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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落燈亂緣未定(下)

        喬碧雲跟兩位師姐妹等在莊門口那千來階的天梯旁,也都換上了尋常人家的服飾。

        下人已經都給他們支開,一位師妹提著燈,問道:「師姐,喬師兄怎麼還沒來啊?不會是給忘了吧?」

        喬碧雲笑道:「寧寧,我們也不過剛出來,怎麼聽你提起顗睿的次數已經不下五回了吧?」

        另一位師姐也揶揄道:「哎呀碧雲,聽你這話問的,誰不知道我們岳寧寧心悅喬師兄已久啊?瞧她在家宴上叫也不應、喚也不聽,一雙眼睛不知道飄到哪兒去的鬼樣子。嘖嘖嘖,我怎麼就不知道那座移動冰山有什麼好看的呢?」

        岳寧寧頓時紅了臉,反駁道:「我……我才沒有呢!姐姐就別打趣我了!倒是姐姐和宋師兄進展得怎麼樣了啊?師兄估計還是半點都沒察覺吧?」

        喬碧雲詫異的道:「什麼!余媖姐姐喜歡宋師兄?那位馮師叔的大弟子宋禾宋師兄?」

        余媖作勢要打岳寧寧,嗔道:「碧雲你別聽她亂說!才沒這回事呢!就你多嘴!小心我把你愛慕喬師兄的事告訴他!」

        突然間一人道:「告訴我什麼?」

        頃刻間,還在追打笑罵的兩女都愣住了,余媖還維持著揮拳的動作,僵著臉,一顆頭緩緩轉過去。

        只見喬碧雲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人,天青色的袍子被風撩動,獵獵揚起,帶出一絲仙塵氣,而一張臉全給面紗掩住了,細瘦而不多加雕琢的銀圈垂著面紗箍在髮間,微微閃著光芒。而這聲音分明便是她們的喬師兄。

        喬碧雲喜道:「顗睿你來啦!」

        余媖和岳寧寧頓時都尷尬的紅了臉,連忙整袖端站,余媖尷尬笑道:「不……沒什麼,喬師兄。」

        岳寧寧還通紅著面頰,低著頭彷彿對手上的燈產生了興趣,囁嚅了一聲:「喬師兄。」

        喬碧雲彷彿沒瞧見二女的困窘樣,只顧興高采烈的湊到喬顗睿身旁道:「顗睿你怎麼那麼慢啊?我們可都等好久了,待會兒你可得用糖葫蘆好好補償我們啊!」

        喬顗睿道:「抱歉,方才有些事耽擱了。你別老是吃糖葫蘆,太甜。既然都到了就趕緊出發吧。」

        見喬顗睿沒有要深究的意思,余媖和岳寧寧這才鬆了口氣。四人隨即運起輕功,幾個起落,轉眼間便到了山下。

        只見鎮上燈火通明,人潮摩肩擦踵、叫賣聲此起彼落,繁華不亞於白天,四人鑽進人群裡,就像溜出家門來玩兒的無憂無慮的幾名富家少年少女。

        喬碧雲和余媖似乎是有意讓岳寧寧跟喬顗睿走在一塊,兩人刻意加快了腳步,扔給岳寧寧一個「不用客氣」的表情後裝作對頭頂上的燈籠很有興趣的樣子把兩人留在身後。

        見兩女雖是給自己製造了相處時機,但這距離對她倆而言,要聽清自己與喬師兄說的話簡直是易如反掌。夾雜著悲憤和尷尬,岳寧寧終於小聲開口問道:「喬……喬師兄原來在山下時都會遮住面容的嗎?」

        喬顗睿躲開身旁擦肩而過的路人,淡淡的道:「嗯,因為我太常出席各種對外集會,而且這道疤著實引人矚目,不管是被人認出或是一直被盯著看都很麻煩。」

        岳寧寧道:「這……這樣啊?」

        兩人接著都沉默了下來,一個在思考該說些什麼,另一個在致力於躲開來來往往的路人,頓時沉寂得有些尷尬。

        興許是聽見兩人已經無話可說了好一陣子,喬碧雲頂著岳寧寧求救的目光放慢了步伐到喬顗睿身旁來笑著道:「顗睿我問你,你這麼聰明,可知道這次一年一度的大會是在慶祝什麼嗎?」

