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遠和周懷瑾是同班同學。現在是高二的寒假，也就是面對大學入學考試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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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周懷瑾抱著一堆剛買的參考書，面對書店窗外的豪大雨，身邊又沒帶傘，只得拿起手機向鄭遠打電話：「你人現在在哪？能給我送把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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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另一邊傳來可靠的聲音：「沒問題，我現在過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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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鄭遠拿著傘出現在眼前，周懷瑾揚起微笑：「多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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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次沒有幫你？」又拿出一個塑膠袋，指向那堆書，「包起來，要是噴濕了，你不得心疼兩天？」鄭遠自信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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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他們知道，周懷瑾家裡不是很富有，除了必要的學費，額外的參考書通常都是向老師或學長姐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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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買的複習講義實屬迫不得已，因為人人都會拼全力復習，空白沒寫過的幾乎沒有。為了自己的前途，懷瑾決定忍痛購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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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打著同一把傘，在路上，鄭遠提議：「不如去圖書館？可以避雨還可以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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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還有事。」周懷瑾的聲音總是平靜溫和，「就送到巷子口吧，書不會濕就好了，我可以自己回家。」一如往常地報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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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轉角處的風是把周懷瑾吹入一間咖啡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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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推門進去，便加快腳步地進入後臺，將所有的東西塞入置物櫃裡，換上服務生的制服，開啟寒假的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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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B市高中規定，學生不得打工和兼職，除了保護他們，也為了穩定學校的升學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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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了貼補家用，他已經默默地工作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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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咖啡廳和周懷瑾放學是同一個方向，所以拿「我回家」當藉口完全沒有破綻。而營業時間為全天二十四小時，如此他就能選擇學生人數少的時段，規避被接發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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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被誰發現都不好，這個消息若被班上的慣性告密者斗出去，他可能會因為違反校規被記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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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記過，周懷瑾更不願意讓鄭遠發現，雖然他一定會對此時保密。鄭遠對他非常好，時常請他吃飯或找各種藉口送書或文具。雖不到被包養的程度，但至少在校園生活裡，算是什麼都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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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特別親密的摯友，而周懷瑾自己也明白，鄭遠的行為也是希望他能和其他同學一般，擁有正常上學的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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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定好一起考上國內最頂尖的大學，周懷瑾決不能讓成績落下。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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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行為讓他萬分感激，但隱形的壓力伏也在周懷瑾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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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被那傢伙看到我穿服務生的圍裙……他大概會發瘋拿錢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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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遠面對他窮困的同學意外的細心，比如莫名奇妙出現在抽屜裡面的空白筆記本，還有每隔幾天，家門口的一箱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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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口總是非常拙劣，簡單的套話就可以戳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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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最一開始的筆記本，封面簡潔俐落，大小也是他曾經和鄭遠分享過的、最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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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是學妹送的？」周懷瑾刻意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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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就拜託我放你抽屜裡的。」說起謊也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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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是那個三班的芷琳吧？我上次才見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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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都高三了你桃花才開，哈哈哈……。」覺得氣氛尷尬，鄭遠隨口說了句，站起身就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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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懷瑾馬上緊緊抓住鄭遠的手腕，望向他，說：「根本沒有這個學妹，那是我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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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氣氛瞬間凝滯，像是放太多吉利丁的果凍，看著是軟嫩Q彈，實則一用力就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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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周懷瑾開口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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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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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的情感傳遞在兩人之中奔馳，「芷琳」這個名字也變成鄭遠默默送東西的代名詞、只有他們知道的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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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現在班上其他同學仍是認為周懷瑾有一個暗戀他一年但是都沒出現過的學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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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這裡，周懷瑾拍了拍臉，讓自己振作起來，希望在人流最多的時候不會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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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懷瑾嗎？週末下午不是你上班的時候啊。」王太太是這間店的常客，自從偶然遇上周懷瑾打工，一看非常投緣，對他好感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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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太午安，今天客人多，店主讓我過來幫忙。」周懷瑾的笑容如同太陽，溫暖和煦，很是討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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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來這裡本想喝咖啡，竟然還能遇到你，你怎麼那麼乖啊，假日還來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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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懷瑾的氣質並不張揚，也不似同齡人那麼意氣風發，溫和的笑臉總是讓人誤以為這是一個沒有脾氣的乖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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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咖啡，您其實比較喜歡甜點的吧。」周懷瑾開玩笑地回答，「今天也是拿鐵嗎？還有黑森林和雪莓天使在做特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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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杯拿鐵和黑森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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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等等就給您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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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的目的也就是為了貼補家用，想著趁著還有時間多賺些。周懷瑾打算，待到寒假結束，薪資拿到之後，就全心全意準備考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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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他自己的未來，周懷瑾更不想讓鄭遠的協助成為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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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沒有人認出他來，看來上天對他不薄。只希望如此順利地過完寒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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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空閒時間，他開始計畫要如何充實利用這個寒假。腦內列出日程表，一通想像之後，發現全部都是讀書、複習、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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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偶爾和鄭遠約出去吃飯和自習，當然了，也是鄭遠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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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也好，」周懷瑾低聲自語：「撐過去就輕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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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之後，大地顏色轉黃，周懷瑾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沒有跟隨天氣轉換，心理裡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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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重複的日常，讓他幾乎忘記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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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突然響起，騰出手接通，突然覺得上天真的在和他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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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你家門口，按了門鈴都沒人來開門，你去哪裡了？」鄭遠質問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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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各在巷子兩端，周懷瑾覺得不妙，轉身右轉躲在轉角靠在牆邊，假裝鎮定地回道：「啊什麼？你在我家門口？……喔沒事，我只是出門買個東西而已，等一下就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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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沒有要做什麼，車站附近剛開了一間義式餐館，還算平價，然後『芷琳』讓我約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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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站在原地未免無聊，鄭遠四處張望，邊講邊散步，朝著周懷瑾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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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意藏起來的周懷瑾根本沒有這個膽子探頭看，乾脆先悄悄繞遠路，佯裝正在趕路地回道：「喔喔好啊，就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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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把人的影子拉的很長，投影在路口的地面上，清楚地映出，有一個人單手正抱著一包重物，另一手拿著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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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身影鄭遠實在是太熟悉了，比同齡人還要再矮半個頭，為了節儉過生活所以纖瘦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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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看到你了。」鄭遠一右轉就看到試圖反方向溜走的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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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裡，周懷瑾踉蹌一步，無比無奈地回頭，道：「下午風大你怎麼不穿件外套？」試圖轉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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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回家吧，為什麼要說謊？」鄭遠主動接過那一包「雜物」，下意識地主動要幫忙，「難道我們已經開始疏遠了嗎？在最後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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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句的質問在情理之中，但第二句卻在意料之外，周懷瑾腦內有數千匹馬在四處奔跑，混亂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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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再瞞過去，還是直接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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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鄭遠也找不出其他證據。周懷瑾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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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想太多，哪有這麼嚴重。」周懷瑾還是笑，只是一時半刻無法找出合情合理的理由，聲音有些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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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鄭遠實在是過於相熟，在這個情況下，周懷瑾需要一點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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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楊叔叔……就是賣魚的那位，就在我進門之前打電話，讓我過去幫忙。」周懷瑾總算是編出一個藉口，還從口袋拿出五百元，「你看，叔叔還是一樣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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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因為今天是臨時被叫過去加班，所以該天的薪資直接付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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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遠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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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都是麻煩你……我也會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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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並肩而行，四周有風，從周懷瑾的上衣上散發蛋糕甜香，讓鄭遠瞬間明白，哪裡有什麼海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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