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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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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皆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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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臨的很快,當我們走上堤岸時,它便輕輕的覆罩下來,如一個擁抱,把沉默、尷尬、彆扭或者其他別的什麼情緒,通通納入懷中。我回頭看了看泛著深藍色的海平面,遠處是淺了一個色號的海平線和清朗的夜空,當夜色越濃重的同時,最早亮起的星星打響了信號,眨眼間便星子們傾巢而出、呼嘯席捲過了半個天空,壯麗的讓人難以置信。等到夜后完全掌控了世界主權後,星光像流蘇般垂墜下來,赫拉休伊斐迪南和我伴著規律的海浪聲,慢慢散步回去。

規律的海浪聲、沉默的散步,很能撫慰人心。當比西隆領主宅邸在望時,我的情緒已經平復的差不多了。赫拉休伊斐迪南很有紳士氣質的禮讓我先去洗漱,我愣愣地看著他,直到他面帶微笑表示:不先洗也可以,但萬一他洗到一半變成青蛙,浴室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被讓出來喔──

這真是太有效的威脅了,不是嗎?

洗漱完畢,恰好趕上晚餐時間。比西隆不同於其他領地,大概因為太過窮困的關係,國王到訪期間也還是堅持一天只有二餐的傳統,錯過餐點就得自己想辦法了。晚餐擺在領主宅邸一樓的接待廳,三張高矮不同的方桌湊成符合禮儀規範的長桌,比西隆領主坐在主位上帶著狼狽的笑容,正在招呼其他幾位先到的貴族。

「大家坐啊!不用客氣!那個誰!克里家的!還沒來嗎?坐坐坐、當自己家啊!布拿比   你幫我多拿幾個盤子,這些不夠用;我藏在衣櫃裡的蜀秫酒呢?奇姆   ?各位抱歉啊,大家都知道我們家本來就不是很有錢,各位從那麼遠的地方,走那麼遠的路來我這裡,沒拿什麼好東西招待大家,我先跟大家說對不起。」

「親愛的比西隆兄弟,你真是太客氣了!請不要如此忙碌,坐下來與我們好好的說些話吧。膏腴醇酒、鐘鳴鼎食皆是身外之物、不足論矣,然你我之間不似兄弟,更勝兄弟的親愛精神是如此感激人心,使麵餅足可為珍羞、白水亦能醉人,舉杯吧!各位!為我們和比西隆兄弟的友情!」

某個我早就忘記全名的約翰代表眾人,笑咪咪的開口,但比西隆領主豪邁的一揮手,表示他真的沒有在客套。

「這位兄弟,謝謝你啊,可是我比西隆從小到大,什麼事情都能學會一點,就是學不會開玩笑。今天的飯我是這樣想的啦,因為我們廚房出了一點小問題,大概是不會合大家胃口,大家能吃就吃,不能吃我先跟各位賠罪!來來來,先乾為敬!」

主人先舉杯,眾人自然跟隨。我好奇地看著色、香還算俱全的晚餐,正心想擺盤菜色看著還不錯,是哪裡出了問題,讓一地之主能不惜面子也要先警告一番,坐在比西隆領主左手邊第二位的某威廉便幫所有人解了惑。

「此言差矣,比西隆兄弟如此客氣實在讓我等不知如何適從;過度的客氣反而看起來像是在責怪了。吾等來自天南地北,各自領地所產風物大不相同,正該趁此時歡聚一堂時,共同品嚐不一樣的味道,如此方不負美好時光。何況滿桌珍羞色香味三項俱全,即使以陛下的眼光來看肯定不比御廚差,且讓我來嚐嚐這道松露醬麵包,啊!蓬鬆的圓麵包雖則外型純樸自然,不施以任何虛華點綴,但大化自然最是至理,這麼乾淨純粹的麥香再佐以淡淡的松露香氣,豈是食指大動可以簡單形容的,入口之時的感動想必不須、多說……」某威廉客套到一半,忽然卡了兩秒鐘的詞,「肯定,」他艱難地拉直了舌頭,從齒縫和嘴裡的麵包中擠出最後的客套:「好吃。」

滿桌沈寂。

我味如嚼蠟的吃著眼前這盤不知該如何形容味道的食物──沒放鹽所以沒味道、沒有酒所以食物本身最粗糙的味道沒有被去除、在差點犧牲了好幾顆門牙後才發現麵包本體鬆軟和堅硬的部位神出鬼沒,無法預測──看著原本還試圖強顏歡笑,硬擠幾句稱讚詞的威廉最終被擊沈,老老實實的開始「為了活下去」而進食,我忽然就想起了這句格言──「神說要有光,就有光。要給你沉默,就讓你說不出話來。」──好吧,神根本沒講過這句話。

