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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When The Darkness coming... #02

*原創小說。

*大概中長篇(絕贊連載中)

這裡夢羽~

雖然沒有人在看但大概快要寫完了還要更新兩次應該就完結了吧(茶

以防萬一P站也會上傳上去呢

我也好想寫LD1啊…(最近在攻略本篇打算再二周目惡卵一次

結果惡卵的感想花了一整個月還沒寫完(廢物

但還是希望更多人玩一下遊戲呢(沒有其他新坑感覺要枯萎了

想寫同人但梗真的不易生出來呢

08032020    1416    夢羽

      見到了宏的女朋友。

      穿著鮮紅的空姐制服,紅色的高跟鞋走在路上咯咯作響,繫著工作用的髮髻;與空姐優雅的形象相違,戴著厚實的圓框眼鏡的她乍一看是個做事一板一眼相當穩重的女性。

      她的長相不是那麼出眾,跟其他女性相比就很不起眼,在雄一眼中不是那種會吸引異性興趣的類型;但走在人群中的她笑得像個開朗活潑的孩子,親切的笑顏看上去就很討人歡喜。

      那女人看來是那種從小到大都不會經歷甚麼波瀾,在和諧幸福的家庭中穩定成長的小花。

      是雄一最討厭的那種女人。

      「哦?這不是雄一嘛!」

      在她身旁穿著機師制服的宏精力充沛似的走近過來打招呼,可還是掩不去幾分憔悴的臉。

      「你剛飛回來?從哪回來?」

      「日本東京,我最近由歐洲線轉回亞洲線了!這下子應該會比較容易碰面吧!」

      「嘿……。」

      那女人走在宏的身旁,漾著和煦的笑意跟他示好。

      「你好!你就是雄一吧?我經常聽宏提起你呢!」

      帶著幾分傻氣的她向雄一點了點頭。

      「我叫Angela,辛苦你一直以來照顧宏了,我們宏就拜托你了。」

      ……甚麼意思啊,這是。

      這女人似乎覺得自己講了很有趣的話,宏也忍不住抱怨。

      「妳這是甚麼意思啊。」

      「我是拜託看著你,免得你背著我出軌!」

      「我才不會呢!」

      他們已經進入了二人世界,無視了雄一的存在了。

      那是甚麼意思呢?

      腦海不斷反覆咀嚼這句說話。

      ———我們宏就拜託你了。

      面對初次見面的人,像是認識已久的口吻毫不芥蒂地宣傳主權一樣——這女人憑甚麼這麼大口氣?明明跟宏一起才不過半年而已。

      他可是比她早在十多年前已經跟宏認識了。

      「雄一呢?休息?下班?」

      「從早上五點到現在……差不多該下班了。」

      「那正好!我們三人一起去吃飯吧!」

      「哈啊?」

      不由得愣住。

      可那兩人卻不知疲憊,無視他的意願開始興高采烈地討論起待會的晚餐要吃甚麼。

      為甚麼要三個人……。

      「不了,我還有事。」

      「咦——難得見上面,一起去嘛。」

      「會瞎,不了。」

      「雄一!你知道我們有多久沒一起聚聚了嗎?」

      驀然,宏話語裡帶著些許情緒,還癟起嘴以示不滿。不曉得是否真的對雄一不滿,但一個大男人幹嘛跟一個男人裝可愛呢真噁心。

      而且,

      這是我的錯嗎?

      實在禁不住嗤之以鼻。

      「親愛的~」

      倏地,有誰從後挽住了手臂。回過頭來,打扮得非常可愛的奷妤不知何時從身後冒出來。

      「……他們是誰啊?」

      躲在身後的奷妤那雙圓滾滾的大眼睛越過雄一的肩膀打量著宏,看見奷妤的宏看上去也有幾分吃驚。

      不知為甚麼,瞥見宏那張呆臉實在叫人發笑。

      「沒事,別理會這個神經病。我等下去換個衣服再來找妳。」

      「喂!哪有人這樣介紹自己最——要好的死黨啊!吶吶,雄一雄一,這誰啊?小女朋友嗎?」

      「別強加字上去好嗎。」

      一臉要笑不笑的怪臉,宏還把手搭上來裝作很要好的樣子。

      這一切都叫人厭煩。

      「對,女朋友。」

      撥開宏的手,牽起奷妤的手。

      「不是你叫我交女朋友嗎。我要跟女朋友約會,所以沒辦法陪你。」

      沒等宏反應過來,牽著奷妤便離開了。

      奷妤似乎很開心,一邊走一邊哼著小調。

      而宏並沒有任何回應。

      佇在身後的宏此刻用著怎樣的表情看著他呢?

