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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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分得乾乾淨淨－如果之前算是在一起的話，私下沒有再聯繫，再遇到是因為工作，這是一件龐大的案子，得到機會等同飛升掛牌，正如熙全所說，要是他們維持半調子關係，遲早有一個人得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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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有形無形，大公司總部都是地標，是社會新鮮人無不想進的大樓，層層華麗的背後全是最腐臭的黑色，新也的工作是讓肥水不外流，並讓報表維持高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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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間垃圾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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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也不是為了錢才接這個工作，而是因為挑戰性，他付出多少收多少，收取時薪他問心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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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把自己視為大公司的一員，在這裡沒有他可以支配的人手，沒有座位，只暫時借用其中一間會議室作為辦公，唯一的福利是免費的水，還得自備環保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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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子是天藍色，畫上白色的海浪，看起來是陶瓷、實際是金屬漆器，除了好看一無是處，新也倒是用得很順，提著小藍杯往外走，想再給自己倒杯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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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幾個月前，這層樓就以重新裝修為理由淨空，留下一格一格的隔間，部門的門牌子都沒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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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工福利委員會？再幾週委員會就不委員會了，反正一年就辦一次尾牙，照現在的月份算，其實也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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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端著一個馬克杯到處參觀，他工作剛超過16個小時、夠久了，散步一下剛好放鬆筋骨，大公司坪數很大，在通道間左轉右拐，邊把緊急逃生路線圖當地圖，很有冒險探索遊戲的氣氛，然後就在電梯前遇到熙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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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也相信遲早會遇到，但並沒料到就是今天，別離的難受痛苦湧上，他以為自己經走出來，身體動彈不得，在熙全消失轉角前，才驚醒而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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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再過一次那天，緊張的情緒幾乎讓新也滅頂，理智消散得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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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熙全就和那天一樣，已退開一步代替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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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經過設定、樓梯間堆滿建材，對其它員工來說這層樓等同不存在，才這幾天，關於這層樓的鬼故事就傳遍大樓，據說這裡原本是全公司最賺錢的採購部門，但因為某部長暗中收取回扣，最終導致全部門被解雇，多名員工無法接受而罹患精神疾病，而部長本人則是在某個夜晚潛入這層樓，打碰玻璃後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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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間是這層樓最亮的地方，離開光之下就是走道，兩側是黑幽幽的辦公室，裡面的東西只收了一半，文具紙張散落一地，百頁窗都是放下的，陽光只能透進一絲，還真有鬧鬼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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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全是鬼故事的一部份，但他並不是事主，而是編劇兼網軍，在從大公司幾個案例取材之後，貼上網路，混著幾個在這邊工作才知道的細節，由於大公司本身有很多潛規則，一般外人難以相信，了解真相的員工不敢多說，只敢私下聊聊，聊著聊著就變成不能說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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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讓員工不敢到這層樓，鬼部長的故事也有助於讓他們安份，就這幾個月，大公司的爭吵少了點、業績達成率多了點，員工笑起來比哭還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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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最好不要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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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全拒絕得很透徹，舉起一隻手表示阻擋，全身細胞都向他表示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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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是他該專心在工作上的時候，熙全並不想遇上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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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棟大樓面臨清算，包含這棟建築本身，在市場上這件事還是秘密，再幾天、最快12小時內，所有的東西都會易主，人們的投資將變得毫無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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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全的任務是極盡所能安撫每個人，股東、失去保固的消費者，把醜聞蒙上一層紗，為曾是所有新鮮人夢想企業的歷史寫下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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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稿隨時能發出去，員工們已經感覺不對，部門間滿是不安的波動，上司一面安慰下屬，一面在心裡做好最壞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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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四是清潔公司慣例打掃的日子，水桶車卻沒出現，可能是連日下雨的關係，玻璃很髒，天空看出去顏色混濁，今天八成又會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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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新也的這段時間是他事業的高峰，他們還是不該見面。熙全以為他和新也的關係已經往前、往結束的方向向前，但等到人站在面前了，才發現自己什麼決策都沒下，是個失敗的解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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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全，先聽我說完，我們雖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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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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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全小聲制止他，眼睛向上瞄向新也的後方角落，新也知道那邊有個攝影機，因為角度的關係，攝影機拍不到熙全的小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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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咖啡、我請你喝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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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第一次見面，新也也不曾見他如此冷漠，眼睛、鼻子嘴巴都是他認識的熙全，散發出來的氣質完全不一樣，表現很強的企圖心，充滿侵略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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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也不是沒遇過這種人，他們通常不會是高層，而是急於上位的基層，樣樣完美，看起來甚至比上位者更有能力，卻屈就低位，有些溫和有些暴躁，裡子裡一樣急切的想要被認同，是他疏忽只看表面，才從未了解熙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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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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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全按下電梯，電梯剛好停在這一層，發出叮的聲響後敝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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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也把杯子往地上一放，跟著走進電梯，在熙全靠卡後，往前一步按下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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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片經過設定，直達不停靠別的樓層，不會遇到其他人，監視器懸在頭頂上，他們沒有交談，一直到電梯停下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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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是檔案庫和餐廳，餐廳的人比想像得多，空氣裡瀰漫焦躁不安，人手一杯咖啡，有些成群、有些一個人在位置上呆