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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初見就是面試

翌日。

席利邁步於對外開放樓層的主廊上,寬闊厚實的地毯吸盡了理應清脆的跫音。

花緞縫製的披風式外衣拂動,讓習慣俐落簡裁的他覺著一陣沉悶。

「是多少得端些架子的場合啊。」他無奈輕嘆。

腦中跑著秘書關於昨夜訪客的簡報,席利放緩了腳步。

由外室所生,卻由正室帶大。正室死後,外室殺害正室的說法在高階貴族間瘋傳,兒子於是和袒護生母的父親鬧翻,發展至斷絕關係的地步。

聽到這段內容,不由得心生波動。

一番感觸卻在聽完其父於國王處備案的內容後,化為哭笑不得。

人既找到這裡,自己還是看看能幫上什麼忙吧。

「該表現得友善點?」語尾是解嘲的餘韻。

嘴角輕抿,面上的笑意盡收。席利在開門後大步跨入了會客室。

牆邊看來軟彈舒適的錦布椅上是一道纖細的身影,上身一襲黃似橘的長外套增添了穿者的存在感,也點亮了房內光景。五官表情不停變換,卻都顯得少了什麼,伊特最後留下一抹苦惱在臉上。

像是怕不經意間暴露脆弱,伊特在與席利對上眼時,硬是將嘴角再勾起兩分。

起身挺背,伊特拔出腰間的飾劍,一臂長的金銀劍身上滿是浮紋。他以右手捏鈍鋒置於左側,柄向席利,左拳收於腰後,腳跟自然交錯。

優雅微蹲並鞠了個三十度的躬,便完成了高階貴族謁見王族時的正式禮節。

再次看到這在封王子銜的典禮上見過、象徵貴族忠誠的禮,席利不禁猜想有多少人在行這禮時其實是表裡不一。

「起身吧。」

伊特依言直起身子,席利擺手,兩人依序落坐。

「說說看,諾奇爾公之位的唯一繼承人,就我所知,你並沒有失去繼承權,那麼,你是為何而來?」席利眼中的興味溜至唇角,轉為故作清冷的笑。

初次,伊特當著他的面冷了臉,「依您的勢力,您一定已然得知我的處境,不被承認的身分能保有繼承權嗎?」語調生硬,伊特直白地控訴席利揭人瘡疤似的明知故問。

大概是豁出去了,伊特不再修飾,他很快地提出要求:「幫我拿回我應得的。」

寂靜在蔓延。

突然發現自己還沒說明交換條件,伊特的冷臉破碎,他略顯僵硬地笑了,「我覺得您非常適合那個位置。」語調死板平直,完全不具說服力。

席利霍然站起,背過身去。

就在伊特緊張地絞著手指、開始後悔自己說話沒多顧慮對方時,席利毫於預兆地一把扯落掛於肩頭的外衣,迴身正對伊特,露出兩人見面以來第一個真誠的笑。

一秒後甚至哈哈大笑了起來。

伊特臉上的錯愕隨著對方的大笑不止,迅速變成怒紅。他憤而站起,緊了緊拳,卻又發軟地坐回原位。

冷靜了些的席利眼角還掛著笑出的淚,整個人因此鮮活了許多,「我只說一次,不管你說的條件成不成,我答應幫你找回你本有的。」

席利一臉肅然地說著,話語和表情的力道將伊特鎮在了當場。

說完想說的,發了鬱氣,席利饜足地瞇起眼,步伐輕快地轉身走了。

留下伊特呆坐在原地,咀嚼他話中的涵義。

「我本就有的?」總算抓住重點,伊特愣愣出聲。

「這到底算達成目的了沒?」

伊特幾乎是在發呆中度過了整個下午,不知怎地,他就是無法開口問席利要答案。

只能自己弄懂他在說什麼了,好歹得了個承諾。他無奈地作出如此結論。

雖懸了個問號在心頭,伊特卻感到一陣莫名的輕鬆,這份輕鬆卸除了他在面對席利時壓根不想拿出來的恭敬。

至此開始,持續經年,一道時常變更色調深淺的黃色身影,吐著絮絮叨叨的閒話到處轉著,便成了王國內城中常見的風景。

堅實的鞋底叩一聲敲響了長廊地板。

鞋跟飾物隨不遠處的耀動湖光亮了亮,像眨眼,和靴下潔白的大理石相輝映。

鵝黃色及膝長外套的弧形衣襬,隨著行走之人從容的步伐擺動。

行走之人的神情卻不似步調的從容,清爽中略帶精緻的眉眼間浮現淺淺困惑。

夏季薰風打亂了衣襬搖曳的路線,使其上繡有的藍繡球花因色彩翻飛而鮮艷。

一年過去,走訪各個城鎮暗中幫席利王子訓練、招募兵馬,在席利的授權下也完成了不少任務,伊特是有些為自身多出的從容而歡喜的。

抱著自己沒意識到的淡淡興奮,伊特又多走了幾步,終是踏入了廊底房內。

不遠處哨兵的輪替號聲,驚動了進入他眼中、那靠坐在房內中央座椅裡的人。

注意到伊特來了,席利的上身維持不動,只抬起原本交握的手揮了揮,傳達『自便』的訊息。

早就習慣了對方的態度,伊特也沒不滿,只安靜抱胸、背靠上了門框。看清房內的情景後,在他的嘴角不禁浮出一抹調侃的笑。

「過了多久?為什麼不出聲?」

隨著席利聽來淡漠的聲音響起,直立在房內窗邊的年輕軍官併了下腳跟,「報告殿下,下官不該打斷您的思緒。」棕色的極短髮跟著躍動。

席利愕然,旋而淡淡笑了,眼光瞟向剛進來的伊特發問:「要不要猜猜我接下來會說什麼?」

一臉瞭然,伊特撇撇嘴,卻不回答。

看了伊特的反應,席利只是揶揄笑笑。笑意轉瞬即逝,他接著側頭看向年輕軍官,對方的視線正從伊特身上轉回他自己的腳尖。

「知道為什麼你明明是第一個進來面試的,我卻要你待到最後?」

「報告殿下,下官不知。」

「接下來省去前面的稱謂,直接回答。」席利輕嘖了聲。

「但……下官遵命!」年輕軍官的疑惑被席利的一瞪眼給壓制住了。

「我在你身上看不出任何傾向,你的回答和舉止透露出的訊息並不一致,如此我無法判斷你適任與否。」一口氣說完,刻意帶了點嚴肅,席利滿意地看出軍官桑齊眼底的浮動變得明顯。

