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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螳螂捕蟬

千里飛雪,萬里銀源。

這裡是世界的北境,是無法生存的極寒地獄。無情,且殘酷。空虛得彷彿連天地也忍不住發狂,日復一日的,借著凍骨狂風奮力咆哮!

一排寂寞的腳印便在這方天地之間悄然的,被無情消弭…   …

不遠的前方,安敬天兀自頑強地朝北走著。一步,一步,又踏出了新的腳印。

他知道自己已沒有了回頭路。

在遙遠無際的旅程中,他的體力早已消磨殆盡,現在身上所剩的,不過是一個堅持;腦內僅存的,也只餘一個指令。

連扯緊殘破的披風都已乏力去做,但他還是在走著。節省眨碎睫上霜雪的氣力,就為了往前多踏出一步。

裸露的手指已然凍僵,變得無知無覺,可安敬天卻感到慶幸。因為冰凍僵硬的手,便彷彿五只鐵做的彎勾,緊緊的箝住掌中的匕首。如此一來,他已不需多花力氣去抓取,也不必擔憂武器會鬆手掉落。

所以他的眼裡還有光彩!

哪怕眼神再是疲憊,臉上也佈滿了憔悴,以至於在霜雪佈滿黑亮的頭髮後,此時的他,便像個已年過耄耋卻依舊不知生命可貴,自行邁向死亡的可笑老頭!

可透過眼中綻放的亮麗光彩,我們依舊能清晰的明白到,他仍然年輕!乍看之下的堅持,也非不知所謂的頑固…   …他還懷有夢想!

所有的痛苦、折騰、磨難,都是在奮勇朝著夢想前行跨步!!

而這咬牙苦撐的青年此刻尚不知道,在濛濛大雪掩蓋的後方,三行腳印突兀的出現,亦步亦趨的追趕著自己那行孤獨的足跡…   …

這一切都要由那柄匕首說起。

儘管看上去平凡,安敬天的匕首卻不一般。比尋常所見更長了兩吋,這不是工匠打造的失誤,而是待人發覺的微妙差異。在專業人士眼中,這類具有不凡之處的武器,稱作秘寶。意味著每樣武器背後,都藏有一個驚天隱秘。安敬天便是如此深信,方於隨處可見的攤販處花下重金買入這秘寶。

他是個獵人,秘寶獵人。而發覺些微的裝備差異,正是獵寶的首要條件,所以他無時無刻打磨著自己的鑑定能力。飛鳥羽毛的色澤差異、磚牆細微的剝落摩擦,在他眼裡,都有一番故事可言。

在常人眼中,這叫傻子,是極度的幻想症發作者。可是這批人仍堅持磨練自己的敏銳。因為他們無不信奉著同一教條。

鑑查能力越高,越容易發現這類隱密的差異!

然而只是一眼掃過的不妥之處,細思之下,往往無法歸類出究竟在何處發現。

「還有待磨練呀!」坐在床邊,安敬天一聲嘆息。哪怕他絞盡腦汁,最終也只能將記憶鎖在大略地點。為此接連三天,安敬天日夜流連「科斯帕」主城的商店大街,甚至在變裝、易容,還有不斷明查暗訪之後,他仍是被所有店家所認識。

「哦?」安敬天又在變裝。

可這一次,他已發覺所有店主人的虎視眈眈。明顯的愣了一下後,索性不再隱藏,大大方方的緩步瀏覽各家商品,在鉅細靡遺的端詳鑑賞之下,倒也挖掘了不少秘寶。

「老闆,這件『熔岩龍骨壺』便半價算給我吧!你看看手裡這『沼澤哥布林的藥膏』、『彩虹鳥的羽毛筆』、『綠色史萊姆飲』…   …都是近三天跟你買下的,所費不貲啊!」安敬天又一次聽到那肉痛的叫價,抽搐著臉和老闆苦苦哀求。

「不行,我這價錢就是這麼定的,就是天皇老子來都不會改變。」店主人堅定的搖頭拒絕。大發一筆的機會,又有誰會輕易錯過了?

「放屁,你這邊的價錢又有誰比我還清楚了?」安敬天粗著脖子大罵:「在我暴露意圖的一刻,所有貨品的價錢可都翻了百倍。我在你的鋪子可是已經花了千金,就要一點打折也無法嗎?」他當然是誇大其辭,所謂的千金,不過是千字頭的碎銀罷了。說到金元寶,那可是數以萬計的銀子才能換取來的巨大財富啊!