      現在是怎樣的心情呢?

      會像他那樣——心痛欲裂嗎?

      不。

      宏大概甚麼也感受不到。

      「雄哥哥,為甚麼你會去做地勤人員啊?」

      奷妤突然問道。

      不知何時起,奷妤會這樣叫他,似乎覺得這樣很可愛。

      「時間又不穩定又辛苦,機場又遠出入也不方便,市區來回最少也得兩個小時耶!我找你也不方便,害得我們都沒時間去約會!」

      唔為甚麼呢。

      「因為錢比較多啊。」

      除了這點,好像也沒別的理由了吧。

      雖然是這麼想的。

      「但這樣會很累吧?為了生活用不著做到這個地步吧?」

      不用做到這個地步?——一副事不關己的口吻,窩在被窩裸露著美麗的胸脯,奷妤一邊說著一邊玩弄著披在肩上的頭髮。

      真是入世未深不曾踏出社會的小女孩的發言。

     

      「怎麼?後悔了?」

      「呃?」

      「如果勾搭上的男人是飛機師就好了,至少可以跟朋友炫耀一下。」

      是呢——本以為奷妤會這樣順著他的挑釁,讓他難堪,事實卻不然。

      「……甚麼意思?」

      一直都是嬉皮笑臉的奷妤臉上失去了笑容,一臉凝重地凝視著雄一,尋求著雄一那句話的意味。

      竟然對他的說話認真起來,這令雄一有點意外。

      「……怎麼?」

      「『怎麼』?為甚麼你要這樣講話?」

      「我怎麼講話?難道飛機師不是比地勤好嗎?可以選的話誰會選這種人當男朋友,工時又長地方又遠假期又少。難道你不會這麼想嗎?『要是我男朋友是飛機師就好了』——」

      「我從來沒有這樣要求過啊!」

      也許氣上頭了,奷妤雙手抱胸,雙頰鼓了起來。

      「我喜歡的是你才不是別人!要是你想講你那個朋友我一點興趣也沒有好嗎,看起來長得又醜又無聊,飛機師又怎樣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聽見奷妤這樣形容他相識已久的好朋友——雄一禁不住笑了出來,還覺得奷妤看起來有點可愛。

      「好好好,我開玩笑啦。」

      「這不好笑好嗎!」

      一把抱住奷妤,在她的秀髮上親了一下。儘管奷妤還氣著,但在雄一緊緊的擁抱下,方才的強硬亦軟化下來,漸漸變成一個溫馴的小貓。

      果然,陳雄一才沒有資格當劉奕宏的朋友啊。

      「所以妳不要像我那樣。」

      「嗯?甚麼意思?」

      雄一差點忘記了,奷妤還是個孩子。

      現在會待在雄一身旁,會張口說愛他。這一切都讓他感到欣慰跟喜悅,同時亦很唏噓。當她離開了校園再成長一點,明白到這何社會是以金錢決定一切之後,她就再不會是陳雄一的奷妤了。

      抱在懷裡的奷妤一臉不解地看向他。

      也許奷妤在其他男人眼中是個誘惑人心的妖精,但在雄一看來她只是個單純天真的小女孩。

      「妳不是在唸大學嗎?唸好書、找份條件優渥的工作,那就不會像我那樣被情人挑剔了。」

      「就跟你講我沒有那個意思啦!」

      然後,找個條件比雄一好上幾千倍的男人共諧連理吧。

      當然雄一沒有把這話說出口。

      「我真的要生氣囉。」

      鼓起雙頰的奷妤明白不太再繼續這個話題,相信她也不會再講這些話吧,當然雄一也不太想講這種話題。

      若果有人說吳奷妤是個玩世不恭無可救藥的大學生,在雄一看來她卻是前途無量的孩子。

      因為在雄一身上,早已經沒有那種東西了。

      從前覺得大家都是平等的,

      隨著時間流逝,便會察見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有多麼遠。

      奷妤倒是講了句令雄一在意的說話。

      到底是甚麼原因讓我決定去當機場地勤人員呢?

