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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4【無聲的掙扎。】

藍蔚宸目光停留在前方座位打扮時髦的女子,她這才恍然大悟是這一切是眼前的人所策畫,但她很快便收回訝異,冷冷地開口:「找我有事嗎?」

時光倒敘,回到下班前的幾分鐘,沉靜許久的手機捎來一封訊息,「下班可以見個面嗎?」後面還有附上地址,眼看著約定時間的逼近,她直接搭計程車來到他指定的咖啡廳。

她淡然的臉龐下懷著許多心思,在腦海演練無數遍可能會遇見的情況,但人生總是有計畫趕不上變化的時候,當她一踏進咖啡廳,看見某人向她招手,便了然於心。

眼前的人就是方郁欣,還有個專有名詞,世人俗稱的第三者。

方郁欣目光明顯的打量,而藍蔚宸也毫不退縮的迎上她的目光。

她的焦糖色捲髮風情萬種的垂落在胸前,一對假睫毛厚重的像是兩片海苔片,臉頰處的粉色腮紅下手太重顯得不自然,指甲片上的水晶鑽閃閃發亮,身上穿著某知名品牌,剪裁線條將她窈窕身材展露無遺。

「我要妳離開盧皓閔。」她一副女王般高傲的口吻,命令道。

聞言,藍蔚宸唇邊揚起諷刺地笑,「請問妳有什麼資格?」

「憑他現在愛的是我。」她大言不慚的說,臉上完全無任何羞恥的神情,這種人的道德心應該早就丟到垃圾桶裡。

「妳以為愛情是扮家家酒?說讓就可以給妳?妳未免也太天真了,方郁欣小妹妹。」藍蔚宸從容地應付,絲毫不遜色。

她的臉色乍變,似乎沒料到藍蔚宸會知道她的名字,又或者是被那番話激怒,「妳有看到我手上的戒指嗎?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嗎?」惱怒的神情轉變為得意洋洋,轉動著手指上的戒指,彷彿自己已經取得勝利。

戒指投射出的光芒使藍蔚宸別開眼,視線不願多做停留,強忍下內心翻騰的情緒,深吸了一口氣,調整思緒,然後開口:「妳覺得一枚戒指和一張結婚證書能代表什麼?五年的感情都能被外人輕易破壞,人的心也隨時都在變,妳也不可能永遠抓住某個人的心,等到他膩了,妳也逃不過被淘汰的命運。」

「他才不會拋棄我!」她高亢的語調尖銳的穿透耳膜,然後一臉驕傲的笑著,「妳知道他為什麼要選擇我嗎?」

藍蔚宸默不作聲,緊咬著下唇。

「因為他需要的是無時無刻能陪伴在身邊的人,會向他撒嬌、逗他笑,而這些都是妳無法給他的。妳啊,太過獨立反而讓他覺得不被需要。」

她不敢置信從方郁欣口中說出的話,難道他真的是這樣想?

他當初說愛她的理由,如今卻成為他變心的主因,經過這麼多年才弄清楚自己喜歡的是和她個性完全是迥異的對象,令人覺得十分諷刺。

「真沒想到他竟然可以和妳這種人交往這麼久。」語帶嘲諷的字句自方郁欣唇邊溢出,目光專注於最近剛做的水晶指甲上。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的眼光這麼獨特。」藍蔚宸皮笑肉不笑的反諷回去,她沒想過真相是如此令人難堪,甚至無法冷靜分辨方郁欣話中的真假,因為腦袋的思緒已經亂成一團。

「那妳還不快點識相地離開。」方郁欣高傲的抬起下巴,把不屑的神情發揮的淋漓盡致。

「很簡單啊,只要他開口。」藍蔚宸淺笑,彷彿這只是一件簡單的事。但她肯定今天的見面是方郁欣瞞著他,自己出來試圖解決。

聞言,方郁欣果然鐵青了臉色,就因為他說不出口,她才會擅自魯莽的決定,卻沒想到對方完全不在乎她的存在,甚至不把她當一回事,這口氣她怎麼可能忍得下……

「哼,妳到時候就別哭著悔不當初!」

藍蔚宸沒有理會她的怒氣,淡然道:「從別人手上搶來的幸福,妳真的會覺得快樂嗎?每天甚至要提心吊膽的害怕他何時會被人搶走,妳不會累嗎?既然妳奮力的想要占據他,那我也無話可說,但我想送給妳一句話,有時候別人適合的,妳不一定會合適。」