不過當整個世界都沉默時,即便一個聲音也會變得很有力量。   陷入了謎之沉默氛圍的餐廳大門發出了輕輕的扣響聲。

遲到的赫拉休伊斐迪南站在門口,被所有人眼中發出的砲火徹底洗禮了一次。但他當然不是吃素的。雍容華貴地、僅微微挑起一邊眉毛,就讓眾人收回視線。斷斷續續客套聲再次響起。某個亨利表情相當自然地盛讚起比西隆的原始風光壯麗奇特,不只地靈人傑,每天的餐點還有別出心裁的口味和花樣,真是相當的令人印象深刻。後面眾人違心的贊同之聲立刻尬廣跟上,可是主人並不領情,一概反駁到底,最後終於破罐破摔的說了:「別說了。就是難吃。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們這裡會煮飯的就那幾個,每天都吃一樣的東西,你們煩不煩我不知道,反正我是煩了。剛好你們來,我就叫她們弄點不一樣的,不要煮每天那些難吃的要命、看了就不想吃的東西。結果她們居然給我摔鍋!」

「……」

這種微妙的沉默該怎麼形容呢?

比西隆領主的表情俞加沈痛,幾乎要眼含熱淚了:「鍋子!那可是很難拿到的奢侈金屬品!她們居然就這樣拿來摔!還說要不是因為我不長進,她們也不想每天都煮一樣的東西,她們要罷煮!」

某喬治微弱的聲音從角落裡飄出來:「……然後她們就罷煮了?」

長相走硬漢派畫風的比西隆領主抖著肩膀,重重地點頭後,又重重地搖頭,語重心長地說出了我個人認為相當警世的良言:「不會煮飯,就不要隨便惹火廚師,除非你知道哪裡可以買到吃的。」

「……」

我真心地不知道是否該為勇於挑戰封建權力的廚師喝采,還是為領主掬一把辛酸淚;這人生,總是如此艱難。

餐廳裡唯一不受影響的應該只有遲到的赫拉休伊斐迪南。他沒被比西隆領主的悲情告白打動,安穩的享受了眾人的試毒成果,解下腰間的精緻小錦袋,掏出一把雜糧餅乾,斯文地啃了一口。

好看的人無論在何時都是好看的,即使在所有人中只有他能吃到正常食物的情況下──我真的不得不稱讚他是個標準、稱職的主坦啊這位公爵大人。

我努力按捺下讓他滾回房間裡自己吃的衝動,門口再度傳來一陣騷動,伊萊翠那相當具有辨識性的嗓音穿過重重障礙物,颯爽地宣告了國王登場。

比西隆領主立即拿抹布擦掉了將落未落的男兒淚,起身迎接王國主人。貴族不愧是貴族,即使是渾身洋溢著海口大哥風範的比西隆領主,在面對相同階級時,表現的依舊相當的像個貴族──冗長的歡迎致詞和精細的禮節,還有特地切換出的古老韻腔,顛覆了這陣子已經聽習慣了的流行花腔,在在讓我複習了一次「文化衝擊」這四個字怎麼寫。

我這邊看得目不轉睛,那邊比西隆領主已經莊重的招呼國王完畢,領著王國主人來到長桌邊,和在場所有貴族敘完主次,分別落坐。客位略有變更,國王在領主的右手邊第一位坐下,遲到的赫拉休伊斐迪南補進了第四尊貴的位置,我被挪到長桌尾端,和眼神閃躲的王國第二法師成了對家。比西隆家的侍衛們上來更杯換盞,但只有國王有得到一份全新餐點的殊榮。於是所有人紛紛表示可以提供餐後茶了。

畢竟比起廚師罷煮之後的產物,這個比西隆的特有茶品,香氣厚實,嚐起來雖然先口苦濃,略帶點鹹澀之味,後韻卻因此別有玄機,和已經喝習慣了的其他茶品比起來,特別的甘味頗讓我愛不釋手,還很耐泡。

前面首席那裡絮絮叨叨的應酬完一輪。大貴族們發現國王臉上的表情不復剛來時的凝重,變得相當輕鬆,顯然是有什麼好事發生;國王謙虛的客套表示自從初次大巡行,來過比西隆之後,他內心無時不記著比西隆此地人民熱情好客、與眾不同的美景風光,然而俗務纏身,常有身心皆被束縛的無奈之感,導致他已許久沒有來比西隆作客了。如今內心渴望一朝遂行,終於再次到訪比西隆,豈能不好好品嚐與首都內陸不同的風景人文,徜徉親近海洋、自然和原野?因此這幾日閉門謝客,對比西隆兄弟有失禮節,實在情非得已。

國王臉上帶笑,說的眉飛色舞,底下一眾貴族們紛紛附和,就連赫拉休伊斐迪南都應景地呵呵兩聲,我偷瞄了他兩眼,內心嚴肅地思考兩個問題:國王是認真的嗎?斐迪南是在刷存在感吧?