      薪水確實是很豐厚,但這也多虧了近乎二十四小時的換班制跟經常性的強制加班,相對健康也因此冒出了日積月累的問題。

      從家裡出勤往返將近三個多小時,即便香港這個地方很小,但個距離還是令人身心疲累。尤其每當半夜下班時連凌晨巴士尾班車也趕不上,疲累得要在黑夜下的機場蜷縮在沙發上,等待清晨的頭班車開出時,更是深有體會。

      這不是有特殊技能才能擔當的工作,只要精通兩文三語及一些外語,任誰都能取代雄一的位置。亦因如此,這個職業的人事流動很大,有很多為了賺快錢入職的人沒做多久熬不住便離職了。

      雄一卻不辭勞苦,一做就做了好幾年。

      在那之前,雄一換過不少工作。

      中學畢業後,為了生計一直都在勞碌。最初是便利店店員、快餐店速遞員、藥妝店推銷員,那之後是建築工地工人、老人院醫護助理、律師行會計助理。

      有些工作的薪水與現在相若,地點也離家比較近,時間也比較穩定,但雄一還是傾向當機場的地勤人員。

      為甚麼呢?是從甚麼時候轉職到這裡呢?

      ……啊。

      是在宏決定投考飛行學校的時候。

      「為甚麼會去當飛機師?」

      吃著叉燒飯的宏一邊咀嚼一邊說話,那個吃相全然沒有作為飛機師該有的品行。

      剛好在機場遇到宏,於是他們便一起去吃午飯了。

      「為甚麼呢?……因為很帥啊,而且還能到處飛,我本來就很喜歡去旅行啊。」

      宏沒有所謂的夢想。

      從認識以來,宏也沒有固定的夢想。他有很多不同的喜好,但許多都只有三分鐘熱度。前陣子才剛說想當個電競選手,之後很快又會說想當個Youtuber,想做的事永遠都圍繞著玩樂,沒有一個很偉大的目標。宏永遠都是活在當下,遊戲人生的一個人。

      所以,知道他決定投考飛行學校時,嚇了一跳。

      「怎麼了怎麼了?雄一突然對我的事情有興趣了?」

      「別靠過來,飯都噴過來了好髒。」

      把宏靠近過來的臉給推回去,投以嫌棄的眼色,連同餐盤一起拉遠距離,宏見狀又坐近過來。

      「沒甚麼,只是好像沒問過你這種事。」

      「嘿嘿,你愛上我了吧。」

      「大家都是男人你噁不噁。」

      早知道就不問了。

      「本來以為你一定會當掉,半途而廢。」

      「咦——你對我這麼沒信心嗎?」

      「不,就是對你太有信心,所以才覺得你肯定考不上。結果實在太出人意表,令我太失望了。」

      「這算甚麼,太過份了。」

      癟起嘴的宏不知哪裡學裝可愛,真叫人噁心。

      但是雄一講的是真心話。

      宏從來也沒甚麼毅力,學業說不上很好,一直都是中規中矩。宏並沒有很聰明,但很會臨急抱佛腳,只要有興趣試著做,似乎天下間無所不能。

      從前就沒怎麼經歷過失敗的這個人。

      聽見宏準備考飛行學校時已經夠驚訝,那之後竟然還看到他歇而不捨地當上飛機師。

      當下簡直五味雜陳。

      這種感覺應該怎麼形容?

      「當時剛好有個學長說想考,我也不知該做甚麼所以跟著去了。結果學長落榜了我卻考上了,總覺得有點對不起他喔。」

      「哦……。」

      宏不好意思地笑著,比起對學長的愧疚更像是為只有自己考上而在得意。

      看著就令人火大。

      啊,這是不可以擁有的心情吧?