一段感情能維持的長久,一定是有他們的原因,並不是隨便就能牽手那麼久。

語畢,藍蔚宸便站起身,離開空氣稀薄的快令人窒息的咖啡廳。至於他們的未來,她不願多去揣測,反正和她無關。

她是這麼催眠自己──已經,不愛了。

 

譚鈺泉目光不斷飄向門口,眼前的電視早已被忽略,半晌,他望向牆壁上的時鐘,指針顯示八點十分。

對於她的晚歸,有幾分焦急與憂心,連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擔心什麼,她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女孩了。

直到門口傳來鑰匙轉動門把的聲響,他一顆懸掛在半空的心才緩緩降落,當她身影踏入屋內,他隨即綻放一個如冬日般溫暖的笑容。

「妳回來囉。」

藍蔚宸一抬頭便捕捉到他的笑容,熟悉的耳語令她短暫的恍惚,明明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卻包含一個人默默地等待,在心中盼望著誰的歸來。

異樣的情感自心底竄出,記憶中柔和的笑臉,宛如沉放許久的油墨畫,因時間的久遠而剝落色彩,並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逐漸被遺忘在角落的存在。

「妳在外面吃飽了?」他的問話拉回她陷入回憶的思緒,她點頭算是回應,但事實上她今晚完全沒進食,也沒了食慾。

當她腳步越過客廳,打算回房休息,卻在關上門的前一刻停止動作,回過頭對他說:「如果下次有加班或聚會,我會打電話回來,你就別多準備一份晚餐了。」

她方才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他該不會在等她回來?今天的事發生的太過突然,在接到那封簡訊後她便心神不寧,紊亂的思緒佔據心頭,才導致不小心忘記通知他一聲。

「嗯。」他依舊溫和的微笑,也沒有多說什麼。

他偶爾的關心會讓人倍感溫馨,卻也適度的留給對方各自的空間,並不會多做干涉。

沒開燈的屋內,窗口流瀉出微弱的月光悄悄撒在藍蔚宸微皺眉的臉龐,平靜的面具瓦解,只有在一個人獨處時才會將自身的情緒展露出來。

方郁欣那番話像一道魔咒,不斷縈繞在耳畔,在心頭打轉。

而另一道聲音也跟著響起,是她的手機鈴聲,右手在床上的包包翻找,當她一接便聽見充滿朝氣的嗓音。

「蔚宸,妳怎麼那麼慢才接起來啊?」

「現在已經晚上十一點半了,妳是吃飽太閒半夜叫人起來上廁所?」這個時間點敢打來擾人的也只有夏唯彤。

「妳別這麼說嘛,我只是不小心綠茶喝太多睡不著覺,剛好想到要關心妳這位好朋友啊。」她心虛的音調說著,隨即換了個話題,「對了,上次本來要陪妳的,結果我反而醉得不省人事,沒能聽妳吐苦水。」

「妳是不是又變胖了?我們兩個人差點扛不起妳。」藍蔚宸刻意逗她,只有在朋友面前,她才能找回一些快樂。

夏唯彤在電話那頭哇哇大叫,而藍蔚宸終於露出今日的第一個笑容。

在閒聊幾句後,夏唯彤問:「妳現在打算怎麼辦?」

她只是緘默,因為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選項只有要或不要,但有些事情不是想要丟掉就能夠拋棄,有些事也不是自己一個人能做主,她第一次覺得做決定是如此艱難。

這一次,她也迷惘了,遺失原本追逐的方向,像是少了燈塔照引的光芒,船隻只能漂泊在汪洋大海,迷失了回去的方向。

她曾以為的人生,全變了調,她漸漸不明白他的真實想法,他們之間為何會走到這一步?

