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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

那是4月30日看似普通的一天,那天是梅雨季裡面難得天氣晴的日子,早上醒來上完廁所,回到房間後,害怕等下上班時間會睡過頭遲到,拿起床邊的手機調好了鬧鐘,打算繼續睡到下午,今天晚班準備盤點,不需要這麼早出門,床頭三層抽屜的鐵矮櫃上有一本封面藍色的日記本寫滿了最近的願望:希望可以不用工作又有錢領。做這份工作的時間已經有半年,幾乎每天都累得半死,除了睡覺之外,睜開眼又要繼續工作,幾乎沒有休假,因為是新人,上司認為要多一點時間來適應工作環境,可是沒有休息的結果,卻是工作不斷出錯,導致我完全不想去上班,每天只是逼自己去上工打卡而已。

半夢醒中,樓下的電視聲音讓我無法再繼續入夢,只好起床下樓問家人在看什麼,那是《送信到哥本哈根》2003年保爾·費格執導的首部電影,家人都無聲沉溺其中看著影片,大衛是一個在集中營長大的小孩,他從來沒有看過外面的世界,約翰是他在集中營的朋友,年齡比他大很多,有一天大衛偷了肥皂被發現,納粹軍官要揪出小偷,約翰為了保護大衛舉手承認自己就是偷肥皂的人,下一秒槍聲結束了約翰的一生,影片出現大衛想起約翰跟他說:活著就能改變。

還在觀看影片的震驚中,發現我的手機鬧鐘響了,只好不情願的出門,牽好我的金色YAMAHA小50摩托車往上班地點出發,但滿腦子都是那句話:活著就能改變。我也能改變嗎?像我這樣永遠都不知道未來,每天只能上班工作賺錢的人,也能有改變的機會嗎?當我這樣想著的時候,我正好停在紅綠燈,等紅燈待轉結束,我如往常向左邊小路騎去,一輛藍色的小貨車突然從我右邊的小巷弄快速衝出來,將我撞飛,那一瞬間,我的意識脫離了身體,脫離了五光十射的現實世界,掉進一個灰色世界一切像被關掉音量那樣變得寂靜無聲,突然一個帶翅膀巨大的人影從天而降把我抱著,然後對我說:活著就能改變。我還來不及反應,下一秒,他把我丟進我的身體裡面,我從寂靜無聲的世界切換到喧鬧的現實世界,醒來發現我躺在柏油路上面,周圍是救護車警察和觀看的人群,我骨折送到醫院開刀休養兩個月,因為是上班途中發生事故,所以不用工作而且支薪,等到我比較清醒之後,整理東西時翻開我的日記,才發現我的願望成真了,但居然是以這種方式達成。

當我又進入普通重複的日常生活時,我逼自己要記得他,記得那個有翅膀的人和那個奇怪的事件,那應該是所謂的天使吧!這是我渺小平凡的人生第一次出現這麼奇怪的事情,被天使拯救應該就叫做奇蹟吧!他是誰呢?這會不會是我自己的幻覺呢?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為什麼我會遇到這種事情?世界是不是和我以為的不同?我有種其實我本來應該在那場車禍死掉的感覺,活下來好像是被他介入的結果,可是他壓根就不是我這世界的人啊!

從那天之後我的人生發生很大的轉變,我開始有了過去沒有奇怪的能力,我聽得見靈魂的聲音,有天晚上我去夜市吃東西,繞到巷弄裡,我發現有個老人一動不動坐在公寓大樓的樓梯口,我的心臟跳動異常快速,他在叫我去看他的身體,我知道他死掉了,我覺得很害怕,這是我第一次遇見死掉的人,然後有一個女生也發現他,我們一起鼓起勇氣打電話給119,很快地救護車來了,救護人員說他已經斷氣,不久鄰居出現通知了他的家人,我和那女生相互道別,然後我知道我做了一樁好事,晚上入夢,夢見我的童年,在夢裡我很開心因為我和同伴們在玩,我看見那個老人的模樣,他似乎在向我道謝用這種方式回應我,讓我做美好的夢,第一次對死去的人沒有恐懼,反而知道了他有靈魂也有愛,不是像電視電影演的那樣冷冰冰會報復報仇可怕的鬼魂,這讓我對過去不知道的靈魂世界改觀。

奇妙的還有別的能力,那一年法國畫家米勒的原作來台灣,我請好了假買了票坐火車北上往台北歷史博物館看展覽,我們非常幸運那天人不多,而且還有很棒的導覽說明畫作,那是我人生第一次看畫,而且還是真跡,國中時看過他的作品在課本裡,居然可以在台灣看到真的作品,這也太神奇了吧!等到快要閉館,人群越來越少,我打算再看一遍他的作品,當我一個人站在《春》那幅畫作時,我的意識又脫離身體,整幅畫都在動,像是栩栩如生的風景出現在我眼前,我的雙腳站立的地方變成泥土地上,我嚇壞了,我看見前方等待的少年,和天邊出現的一道彩虹,比較貼切的說法就是我的靈魂被吸入畫裡面,我真的站在他筆畫下的那塊土地上面,當時的我無法理解所以只處在驚恐當中,可每每回憶起來這是件多麼神奇和美妙的事情,如果每個看畫的人都能夠與畫融為一體,這會是多大的樂趣,畫不再是死的平面,而是真的生動活著的風景,每位畫家的能量都會變成真實的畫面顏色並且被觀看的人經驗到,這對創作者來說是多麼有趣的事情,也許電影《美夢成真》靈魂可以體驗到活著的人所畫的畫面裡面這種經驗是真實存在。

有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思索著那個帶翅膀的人到底是誰,我開始因為時間久遠認為那似乎是我自己幻想出來的人物時,我放空望著天花板,天花板的牆面上有一個斑駁的圖樣,居然像一個帶翅膀的人,一手高舉一手平放,想起來這圖是小時候一直幻想有天使出現將我帶走,然後我睡覺位置的上方就真的出現這樣的圖樣,長大後,換了床的方位,本來和姊姊睡的房間變成一個人睡,除了天花板也粉刷過一遍,房間也不是小時候的樣子,所以早就忘記這個圖樣,赫然發現這個帶翅膀的人和那天出現的人該不會是同個人吧!這究竟是我自己想像出來的還是真的!我突然想起哈利波特在鄧不利多死後,有一次他差點被殺死,意識脫離身體,在車站月台上看見鄧不利多,他問:鄧不利多這是真的還是我想像出來的?鄧不利多回答他:這為什麼不是你想像出來的又同時是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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