      看到親友的成功,

      內心的世界好像崩塌了,只有無底空洞。

      「但是……從那之後雄一你就不怎麼跟我說話吧?」

      噹的一聲,湯勺掉到碗上。

      抬頭瞥了眼宏,那張臉上漾著尷尬的笑臉。

      「……我現在不就跟你講話嗎?」

      「不、……嘛,是這樣沒錯啦。」

      「誰在你澳洲的時候把一箱箱薯片蝦條那堆垃圾食物寄過去的?」

      「……是你。」

      「你想看的樂隊誰都不想跟你去,是誰陪你去看演唱會的?」

      「……是你。」

      「你想買那個限量版周邊,誰一大早去替你排隊排三個多小時才買到的?」

      「對不起。」

      把飯勺掉到空掉的餐盤,雄一靠著椅背盤起雙手,蹺起二郎腿,高傲地聳了聳肩,一副勝者的姿態;反之一旁的宏把頭垂得低下,雙手放在雙膝,宛如被罰留堂的孩子。

      「講得我好像沒把你當朋友一樣,傷心。」

      「不是啦,我沒有這個意思……。」

      越是反駁,越像是在找藉口。

      「我只是覺得,雄一好像變了。」

      瞟了一眼宏,那張臉上夾雜幾分失落,又帶著些許複雜的情緒。

      原來這個人會思考啊。

      還以為對宏來說陳雄一是怎麼也沒所謂的存在。

      「胡說甚麼。」

      「好像……對我沒那麼熱情了。」

      一瞬,世界靜止了。

      雄一下意識掩住自己的雙乳(?)。

      「死基佬。」

      宏慌張起來了。

      「甚、不不不才不是呢!」

      「死基佬走開。」

      「雄一!」

      「沒想到你跟我在一起,只是想貪圖我的肉體。」

      「聽我說啦!」

      結束了胡鬧,也拭不去雄一對宏的鄙夷目光。

      「嘛……這就算了。說來,你最近跟那個小女朋友過得怎樣?」

      「還好。」

      兩人用餐過後,喝著餐飲附送那杯所剩無幾的檸檬茶。

      意外地今天的休息時間很充裕,宏也只是來機場處理瑣碎事務。似乎很久沒像這樣兩個人一起無所事事,太長時間待在一起反而叫人鬱悶。

      「說來你根本沒有跟我講過這件事吧?那個女生你到底在哪搭上啊?這都不告訴我真不夠朋友!」

      像八卦的女高中生一樣,宏一臉要笑不笑的,真想一拳揍下去。

      你也沒告訴我不是嗎?——正想反駁,才想起宏的確有對他詳細報告。

      在成功交往之後呢。

      「我之前也沒聽說你有對象啊,突然間就跑出一個女朋友來不是嗎?彼此彼此吧。而且你是在泡上之後才找我不是嗎?前大半年音訊全無,為了泡妞連兄弟都不要了,到底誰才是重色輕友啊。」

      聽起來似是在吃醋。

      話才剛說出口,雄一便後悔了。

      盡可能地雄一也想保持不怎麼在乎宏的形象。

      雄一是在吃醋嗎?——本以為宏會繼續挑逗他,宏卻一臉充滿歉意。

      「是……喔,對不起我沒想到雄一的心情。」

      這個人是笨蛋嗎。

      「我不是不想找雄一,只是……當時我真的很喜歡Angela,整天都在想著她,察覺到的時候就是在跟她交往之後我就馬上找你了。」

      現充去死吧。

      宏羞澀地低頭,覺得這種話很羞恥。

      但越是看見那張炫耀幸福的臉,內心便越是焦躁。

      「……夠了,都想吐了,我不想知。」

      「啊!你岔開話題了吧!我剛剛想跟你講——」

      「甚麼?」

      宏凝視著雄一,才剛開口又把話梗塞在喉間,遲遲沒反應過來。

      「啊不……」

      宏別開了目光,像要隱瞞甚麼,不敢與雄一直視。

      「對、對了,有件事想拜託雄一幫忙。」

      宏苦笑著看過來。

      「Angela最近坐長途機去了北歐那邊,所以好一陣子才回港。到她回港的時候,我想跟她求婚。」

      但始終沒有跟雄一對上視線。

      「所以到時候可以請雄一幫忙嗎?

         因為你是我最要好的好朋友啊。」

      啪吱。

      好像有甚麼碎裂了。

      心臟又撕出一道裂縫。

      每當看著宏的笑顏,胸口都叫人喘不過氣來。

      好痛苦。

      那女人能不能遇上空難去死啊——

      這樣的想法是不行的。

      這樣是不對的。

      雄一總是這樣提醒自己。

      劉奕宏是你的好朋友。

      你應該替他高興,幫助他才行。

      但為甚麼越想這樣想,就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別說高興,根本只有醜惡的情緒浮上心頭,每每折磨著雄一,腦海總是迂迴著惡魔的細語。

      為甚麼會這樣。

      看著宏在笑,難受得要死。

      真想用美工刀把他的笑臉給割破。

      為甚麼他會在笑。

      到底有甚麼好笑的?

      看著雄一痛苦的樣子,他覺得很好笑嗎?