原來平靜的背後,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預告。

「我明天直接去找他把話說清楚,順便讓大家知道他這個負心漢多麼過分,把他鬧到公司混不下去!既然敢劈腿就該做好準備,那個方郁欣也該給她一點顏色瞧瞧,太目中無人了。」夏唯彤不滿地說著。

「別這樣。」難道彼此的結局是互相撕破臉,無盡的謾罵與憎恨?她實在不願這樣難堪的場面將曾經的美好都抹滅。

雖然他的確做出對不起她的事,但經過夏唯彤一鬧下去,他在工作上付出的努力就功虧一簣了,藍蔚宸知道他為了這份工作花了多少心血,在一次次的挫折中站起來,她實在是狠不下心將他的一切給毀滅。

「他都背叛妳了,妳還在為他著想?」夏唯彤語氣透露出擔憂,一般女孩在面對自己心愛男人的背叛,會藉由哭泣來宣洩悲傷,但藍蔚宸不一樣,會極度壓抑內心的情緒,甚至不讓人察覺她的傷口。

她就是這樣的個性夏唯彤才會感到擔心,深怕她爆發時已無法挽救,而她又不會向其他人尋求幫助,總是把心事都憋在心中。

「好啦,我只是說說氣話,畢竟最重要的決定權在妳手上,不管妳做出哪個選擇,我這個好朋友會在背後支持妳,當妳難過時我的肩膀可以勉為其難的借妳靠一下。」夏唯彤不再逼她,刻意將氣氛弄得輕鬆一些。

「妳的肩膀太小了,靠不住。」藍蔚宸嘴角有著淺淺笑意,對於她真誠的關心內心有道暖流經過。

「好心借妳靠妳還嫌!」她不滿的聲音透過話筒傳遞到藍蔚宸耳中,但彼此都只是在拌嘴,這樣的相處很自在。

在結束通話之後,藍蔚宸吐了一口長長的嘆息。

 

*   *   *

隔天上班時間,藍蔚宸的目光盯著眼前的電腦,但整個心思已經不再這裡。

「蔚宸姊,妳在想什麼?」坐在她隔壁的林婉昀喚了好幾聲,才將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藍蔚宸拉回意識。

「不好意思,怎麼了?」藍蔚宸趕緊掩飾方才的心不在焉,正色回道,收拾自身的情緒。

「那個,我只是想問,妳覺得他這個人怎麼樣?」林婉昀臉頰上彎著淺淺的笑意,微瞇著眼,語氣十分溫柔,一副墜入愛河的模樣。

林婉昀的名字和她給人的感覺很相似,溫順婉約,舉手投足間不失氣質優雅,談話時總是輕聲細語,會是男人想要娶回家疼愛的對象,而她身邊也不乏追求者。

她們兩個人是怎麼熟識起來的?

林婉昀個性太好,反而常被人欺負,卻還是默默的承受,最後,藍蔚宸看不下去,把那幾個人訓了一頓,那些人的作為才收斂一些。

其實她們才相差兩歲,但她總是喜歡稱呼蔚宸姐,而藍蔚宸也沒有多說什麼,任由她喊,對她也特別關照。

比起一般同事禮貌卻生疏的距離,林婉昀算是稱得上親近的人。

「當事人與局外人的角度看待同一件事情,會有不同的見解,重要的是妳的感覺和看法。」藍蔚宸對於這問題沒有做正面回應,「如果喜歡就去爭取。」

「他昨天……向我告白了。」林婉昀羞紅了臉,答案很明顯。

「恭喜。」藍蔚宸難得露出微笑。或許一開始根本沒料到他們會有結果,但人世間總會有許多意料之外,跌破眾人眼鏡。

他是一位靦腆的男生,心思異常的細膩,藍蔚宸有次喉嚨痛導致聲音有些沙啞,但症狀不明顯,他不過和她講上幾句話,半晌後,他托林婉昀拿了一包喉糖給她,連她都備感驚訝。

而他也對林婉昀的喜好瞭若指掌,她不能吃海鮮會過敏,記得她喜歡的飲料,在她加班時會買些消夜或小點心,貼心的程度連身為女人的藍蔚宸都自嘆不如。

但兩個同樣溫吞的兩人看似沒有交集,卻有個令人詫異的共同興趣。藍蔚宸憶起那天和他們去看驚悚片,之後,一同到附近的美食街吃晚飯,只見他們倆人少了平常的疏離,話語間異常的熱絡,彷彿找到了知音似的滔滔不絕,而藍蔚宸盯著眼前美味的牛肉,頓時失了胃口。