比西隆領主大概和我英雄所見略同,但和我不同的是,他雖然還沒接到國王的電波,卻不妨礙他愉快的打開外交開關。在國王客套到了「讓人打從心裡的感到舒適愉悅,彷彿也回到幼時無憂無慮的日子,一身重擔皆被天地洗清,實在應該多來幾次,甚至長住。」這個主題時,打蛇隨棍上地暗示了一通比西隆其實很窮啊、沒能好好招待國王真是不好意思啊、不過還好國王喜歡大自然啊、這樣剛好啊,他知道自己領地裡其實還有幾個沒有開發過的秘境,又舒適又漂亮啊,非常適合獨處和沉思,就是路有點不好走,不然他都想約國王一起去走一走了啊。

國王技巧性的表示了對秘境的嚮往;領主立刻客氣的表示都是大家不甘嫌啦,除了野生祕境外,隔壁的幾個大領地都更好看,也就是貴族們看膩了首都風景,才會對比西隆還有一點興趣罷了。對此,國王當然要表達一下反對意見,他用力的拍著比西隆領主的肩膀,義正詞嚴地說了一套「兄弟你怎麼能夠這麼妄自菲薄呢!」

已經和國王的電波對接上頻道的比西隆領主謙虛的笑了笑,呵呵哈哈地也和國王哥倆好地拍起了肩膀,提議道:不然咱們去旁邊聊聊吧,兄弟你好久沒來了,我幫你介紹介紹這邊新開發的幾個景點怎麼走,不然萬一你在路上受傷了那我怎麼好意思,順便有幾個我正想發展的新景點新產業想要問問你的意見,你見多識廣有實力,肯定可以給我指出正確的發展方向。

國王慨然起身,一邊表示:說什麼指導!兄弟之間沒有指導這回事,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就算我自己手頭上還有些小困擾還沒解決,可是我怎麼能夠不幫你呢!一邊和比西隆領主勾肩搭背的離席了。

圍觀了全程的不才在下個人表示:牙痛;而且,身為貴族──就算是海口長得很像流氓的貴族,也還是貴族──真的不簡單啊……

主角們雙雙離席,這頓飯自然結束。我慢吞吞地落在所有人後面離開,正好和赫拉休伊斐迪南並肩。我看了又看他腰上的那個小錦袋,很沒節操的吞下了好幾口口水。

唉,好想吃頓正常的食物。

我惆悵地想著雞排、珍奶、蛋餅、大麥克、必勝客海陸雙拼,在奔騰的幻想中,又看見那熟悉的台灣路邊攤招牌。唉,我不知何時再能與這些美食相見!

晚上就寢時,我磨磨蹭蹭地不想上床,只是坐在門口拚命灌茶,然後惡性循環的拚命出去「繳水租」   。已經躺平在床上的赫拉休伊斐迪南不堪其擾,終於沒好氣的坐了起來,優雅又內斂的瞪了我一眼,把那個小錦袋丟了過來。

我猜他一定想說「餓死你算了」,但是公爵家教擺在那裡呢。

「謝啦!朋友。」

我厚顏無恥的感謝了一句,喜孜孜的拆開錦袋束繩。

赫拉休伊斐迪南的食量意外的不大,錦袋裡還有三分之二包雜糧餅乾,做成半個手掌大,方便拿取,調味也很簡單。事關死生存亡,客氣只是給自己找麻煩。我原先還想拿個兩三片就停手,沒想到飢餓的程度遠超過自己的認知,不知不覺間一袋餅乾居然差點見底。赫拉休伊斐迪南倒是沒說什麼,只是倚在牆上揉眼睛,嘴裡嘟噥。

「吃吧。我還有。」

「這怎麼好意思呢。」

我訕訕停手,痛苦的看著袋底的餅乾屑,又看看睡意漸消的公爵大人。吃人嘴軟,既然他一時也睡不著,我嘴裡還有他提供的餅乾,當然不能把他晾在那裡風乾。只好沒話找話,問他怎麼這麼巧,自帶了吃的去餐廳。

公爵大人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淡然道:「很多人都知道,斐迪南公爵不幸地,對很多食材過敏。」

我覺得他的語氣像是在說「其實我挑食」。

「而在我途經廚房時,很失禮地正好聽見廚師們的微小抱怨。」

「……」

賭一百萬,這句話才是他自己準備了晚餐的原因。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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