饒是如此,在一家攤販花上數千碎銀,這也已是極其奢華的消費。聽到安敬天如此發言的圍觀者無不譁然。

店老闆老臉一紅,冷冷道:「三千五,客人不買就請離開,別干擾我做生意!」

「什麼?剛才不是說三千的嗎?」安敬天停下掏錢的動作,氣憤地大叫道。

店老闆只是冷冷地瞪視著他,不說話。

安敬天氣瘋了,全然遺忘以合為貴的生意本道,一甩手,大步而去。

店老闆登時悔恨頓足,但在大庭廣眾之下,他又哪裡好意思進行挽留呢?然而臉色鐵青不過半秒,店老闆隨即又眉開眼笑了起來。

「老闆   我要買那個壺!」

「我出3500!」

「我出3600!」

「4000!」

就在安敬天前腳剛踏開的一刻,群眾猶如油鍋沸騰般瞬間暴動。蜂擁而至的顧客將小地攤擠得水洩不通,紛紛指名購入安敬天放棄的「熔岩龍骨壺」。

安敬天腳步一頓,像是有些後悔,可隨即加快腳步離開了。頭也不回的背影,似乎訴說著一股子悲憤。

可是陷入狂熱的群眾沒人在意。

不遠處,一行三人正凝視著那加速離開的身影。

「狐狸,去買下那骨壺。」薄施脂粉,長相猶如陶瓷娃娃般精細的女子說道。

「收到。」

正樂不可支的店老闆忽然間雙眼發直,顫抖著手指選擇了突然跳出高喊「一萬元!」的客人。

吵鬧的群眾登時安靜了,因為地舖中已沒了他們爭相競逐的寶物。

店老闆喉嚨有些發乾,雙目射出貪婪之色。他猛然察覺,造成轟動的那個男人買不買下他的商品並不要緊,他只需獅子大開口,尾隨其後的愚蠢民眾自然會出高價購買。想通此點,店老闆不禁樂的手舞足蹈,更考慮著與安敬天來個合作,一起演幾場假戲,雙贏的賺個盆滿缽滿。

如此美妙香甜的交易,想必沒人會拒絕的吧!

他一面陶醉於「大妙計」,一面窮於應付周圍相熟的其他老闆。那得意忘形的笑容,囂張的炫耀言詞,讓不少老闆暗生討厭。他們眼神一相通,立即露出有會於心的陰邪笑意。

「好厲害的小子。」捧著「熔岩龍骨壺」,狐狸搖頭晃腦歎道。

「果然嗎?」武打裝束的健壯男子沉聲問道。

「嗯,」狐狸說:「這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龍骨壺罷了!」他隨意的搖了搖手中的赤紅骨壺。漫不經心的模樣,可嚇呆了見識過此寶物的玩家們。

「但是用意呢?」狐狸皺眉表示不解。

「也許是跟隨其後的玩家讓他感覺不快,故而打算令他們花重金交易如此凡品,充當教訓?」

「可真正使他虧本的,難道不是店老闆嗎?這般的遷怒,有何意義?」

「或者…   …」武打裝束的男人笑道:「是狐狸你的鑑定能力太過差勁也說不定。」

「你小子還好意思說我?哼,不信你自己鑑定看看。」狐狸一甩手,昂貴的熔岩龍骨壺隨即飛向男人,看得群眾又是張大了嘴。

哪怕不是受安敬天青睞而炒高,亦屬八九百碎銀的天價,是尋常人買不起的奢侈品,何曾見過人如此莽撞交易的?

「骨壺的堅硬程度縱然比陶瓷高些,可也屬敲之即碎的範圍啊!」有人不禁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

「你丟給我也沒用啊,就沒必要多此一舉了吧,」香蕉笑著道,對準了骨壺就是一拍,斜斜的送了開去:「鑑定的事情還是交給隊長來吧!」

「愛現!」狐狸又是一枚白眼。

果不其然,香蕉精湛的武功贏來一陣喝采。誰能料到骨壺非但不碎,更在他巧勁運使之下,轉往那個長相精緻的嬌小身影。

「清泠,如何?」

也不見女郎有什麼動作,骨壺倏的便停在了她眼前,緩緩的旋轉展示著壺身的每一細節,直至女郎滿意。

「只是普通的骨壺。」清泠給出結論。

「就說吧,香蕉你個芭樂,還敢瞧不起你大爺?」狐狸爆了一句粗口。

「是是是,買個保險罷了。」聳聳肩,香蕉隨意敷衍著:「隊長,那小子的鑑定能力,可會比妳還高強?」

清泠蹙起秀眉,不說話。

「這不可能!我們也是費盡千辛萬苦才磨練到如此程度,憑那小子孤身一人,不可能比我們還厲害!」狐狸搶著大聲道。

為了避免失誤,清泠舉起手來,仔細的感受骨壺表面的紋路與溫度。可最終仍是搖了搖頭。

「這小子搞什麼花樣呢?害我白白花多了數千塊買下一個廢物。」狐狸罵罵咧咧道:「要是我來幹,肯定沒搞死店老闆不罷休,哪有讓人賺進白花花銀子的道理?」

清泠正凝目眺望著安敬天的身影,沒有理會。於是香蕉對著他呶了呶嘴:「看看老闆們賊頭賊腦的模樣吧!」

狐狸一轉身,卻見熱鬧的場面已然改變,甚至有種道不明的詭異氣氛,讓人下意識的想要逃離現場。狐狸沒來由的一陣膽戰心驚。

「追上。」清泠依舊盯著那道身影,專注非常。見安敬天似乎又完成了一宗交易的奔向北城門,她果斷轉身,帶著兩人不再多做逗留。至於眼尖的玩家們,立時發現了被留在原地的那個赤紅之壺。張望了一下,吃驚於同樣察覺的賊腦袋之多,一聲齊刷刷的吶喊爆炸開來,來自四面八方的人海浪潮,湧動著拍往中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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