        喬顗睿倒是果斷的答道:「中秋。」

        喬碧雲道:「哎呀當然不只是這樣啦!顗睿你這麼說就不好玩兒了!好吧,那麼我就來跟你說一說。這鎮子裡啊,最大的一座廟裡供奉的是懷月真君,傳聞他生前曾是一名逍遙灑脫,無拘無束的雲遊道士。但是有一天,他遇上了一名女子。

        「那是個沒有月亮的夜晚,懷月真君與女子共乘了一艘船。他一見這名女子,就知道這女子並不簡單,她身上有著被壓抑住的濃重妖氣,於是為了防止這妖女危害凡人,懷月真君便向那女子提出護衛她一路的主意。

        「懷月真君護衛女子的旅途中不為美色所迷惑,半步也不逾舉,但是在一連串的艱險犯難和與女子間尋常男女般的談笑之中,他發覺這女子並無絲毫害人之心,尋常妖邪的血腥之氣在她身上那是全然感覺不到。並且他也察覺了,自己對這女子竟是產生了情愫。

        「本想著要與對方表白的那一晚,兩人竟是遇上了這一路上不斷追殺那女子的強大妖邪!懷月真君決心保護那名女子,但沒想到在關鍵一刻,那女子化回真身——一隻白色的貓咪,擋住了那妖邪致命的一擊!

        「懷月真君一怒之下,斬殺了那妖邪,白色小貓卻是也只剩最後一口氣了。懷月真君傷心欲絕,卻聽見那小貓說:『我早知命數如此,卻是終究無法自拔的陷落了,郎君,來世再會吧。』

        「原來那女子早已猜出懷月真君的身份,卻也同樣被他吸引,她知道妖和道士勢必不可能修成正果,也知道追殺自己的妖邪很快就要追上,本想當夜就與懷月真君告別的。不過這麼死了倒也好,真君不必為了自己,與正派對立。

        「然而真君逍遙灑脫,不願為了遷就正派,捨棄真心。於是他將一條紅線綁於那奄奄一息的小貓的尾巴上,如此一來,他便能借著那紅線,去尋小貓妖的轉世,再續姻緣。

        「退隱江湖,擺盪尋覓了四年後,真君一日到南方辦事,踏上了一艘船,船中還有一名女子,手上繫著一條紅繩子,轉頭來見到了真君,微微一笑。

        「最後自然是幸福美滿的結局!兩人突破種種困難終於在一起。於是每年,供奉懷月真君的廟總會舉辦一場名為『牽線』的慶祝活動。參加『牽線』的大多都是未成家的少年少女,首先,每人都會拿到極長的紅線的一端線頭,女子拿著的是打了結的一端以示區分。然而這些紅線之中只有一條是兩段各牽了一男一女的,其餘的紅線都會各繫在一片卜籤上,掛在廟外的『緣結樹』上。」

        岳寧寧聽得極認真,此時好奇的問:「所以那兩名牽到線了的一男一女呢?」

        喬碧雲「嘿嘿」笑了兩聲,說:「那就代表了這兩人是命中注定的一對兒了!歷年來,這牽到線的兩人有大半最後都結為連理了!」

        岳寧寧驚喜的道:「這麼厲害的啊?那我們豈有不去玩玩的道理?」

        余媖也凑過了來,正好聽見這話,笑著道:「啊呀就是啊,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寧寧可得好好把握啊。」

        喬碧雲和余媖一起笑了起來,岳寧寧羞得臉都漲紅了,連忙反駁,只有喬顗睿帶著不明所以的冷冷的眼神在一旁看著。

        他其實都是知道的。無論是岳寧寧喜歡自己,或是自己對她是不可能有感覺的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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