      誰來,誰來——

      救救我。

      對陳雄一而言,劉奕宏是怎樣的存在?

      從前的雄一明明能對宏展開笑容,敞開心扉,開懷歡笑。

      宏的每一件小事,對雄一而言都當作自己的事感到興幸。

      那段時間真的覺得很高興。

      到底怎樣才能回到那時候的自己?

      那麼天真瀾漫、會珍視朋友的雄一——早已經被宏親手給毀了。

      像沒事人一樣,在雄一面前笑著呢。

      啊……。

      「我根本沒資格當那傢伙的朋友呢。」

        沉重的嘆息吁出口,身上的哀愁也沒半分消減。

      把涼掉的Starbuck咖啡給一飲而盡,直接把杯子給扔進垃圾桶裡。

      「你剛剛說了甚麼?」

      正想回到工作崗位,沒想到隨口而出的一言得到回應。

      回眸過去,Cecilia正佇在身後看著雄一。

      還真是意外。

      自從那天聚會之後,也沒再對話過,只有偶爾在機場見面點頭。但大概不是雄一的錯覺,那天以後Cecilia看他的目光變得不一樣了。

      本來Cecilia看過來的眼神也算不上友好,甚至只能說是冷漠。但現在跟那時比起來,更似是鄙夷。光是被帶刺的目光注視著,便感到皮膚刺痛。

      「說來,這陣子總是有個女生找你呢,女朋友?」

      怎麼突然談起這個呢?

      明明之前連話都不會跟雄一聊過。

      話語間夾雜著調侃,標緻的臉蛋上掀起一抹嗤笑,試圖保持優雅也掩不去對雄一的輕蔑。

      真令人不舒服。

      雄一是做了甚麼得以被這樣側目不可呢?

      所以說女人真是麻煩。

      「怎麼了?」

      「哼——嗯。」

      Cecilia深感無趣地冷哼一聲,走近過來的高跟鞋敲響喀喀的跫音。

      「你之前說想交女朋友……在酒吧隨便找個喝醉酒的女生就可以了嗎?只要有人靠近你,你就會接受嗎?你還真是隨便呢。」

      果然被看到了嗎。

      但是實在不願跟她聊奷妤的話題。

      而且比起這些,奷妤被那張嘴巴談及更是令人惱火。

      「那又怎樣呢?」

      一瞬,Cecilia蹙起眉,不悅得把嘴臉給繃緊起來。

      為甚麼要露出這樣的表情。

      「……那種女人也是隨便誰都可以才會找你啊,你沒有想過嗎?現在你跟她在一起,第二天也可以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你不懂嗎?」

      總覺得這一切都好煩躁,完全不想理會這個女人。

      「她要走的話,我也覺得無所謂。而且……這跟妳有甚麼關係呢?」

      講完就有點後悔了。

      不用理會她就好了,可是卻忍不住反駁過去。

      剎時間,憶起人們總在背後的竊竊私語。

      那些對雄一的側目。

      宏的那句話。

      彷彿覺得雄一甚麼都聽不見,只會言聽計從不懂反抗的人偶一樣。

      「……人渣。」

      Cecilia宛如目瞪著穢物,厭惡得五官都猙獰在一起。從旁走過的她,還不忘用肩膀撞開雄一。

      第一次看到女人如此醜惡的臉孔。

      但看起來很痛苦。

      看來今後不會再跟雄一對話了吧。

      感覺大家都埋怨他、討厭他。

      一直都不明白為甚麼會被這樣對待。

      他到底做了些甚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了?

      也許Cecilia說得沒錯。

      陳雄一就是個人渣,所以才不被需要吧。

      腦海憶起曾經何時,宏冷酷無情的臉。

      還有那句如同鋒利刀刃的說話。

      ———雄一你好煩啊。

      「要是沒有生下你就好了。」

      母親總是對他說這樣的話。

      《我的志願》       陳雄一    小學二年級甲班

      『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名飛機師。我想乘著飛機到達不同的地方,游歷這個世界增廣見聞。

         那我就再不用回家了。』

      塵封發黃的作文原稿子放在放滿衣服的沙發上,還是兒時的陳年老照、飛機模型玩具跟過去的成績表。

      雄一居然還看到高級程度會考的成績單,皺巴巴的紙張被好好用熨斗輕輕熨平了。

      以當年的評分標準計算,上面紀錄的成績算是相當可觀,順利考上大學心儀學科也輕而易舉。

      可是雄一如今卻在這裡。

      「媽?」

      打開家門便看見白髮蒼蒼的老母親坐在沙發上。

      只有四十平方米的這所劏房被雙層床、沙發、放著電視的雜物櫃填滿了空間,小小的洗手間與廚房共用一室;牆壁日久失修牆紙也剝落發黃,發動的老舊冷氣機在轟轟作響,整個房間只靠一盞昏暗的電燈照亮著。