她內心暗自下了決定,下次絕對不會和他們一起看電影。

「婉昀。」忽然,藍蔚宸肅然的開口。

「嗯?」她望著一臉若有所思的藍蔚宸,疑惑的道。

藍蔚宸沉默了會,最終還是問出深藏在內心的疑問,「妳會後悔當初的決定嗎?」

藍蔚宸不會去過問她的感情生活,直到某天,見她情緒似乎有些低落,關心的話語剛落,她的淚水也隨之降下,藍蔚宸也感到愕然。

幸好當時已經是下班時段,大家並沒有去注意到這邊的狀況,她靠在藍蔚宸的肩上,等到情緒稍微撫平後,娓娓道出她的故事。

當時,她在大學時交了男朋友,對方又高又帥,是籃球隊的隊長,每個女孩子心目中的憧憬,身後自然有一堆學姊學妹的追隨。在他們交往前,男方就傳出許多花邊新聞,自交往後,縱使大家都知道他有女朋友,還是耳聞不少和其他異性親密的接觸。

雖然她心底有股不安,仍裝作不知情,但長久累積下來的心傷,再也無法苦撐下去了。

他總是被動的接收她的付出,視為理所當然,但是感情是雙向的,沒有得到相等的回報會逐漸感到疲憊,獨自承受的壓力也是對方的雙倍,而他什麼也不明白。

他甚至不記得他們交往的紀念日,連她的生日也忘得一乾二淨,不被在乎的感受愈來愈龐大,使她不得不面對愛情的癥結,她問自己,這段感情還有繼續下去的必要性嗎?

藍蔚宸當時回了她一句話:「如果妳還能接受一次次的心痛,仍執意堅持下去,那我也無話可說。」

藍蔚宸不願意說太多話去影響她的決定,畢竟,那是她的人生,沒有人能夠輕易替她做決定。

縱使藍蔚宸不認為這簡單的選擇題有什麼好猶豫不決,不了解為何有人明知道前方是懸崖,卻傻傻地往下跳。

當事人總是無法看清那層薄霧,還貪戀昔日甜蜜的回憶,將自己困在愛情的迷宮出不來。

難怪有人說,在愛情裡的每個人都是盲目的,只願看見自己想要的那一面,卻極力掩蓋醜陋的部分。選項已經清楚的攤在眼前,卻寧願自欺欺人,假裝看不見。

明知道會受傷,仍飛蛾撲火般地往前衝,總是要等到愛情燒成灰燼,才恍然自己已一無所有。

如今,當自己遇到相同局面,才了解女人內心萬分的煎熬,看似簡單的選擇題,答案卻在互相拔河,在左右兩方搖擺不定。

原來,當初她也是如此難以取捨,心裡歷經一場激烈的天人交戰,旁人永遠無法體會要親手結束一段感情,是需要莫大的勇氣,如此艱難地說出口。

雖然後來林婉昀沒有明說,但她隱約知道林婉昀離開了那一段傷心的感情。

而那陣子在下班後,藍蔚宸會找她出來走走,比起一個人關在房間裡胡思亂想,有個人陪伴比較不會孤單。

她,曾經後悔當初做的決定嗎?

「不。」她微笑著,「與其痛苦的繼續,不如一刀痛快的解決,雖然那陣子的確很難熬,但是,短暫的傷心總比長久的心痛還要值得。」

看似柔弱的她,也有堅強的一面。

「至少現在的我,不會為了一個不懂得珍惜我的人哭泣。」

藍蔚宸彷彿能看見,窗外厚重的雲層,撥開後會是一片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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