「下官……不明白。」

「簡言之,我看不出你對這個職位的渴望,或是有什麼想藉此達成的。」席利直盯桑齊,不給他一點逃避的機會。

目光在閃爍後轉暗,桑齊的聲調隨之低了一階,「下官不明白您想知道什麼,下官從小就被教育:『任何除了存活和變強以外的渴望,都是多餘的。』」

聞言,席利忍不住揉起眉角,「尚卡錫爵到底在想什麼……」

「噗嘶──呼呼哈──」

詭異的笑聲從伊特的齒縫間漏出。

桑齊聞聲垂頭,雙拳已然收緊。

笑聲暫時沒有減弱的趨勢,伊特的全身不住一抽一抽的。

席利無視伊特,輕敲響桌面,「接下來你就是我的見習近衛官。」

桑齊在瞬間抬頭,面對情勢的峰迴路轉,形狀銳利的眼瞪得老大。從種種跡象來判斷,他還以為自己沒機會了。

這還是初次看見桑齊直接表露情緒。席利思及此,含笑。

「嗯……考察期間長短不定,這段時間裡要留意我對手下的人到底有什麼期待。聽著,不合格就刷掉,不容二話,但也隨時有機會被升為正式的近衛官。」

「是!」桑齊仍是一臉莫明,雖如此,透出的氛圍有淡淡的喜悅。

覺得談得差不多了,席利看了眼伊特,「走吧。」

「你可以下去休息了,門口的近侍會指引你到你的房間。」他隨後揮退桑齊。

跟著席利走出只放了一套辦公桌椅的偌大房間,伊特同一向浮誇的舉止相稱的悠然步調轉快,跟上前方席利的疾走。

即使走得快,席利行止間仍有股沉靜的韻味。

伊特原本在人前輕佻的表情,隨著步伐的高頻,漸染上獨處時常現的困惑。

「老實說,我也不太明白你真正想問的。是問他想不想要財力地位這種東西?似乎不是。剛才你到底想得到什麼答案?沒有誰做決定時不會被身分地位影響,何況他是個貴族。用人只要篩選身家背景,再加上個人能力,不就差不多了?」伊特一時衝動問出了口,縱使他覺得這麼問就像把自己的一部分攤在陽光下。

驟然停步,席利有些奇怪地盯著伊特,好似在納悶他怎麼想不出來,而後在瞬間一臉明瞭,像是懂了他為何會有如此疑惑,目光因而變得認真,「我希望桑齊能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樣的人,好讓我因才任用。他行事的價值、準則,還有偏好──這些在我任他自由發揮的空間中將展現的特色,定會影響到執行任務的過程與結果。」

席利頓了頓,補上一句,「這也是你要完成的課題,我用人不喜歡一板一眼。」語畢,席利再次邁開步伐。

伊特聞言愣了會,才再跟上。

浮現在他臉上的是又裝備起來的三分浮誇、三分戲謔,加以四分隨性。

伊特實在搞不清楚自己如此防備的原因。

是因覺得自己不會做到令席利滿意的程度、還是認為席利這麼說已然否定了自己?

「對了,你突然來找我有什麼事?」

「……沒什麼。」

「今天衣服的花色不太適合你,或許哪天心境轉變了會合適吧。」席利在沉吟一陣後開口,以尋常的語氣丟下莫名的評語,隨即離去。

一陣僵直,伊特突然明白了席利的意思。

如果現在問他藍繡球的花語是什麼,他立刻想到的是『背叛』,而非它被賦予的其他光明涵義。他知道自己下意識地用紋飾說話了。

被揭露的傷口再次隱隱作痛。

不顧伊特一瞬間刷白的神色,席利踏入五彩斑斕的中庭。

盛夏的陽光混同外城繁色,與庭中的繽紛花木相調和,顯得極為璀璨。

席利的眼禁不住微瞇。

後淺笑低語:「希望今年盛開的花能再多些,如此要在花圃中注入好些養份。」

『世盾紀元772年,現任的世盾聯約商會會長──席利˙尚冀,在初見名將桑齊˙尚卡錫的午後,對往後多年的得力助手伊特˙諾奇爾公,第一次加以挑戰。諾奇爾公回想起這段時光,曾打趣地說:「值得慶幸的是我不是他直白方針的第一個受試者,你可以問桑齊,看他身為第一個受害者──喔不,是受試者,有什麼想法。」

提及桑齊˙尚卡錫將軍,外界均不清楚他在擔任前三殿下的近衛官時有什麼經歷,他本人也絕口不提,只知道他在就職前是標準的鐵血軍官,就職後不到一年,在尚冀會長辭退王子位、尚卡錫將軍隨之退職而再進到世人眼中時,他已變得笑容滿面。尚冀會長對此只神秘一笑,其父貝里坎˙尚卡錫爵亦拒絕發表感言,令人好奇在這段期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足以改變尚卡錫將軍的重大事件。』──摘自《世盾軼事錄》〈瑞瑟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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