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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命運,消散

          藍星依舊在自轉,日月星辰依舊如此閃爍,在你面前就只有做與不做、餓與不餓,就跟我家前那株老柳一樣只能隨風擺盪,沒有選擇。

      但也許今日過後,這些陪伴無華16年的一切,可能再也看不到了,所有所有,所有一切。

      無華摸著充滿食物的肚子,緩緩地走出家門,拐彎走向家旁一條幽暗的小巷,看著巷中雜亂的景象,不經感慨萬分。

      誰能想到?一名長相清秀、衣冠楚楚的白髮高中少年會是16年前拋棄在此的棄嬰,因白髮而視為不詳的棄嬰。

      “命劫。”

      無華緩緩吐出這二字。

      “你也要離開了嗎?”

      這時一道蒼老哽咽的聲音從他背後響起。

      “命運並沒有給我選擇,如果沒有意外,也許是。”

      無華轉頭看向那人的雙眼,那雙無神且充滿血絲的眼。

      (是啊!我「也」要離開,離開...真想永遠在這裡,整個世界都會遺忘我,但我還有「您」啊。你是不也是這樣想的...「阿公」)無華在心中默念著。

      “還剩...多久...”

      阿公問了一句明明自己早就知道答案的問題。但他完全不能接受這個結果,即便這是真正的答案。

      他看著無華,想要知道無華的答案是什麼,想要無華親口告訴他,那答案是錯的...無華並不會跟著離開。

      “還有...阿公你別再被關進精神病院了,這次可沒人贖你出來了。”

      “是嗎?”阿公似乎沒有想到我的回答會是這樣。

      ”哈哈...哈哈...我這一生到底做錯了什麼...做錯什麼...我不欠天,也不愧地,一生都堂堂正正、清清白白。”

      阿公的語氣漸漸高張了起來。

      “可是我只是想多陪孩子們,安享晚年罷了,有什麼問題嗎!”

      “八個...八個...都已經八個了,我都已經被奪走八個孩子了!放過『華』好嗎...我就只剩下他了,剩他了...”

      那張過往祥和的臉,早已因恐懼及絕望而猙獰的皺成一團,當然...還有憎恨,阿公一聲聲的咒罵及嘶吼如石沉大海,沒有回應。

      阿公是個大善人,他自身彷彿自帶棄嬰羅盤,到現在已經從各地收了九個孩子,無華是其中最小的,他們從小就是由這位沒有血緣關係的阿公養大的,都是由阿公從各地撿來,父母這兩字不存在他們字典之中。

      雖然他們之中只有三哥「景」和四姊「荒」及七姊「窮」和八哥「盡」有所謂的血脈關係,但是他們彼此之間卻感覺到有另種不可道明的聯繫,一種好似生而本同體的感覺,成為一家子宛如必然。

      但自從大哥「念」16歲那天,索命的命運輪盤就開始運轉,大哥不知為何就突然消失在我們的人生中,他們與大哥的那絲聯繫轟然消散。

      當時無華雖然還小,但還是能清晰能感受到自己很重要的東西從命運中抽離,那種痛...是不可道明的。

      除了他們這一家人以外,大哥的存在被徹底刪除,阿公多次去學校、警察局求援,但...都因查無此人,被判定擾亂秩序且精神異常,而被送去精神病院。

      然而就在阿公數月調整身心出院後,隔年二哥「常」16歲那天,在他們面前眼睜睜的...消散。

      沒錯就是消散,就像煙那般,急速淡去。

      這讓阿公近乎瘋狂,又多次尋找警察協助,但...一個被抹去的人,怎有人會知曉,只當其怪力亂神,於是阿公又被送去了精神病院。

      這次阿公一出院,立刻用剩下所有的積蓄送他們出國,而自身在各大廟宇、教堂穿梭,能求的全都求,還請道長、和尚及神父為他們做法祈福。

      但...時光飛逝,眨眼又過一年,三哥「景」和四姊「荒」也在16歲離去。

      這時剩餘的他們知道這沒有僥倖、這沒有意外。

      無論身在何處,無論是否有求神拜佛,到最後皆無法逃過那命運,失去阿公的命,或者是說阿公失去他們的命。

      無華的哥哥姊姊一個一個紛紛離去,最後...只剩他跟阿公。

      如今命運的矛也轉向了無華,無華想要有所反抗,卻完全不知道要向誰回擊。

      畢竟弱者從來都沒有選擇,就像隨時都可拋棄、犧牲的棋子。

      只能等那無形時間緩緩的把我的人生推到盡頭。

          (也許我連當棋子的資格都沒有,呵)無華心中冷笑不止。

      無華望著那熟悉的身軀,想說什麼,但卻又開不了口,只能靜靜看著那張...那張早已佈滿淚水的臉。

      他和阿公沉默的望向彼此,一言不發,這片時空好似凝結成一幅畫,一幅以「悲」或「卑」為名的畫。

      時間從來就不會為「弱者」停留,時空「好似」凝結,也只是「好似」罷了,一切都是幻想,這循環並會因他而停。

      世間有輪迴,無始亦無終。

      或許被世間視為的精神病,其實也只是跟他們一樣的人。

      “逼逼逼...逼逼逼...”手錶的聲音打破這寂靜的空間。

      於此同時,無華漸漸不斷的失去對自己身體的掌控權。

      (絕...真絕啊,祂還真絕啊,連我都不放過嗎?)

      “時間已經到了...謝謝阿公你這幾年一直陪伴著我,請您不要太過於悲傷。相信我...相信我會回來,會和所有的哥姊回來...一起回來。我們一定能再次過過往的日子...再見了...我最愛的阿公...。”

      這時無華再也忍不住那深藏的淚水,但還是堅忍的說完。

      此時天上原本的湛藍,卻不知何時變成暮氣沉沉的黃昏。

      “不!你不能走...不能走。我只剩...”

      阿公想要抱緊無華,但無華的身體卻虛幻起來,就好似投影一般,與身後的黃昏融為一片。

      “再見...”這是他在地球說的最後一句話。

      (再見,願能再見,一面也好...真想變強啊,打破命運的束縛,去守護我的一切...有來世嗎?我希望...)

      無華的意識越來越模糊,想要再看阿公一眼,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睜開雙眼,但只能看到一片黑,真正的黑、絕望的黑,便徹底暈了過去。

      隱約我好似聽到阿公絕望的吶喊,那不甘、憤怒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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