盤坐在層層堆疊的屍首上的天魔,勾起的唇角慘淡的微笑,居高臨下的模樣徬佛自己與生具來便是要俯瞰眾生的姿態,傲慢的很。

      見到雲鶴劍尊拔出了劍,天魔揚起了眉眼。淡淡說道,帶著隱約的嘆息。

      「雲歸山...不愧是被稱呼為天下第一宗派的雲歸山,如此強大的劍意。雖然做得不夠徹底,然而你的劍⋯僅一擊,卻也足以給予我此生最慘烈的創傷,若是能活著回去,這將成為你一輩子的榮耀罷。」

      「...閉上你的臭嘴,混蛋!」雲鶴劍尊齜牙咧嘴的怒吼,雙腳微開,擺出了雲歸山初入門的弟子必學的雲縱步,濕潤的眼角發紅,怒目瞪去。

      天魔淡淡笑著,發黑的雙唇上下微動。

      「看來你我的命數也到此為止,不過你也足以自豪了,我以天魔魔尊之名正式承認...」他伸出了手,緩緩閉下猩紅的瞳眸。「雲歸山之劍,乃天下第一劍。」

      「我叫你閉嘴啊啊啊——!」腳尖蹬地,失控的劍意瘋狂吸收從丹田擠出的一絲絲靈力,滂礡的氣旋夾雜著鋒利無比的劍氣,銀光一閃,天魔的頭顱瞬間落地,滾落身側,失去頭部的屍首緩緩倒下,隨著物體滾到屍山堆下方地面的聲響,萬籟俱寂。

      只剩狂風在耳畔呼嘯,竪起的馬尾飄動著,終究還是支撐不住的身軀猛的跪倒在天魔的屍首旁,在清晨的朝陽逐漸攀向天空的那一刻,鼻息間盡是淡淡的血腥氣味,虛弱的五指緩緩張開,擋在了刺人的金色暖光前,眯起了雙眼。

      「...結束了。」

      逐漸發冷的身軀微微發抖,雲鶴劍尊感受著越來越洶湧的睡意,無聲嘆息。

      是啊,都結束了。

      如同自己無可避免的死亡一般。

      若是自己死去後,雲歸山未來將會如何呢?

      自己這一代的雲字輩盡皆戰死,白字輩的師侄們也尾隨其後,步入黃泉。

      事到如今,恐怕這中州大陸上,十大幫派也只剩那些還懵懵懂懂的孩子們了吧?

      那樣的話,雲歸山和其他九大幫派共同創建的武林盟所做出的犧牲,真的是有意義的嗎?

      他緩緩閉上雙眼,任憑此生最後一滴冰涼的淚水滑落鼻尖。

      若是當年步入雲歸山的自己,能再多加努力些,是否便能多救下一人?

      意識逐漸模糊,雲鶴劍尊低聲自嘲。

      ...毫無意義啊,這種懊悔毫無意義。就像花朵終會凋落,雲彩終將消散,白鶴飛得再高,最後還是會跌落入塵埃,歸於塵土。

      「雲歸...」

      腦海中快速的飛過了許多破碎的回憶,他看到了當年踏入雲歸山門派的自己,總是會特意給自己開小差的掌門師兄醉心練劍的背影,因為被同屆弟子搶走幾塊靈石而和人大打一架,最終被罰到思過崖自己委屈哭泣的聲音,他聽到二師兄極為震怒的責罵。

      「雲塵均!你真當雲歸山是你的丐幫嗎?!竟然敢在這裡惹事生非?你到底把雲歸山的教誨放在哪裡!」

      這句話聽在他的耳里,實在是痛入骨髓的污辱。

      曾經的雲塵均無名無姓,不像雲歸山大部分弟子出身富貴家庭,在還未入雲歸以前,便是仰賴乞討為生的賤民,世世代代皆是閭左的雲塵均,連能作為回憶的故鄉都沒有的他,誤打誤撞參加了中州第一大派—雲歸山的弟子選拔,就在他一連串驚艷全場的出眾表現,通過層層關卡的弟子選拔後,問起自己的姓名時,性情溫和的掌門在一陣嘲弄的哄堂大笑中,用著低沈柔和的嗓音為自己取了這樣的名字。

      塵均,雲塵均。

      紅塵中人人均等,眾生皆為人。

      這便是雲塵均之所以撐過那段在門派中受人歧視與嘲弄的過往歲月中,依然願意待下來,直到邢天一役到來的原因。

      感受自己墜落到柔軟的黑暗中,雲鶴勾起了唇。

      他從未忘記,所有的一切,那令人折服的劍意,通通歸於雲歸山那些溫柔陪伴自己的堅定力量。

      依稀的,他聽見掌門師兄含笑地問道。

      「阿塵啊,你可有後悔?」

      是的,掌門師兄...

      我好後悔。

      如果當年自己再更努力些,如果當年再更沈穩些,是不是就不會走到這樣地步了?雲歸山...是不是就不會有這樣慘烈的犧牲?

      雲鶴不禁悲從中來,徬佛還能看見那被群山環繞,綠意盎然,雲彩飄揚的雲歸山。

      那親暱無比的嗓音再次傳來,飽含笑意輕快說道。

      「何必要悔?這不就是咱們雲歸嗎?」

      雲鶴愣愣聽著,不由得笑出聲來。

      沒錯,這裡可是雲歸。是那個不管你從何方來,不論貧貴卑賤,不論出身性別,像是大家庭般溫暖的...

      雲歸山。

      就在他沈浸在溫暖的夢鄉時,巨大的碎裂聲響猛的砸在自己耳畔,瞬間驚醒的瞪大了雙眼,充滿酒氣的酒甕砸到自己的牆後,碎片割開他那滿是髒污的側臉,鮮血奔湧而出。

      「你個該死的兔崽子——!」

      是了,這樣熟悉的場面...

      雲塵均沈下臉,唇角緊抿,看著眼前領著一票衣著同樣破舊的青年揮舞著拳頭,噁心的酒味充盈鼻腔,喉頭下意識翻滾。

      強壓下嘔吐的慾望,雲塵均眯起雙眼。

      就在作為丐幫一員的青年毫無章法的盲目揍向他胸膛,所有人都以為雲塵均會一如往常般被人揍個半死時,包裹著淡淡靈氣的瘦弱拳頭竟然快了一步,正面毫不留情的砸向滿是雀斑的歪扭鼻梁,巨大的後座力將高壯的青年如同破布,飛撞到身後的土牆,嗆咳出滿口鮮血後昏死過去。

      未來的雲鶴劍尊在一眾驚愕的目光洗禮之下,暗自嘆了口氣,心中微微一動。

      臉上那道被碎片划出來的新傷所帶來的疼痛正告訴他,此刻所見並非什麼人生走馬燈,也不是什麼黃粱美夢,更不是魔修手段的幻覺幻影。

      雲塵均雲鶴,人稱無上劍尊的他——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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