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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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目記錄企業的命脈和精神，無論怎麼操作，都能發現脈絡，這是新也的世界、他看世界的方式，他點過貨、能評估它們的價值和風險，卻不知活生生的人如何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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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習慣把所有東西都量化，翻翻紙就以為看清企業百態，忽略下面運作的是活生生的人，直到今天才親眼看到大公司的內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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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帳目上來看，他知道這個公司將走向滅亡，想過它們的資產將如何易主、流向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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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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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比大公司的資產，和員工有關的佔比很低，大樓能有新主人，但他們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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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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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全眼裡都是漲紅的氣憤。還有很多事要處理，這傢伙為什麼這時候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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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頹廢的員工和他們擦身而過，熙全及時控制自己，收住滿到胸口的情感，壓在心上非常難受，加上連日來的加班、壓力讓他頭重腳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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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有可能會遇到新也，但不應該那麼快、至少不是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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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訪客證在他們胸前晃動，走在走廊上，員工閃著他們，害怕的猜測他們的身份，好多人離開公司，紙箱成為各部門最熱門的東西，甚至有人忍不住煎熬，直接曠職缺工，看起來還有人的座位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他們已經能看到大公司光環將和股價一起化為泡沫，在這工作的時光終將成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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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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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沒人注意他們的空擋，新也壓低聲音。熙全大可直接走掉，可是他沒有，而是跟著他，像是被隱形的鎖鍊銬住。他們切入通往倉庫的走道，刷入其中一間，房裡的牆上有道暗門，就在貨架後，偽裝成一片板子，鑽入入腰低的門後是個小房間，熙全剛跟進小房間，新也反手鎖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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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防用的防火室，重要檔案用的，前陣子剛清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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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消防方面還是法令方面，這邊的門應該都不能反鎖，在熙全默背法條的同時，新也靠到等同耳語的距離，這個房間沒有對外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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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也並沒有碰到他，另一手鬆散散的輕碰牆面，將他困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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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幫他們工作好幾年，終於可以結束這團爛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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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憊的耳語帶點撒嬌，睫毛近得能碰到臉頰，沒想到他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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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不確定我的立場，不應該跟我說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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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微詞夠摧毀大公司的信任，熙全只要多出一點力，新也和他的工作團隊都將不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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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你的專業，我也只是在做我的工作。你應該有更好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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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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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就是均勻起伏的胸口，新也的呼吸滑過皮膚，熙全應該推開他，卻不想推開，實際上也沒有推開。理性告訴他，要是被看到會很糟糕，心裡心聲卻說，這裡沒有其他人，沒關係、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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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全，沒有更好的案子，我知道我在做什麼，也一定想得比你多，不要幫我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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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也沒有生氣，柔柔的和他解釋，一面輕撫他的頭髮，像是那並不複雜，而是加減法程度的數學，「希望你關心自己也像關心我那麼多，這幾個月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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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全呆呆的聽著，固執的想搶回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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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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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我才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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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比熙全的冷靜，新也可說是激動得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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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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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也依言放手，身體靠著資料櫃微微發抖，臉色不太好，因為退去血色而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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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我想跟你在一起。」新也說道，而且繼續說：「我感覺你對我不是毫無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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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就因為你自己感覺的感覺，你就說這些話？你只想到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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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只想到我自己，前幾個月我都在顧慮你的感受，你做了什麼？完全不跟我聯絡，也不給我一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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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應該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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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感情感覺也結束了嗎？告訴我，你有沒有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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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逼我，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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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全躲他，想把臉藏起來，卻被抓住，吻印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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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念頭在腦子飛舞，熙全一個都抓不住，眼睛因為驚訝而微微張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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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密室裡擁吻，隱約能聽到外面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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