      這裡就是母親與雄一共度的家。

      臉容憔悴皺紋滿面的母親,皺巴巴的雙手執著雄一兒時的照片,臉上沒漾著苦澀的微笑。

      「看,你小時候多可愛啊……。」

      本以為這些早就不見了,原來全都被母親放進發鏽的餅乾鐵盒裡,收藏於床底之下。

      「為甚麼突然把這些翻出來看了?我還以為都沒有了。」

      「媽媽都有好好保存啊。」

      沙發沒法坐兩個人,雄一只好在母親身旁蹲下來一起看那些不想再看到的東西。

      家族照上永遠只有他們倆,唯獨缺了「父親」的存在。

      與雄一相違,母親卻懷念地珍視這些東西,光是看著似乎就很欣慰。

      「突然想看看雄一小時候是怎樣呢……就翻出來看了。」

      「可是都這麼晚了,燈也還沒修好,別看啦對眼睛不好。」

      本想假日再修修,要是平常晚上修又怕吵到母親休息,但看來不得不盡快修好。

      替母親把東西都收進鐵盒裡,讓母親趕緊回床上休息。因為雄一的工作不定時,而且差不多深夜才能回家,偶爾母親總會在沙發上打瞌睡等待雄一回家。

      「媽,妳今天是不是去覆診啊?醫生有說甚麼嗎?」

      把母親扶到下層床上休息,瞟了一眼剛好放在電視下的診斷書。

      「對不起媽……我總是沒時間陪你去看醫生。」

      驀地,聽見一陣低聲啜泣從床邊傳來。

      母親背對著雄一,被窩下那佝僂的身軀蜷曲成團。

      偶爾母親會獨自哭泣,這種時候雄一便覺得腳步沉重,不願靠近。

      想裝作看不見,轉身離開。

      因為母親一定會說那句話。

      「……媽?」

      深呼吸了口氣,走近床邊撫著母親。母親不願被看見這樣的臉,但還是回頭看向雄一,那張臉上早已滿臉淚痕。

      凝視著雄一,那雙深邃的眼眸映現雄一的臉龐。

      「要是沒有生下你就好了。」

      母親別開目光,不願再看雄一。

      「要是沒有生下你的話,你就不會活得那麼痛苦了……。」

      母親再次蜷縮身軀,摻著哽咽唸唸有詞。

      「當初沒有跟那樣的男人生下你的話,你就不會有拖累你的媽媽了。你明明是個聰明的孩子,媽媽卻什麼都沒有給你……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人生。」

      「……。」

      母親總是會說這樣的話。

      所以光見看著母親便有種沉重的負擔,感覺喘息不過來,想從這個家裡逃掉。

      母親也是察覺到雄一的心思才覺得自己是累贅吧。

      要是母親不在就好了——也不是沒有過那樣的想法。

      若果沒有年邁老弱的母親,雄一獨自的生活一定輕鬆更多。

      真是自私的想法。

      但每每想到這裡便會想哭。

      若果母親不在了,雄一也不在了。

      沒有母親的生活就沒有意義了,因為有母親的存在,雄一才有藉口讓自己支撐下去。

      世界上唯一愛著雄一的人只有母親了。

      母親大可在雄一小時候就拋棄他,去過自己的人生,但母親沒有放棄過他。

      所以,無論多麼艱辛,雄一也想多陪伴在母親身邊。

      沒能代替父親,讓母親過上輕鬆的生活。

      雄一覺得很失敗。

      香港人,生也難,活也難,死也難。

      醫院病床一席難求,有分數也未必能考上心儀的學府,勞碌半生也求不到半尺家園,半步踏進棺材也得憂愁身後事。

      媽媽哭累了後便隨著睏意睡著了,雄一也動身作睡覺的準備。

      眼角的餘光卻瞟到母親的診斷書。

      『肺癌第四期,化療無效。』

      眼淚一下子無聲溢出。

      神啊。

      作為人的尊嚴已經被奪去了,祢還想從我這裡奪走甚麼?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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