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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Chapter 03

      最後我還是沒有去望高寮,因為我還沒有準備好面對塵封在盒底、幾乎就要被我完全遺忘的回憶,雖然會偶爾會想起,但是我想我還是沒有辦法站在那裡、那回憶的中心。

      所以我們繼續開著車南下,漫無目的地一直往南行駛。由少彥提議。

      「你明天排課沒有?」發動引擎以後,少彥突然的轉過頭問我。

      「不曉得,我好一陣子沒去學校了,怎麼了嗎?」

      「突然不是很想回去,台北。」

      「那就翹掉吧?」

      「嗯。」

      嗯。

      一根菸的逃跑,我沒忘,當然少彥也沒忘,只是我們心知這次的傷需要更多的時間才能痊癒,所以他不點燃,只把菸放著而不點燃,因為燒不完。

      像我們的愁、思念與孤獨,燒不完。

      一路上少彥沒再提起望高寮猴探井或是千秋,也沒有說任何的話,安靜而沉默。我知道他聽出我那句廢話裡的哽咽,而他明白只要多說一個字我就會留下眼淚,所以他不再出聲,只專注的開著車。

      一樣的溫柔,相同的溫柔,自初見以來就不曾變過的溫柔。

      那時候也下著雨,而那是我第一次到猴探井,一個人的猴探井,在深夜裡。

      我坐在地上捏著啤酒不停的灌,要命的灌,直到痛哭失聲還是繼續喝,混雜著雨水淚水狼狽的一直喝。

      但唯有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場合,我才有理由解釋臉上溫熱的液體是什麼,才有辦法對著空氣崩潰大吼,才有這該死的勇氣面對這該死的現實,該死的!

      你他媽到底憑什麼帶走我的千秋!憑什麼!她一輩子害過人沒有?我就是連別人的壞話都沒有從她口中聽過!她吃了二十年的苦而她喊過累沒有?她甚至老笑著說活著很幸福!所以到底他媽的為什麼、為什麼他媽的千秋必須走?為什麼?

      為什麼!

      我沙啞我聲嘶力竭,但我還是吼,用力吼,奮力吼,對著這千秋最愛卻也最不願靠近的南投。

      然後少彥出現,不撐傘,淋著雨,然後在我左手邊坐下,面無表情,語氣也沒有起伏。

      「吼這麼大聲,不怕被偷聽嗎?」

      誰會聽到?我管他媽的誰會聽到,我只要我的千秋回來,把我的千秋還給我!

      「好吧,你不介意的話我就在這了,但如果你哪一秒突然看我不爽,要我走大可以放心說,反正只是喝酒。」

      從此我們變成一起逃跑的伴,不想要一個人時的逃跑的伴。

      而關於少彥以外的那些回憶,我想我到老、到死,甚至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種失去全世界的感覺,那種憤怒又無助的感覺。

      明明都三年了,想起來還是傷。

      「看來我們來的正好。」踩下煞車,少彥把車子熄火,然後望著橘紅色的天空淡淡的說。

      「是阿,最適合看日落的西子灣。」

      日落,西子灣,一人一打啤酒,我和少彥,燃著菸,但不抽,只喝酒。

      夕陽的餘暉把天空染紅,把海面染紅,就連少彥的眼空都染紅。但他連眉頭都不皺一下,若非我在凝視他側臉時發現眼裡閃著的光,我想我不會知道他有多痛。

      可我不過問,只是知道而不過問。這是我們的相處,我們無聲的默契,想說就說,不想說也不會有誰強逼你說,自在而輕鬆的情誼,不用拿出什麼交換就能不斷掉的情誼。

      因為我們和其他人很不一樣,太不一樣。

      「有時候我們不說其實只是因為那些事情太傷太痛,我們怕哭怕崩潰,甚至沒有辦法完整傳達,所以乾脆不說,都不說,對吧?」乾掉一瓶啤酒,又拿起了第二罐,少彥捏了捏他的眼皮。

      我知道他想哭,他必須哭,但他沒有,他只是忍住。

      「嗯?」

      「就像你之於回憶呀。」

      「大概吧。」

      所以我才會沒有辦法向誰說完千秋的故事,連對自己也說不完,不想說完,因為會窒息會痛更不想面對。

      「我也是。」

      「我知道,所以我不問。」我微笑,少彥也笑,然後我們乾杯。

      「謝謝你。」

      不客氣。

      兩打啤酒一包涼菸的時間,夜幕早就低垂,而我們的手機都關機,誰也不知道確切的時間,只有涼風不斷吹來,還有滿天的星星、我一直想見的星星。

      我移不開視線,也抬不起腳步,這太美、太迷人,而那個當下環繞在心頭的煩躁全都消失無蹤,彷彿一開始就不存在一般的寬闊了起來,可下一秒鐘卻又抽痛了起來。

      我又想起千秋,也記起我們約好要看星星。

      於是我轉過身,離開,因為我沒有實現承諾,我來不及實現承諾,我以為我們有很多的時間慢慢實現這些承諾,但結果沒有,而且錯的離譜。

      「這給你。」站在車門旁,少彥忽然丟了本筆記本過來,「本來打算讓你自己回去拿的,但他們堅持要我轉交給你,越快越好,雖然我終究還是遲了三年。」

      「他們?」他們。

      我重複喃唸,然後握起拳的手因為憤怒開始顫抖,因為那群我恨透的人渣、那他們,那該死的他們!

      那樣的爛人,那樣一群混帳殺人兇手,我怎麼可能見?我他媽的怎麼可能見他們!

      我的手心被指甲掐的好疼,而心更疼,我於是燃起了菸,沒命似的大口大口抽,可我終究不知道要怎麼撫平那騷動和那抽痛,只能放任憤怒和悲傷盈滿心口,然後炸開。

      而我沒用的崩潰。

      少彥則是有耐心的以一貫的沉默相伴,直到我強迫自己取回平衡。

      「抱歉,時間點果然真的很不對。」他苦笑,而眼裡藏不住的情緒是傷,「但我最近就要離開,不只台北,是整個台灣。」

      「沒關係,是我調適不過來,只是你不唸畢業?」

      「不唸畢業,也不想唸畢業。」

      「我也是,那要不乾脆休學吧?」

      「好主意。」

      嗯,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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