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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兒第一天

瓊恩聽著隱隱約約傳進耳朵的歌聲,雖然有一點好奇,卻沒有再駐足,她短短的腿跑得飛快,抱著用蘑菇、漿果換來的黑麵包和燉菜往森林深處去──大概是因為這裡的人都害怕踏入森林,她竟然用那些山珍換了比想像中要多的東西。

樹林裡暗無天日,有些樹木歪曲擰扭,偶爾有烏鴉嘶啞的鳴叫,她卻絲毫沒有害怕,她只擔心下雨,淋濕了這難得的一餐。

但怕什麼就來什麼,雨突然落下,瓊恩身上破舊的暗綠色衣服很快就成了深色,然而她不敢再跑得更快,怕那用木碗盛著的燉菜灑了。

能不能停一停……

瓊恩躲到一棵樹下,抿嘴看著天空,念頭才浮現,她就感覺本來只有沙沙雨聲的樹林裡喧鬧起來,一陣狂風颳過,眼前的雨絲就沒了。

她猶豫的探出頭去,確定沒有雨後,又繼續往前跑,沒發現那厚重的烏雲被風驅逐到了樹林的另一端。

一直來到了被藤蔓纏繞的石塔之前,瓊恩才停下了腳步。

她看看腳上滿是泥濘還有枯草的鞋子,蹙著眉,在石板上蹭了蹭,又甩了甩頭,把因為淋濕和奔跑而垂到眼前的頭髮甩開,這才小心地走進了被藤蔓蓋住的石洞。

彷彿被破壞過,亂石紛紛堆在洞口,從縫隙中走進去,是一條通道,四周都用石板鋪著,腳踩下去很容易就會發出聲音,但瓊恩不過七、八歲,個子小,體重輕,又刻意躡手躡腳,一路走來,竟然沒有半點聲響,只是在她走到通道底端,還是引來了許多眼睛的注意。

通道的底端是一個圓形大廳,幽幽的綠光圍繞四周,左右各有五根螺旋狀的圓柱,屋頂是圓弧形的,畫著什麼樣的圖案瓊恩看不清楚,因為圓柱之間搭著密密的蜘蛛網。

此刻地上爬滿了小蜘蛛──這只是相對來說,牠們還是都有半個瓊恩那麼大,腦袋上六顆圓圓的複眼都看向了瓊恩,也不知道牠們對她是害怕還是在記仇,這幾天牠們總是這樣注意她,卻也不會攻擊她。

瓊恩嚥了嚥口水,小心翼翼地往對面走去,那裡有個人,他懶懶散散躺在一大團大約是兩個瓊恩高的黑色絨毛上,閉著眼睛。

「那個……我帶了麵包和燉菜回來,你要不要吃一點?」瓊恩怯怯地,仰著頭,舉起了手裡的東西問。

然而沒有回應。

「我想你可能不喜歡野果蘑菇,今天的燉菜有肉喔!」瓊恩猶豫了一下,換了一句,繼續勸誘。

還是沒有回應。

「你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也沒喝水了,你這樣會死掉的……」瓊恩皺起臉,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語氣充滿擔心。

依舊沒有回應……或許該說那人沒有回應,但他下面的毛團動了,瓊恩下意識收回手退了兩步,那毛團伸出了八條毛茸茸的粗壯長腿,站了起來,轉了個圈,用六隻眼瞪著她,毒牙旁邊的觸肢顫動,發出嘰的尖利聲音,一副覺得妳好吵,吃掉妳好了的態度。

然而牠身上的人不滿意了,瓊恩看他的手在大蜘蛛背上緩緩的、輕輕的拍了兩下,大蜘蛛連顫抖都不敢,保持背部平穩的重新違反習性縮成一團。

瓊恩眼睛一亮,看向他迅速地說,「你睡醒啦,正好吃午餐!」

又沒回應了,連大蜘蛛就算嫌她煩也不敢再動。

瓊恩沮喪,把東西放下,慢慢地往右邊的一個小門走,頻頻回頭,卻沒有再說什麼。

她是要謝謝他救了她,讓她之前沒被大蜘蛛吃掉,不是要讓他煩,可是……他再不吃飯真的可以嗎?

好擔心喔……

但是被擔心的那個人,對此是嗤之以鼻。

比起吃東西,他更不明白的是自己怎麼會出現在這個活像幾百年沒人住過,一股霉味的破爛地方,身無分文就算了,他的魔力還少了七成。

該死的勇者,到底對他做了什麼?到底是把他的角怎麼了?

這種處境叫他情何以堪?

莫里亞面無表情,心底咬牙切齒,渾身溢出的魔力和威壓讓大蜘蛛不由自主瑟瑟發抖起來,又惹來莫里亞低沉的喝斥──

「再動,我就拆了妳的腿,挖了妳的腦,讓妳動也不能動。」

嘶──好可怕啊!

想當年我跑到這座石塔裡時只是覺得這裡有很好聞的氣味,就在這裡住下來,後來不知道為什麼越長越大,毒液越來越毒,孩子也越生越多。

要是我早知道那個好聞的味道就是這個惡魔的魔力,這個惡魔就被封印在棺材裡,我絕對不會在這裡定居……

不對,我更不應該打算吃掉包括那死小孩在內的冒險者,導致魔法爆炸,我死了好多孩子不說,還驚醒了這個惡魔,嚶嚶嚶。

「妳該感謝我讓妳蛻變成更高等的存在,再嚶一次,我一樣會挖了妳的腦,知道嗎?」莫里亞邊說邊摸了摸大蜘蛛的腦袋。

嘶──他居然會讀我的想法!

這不會太可惡了嗎,連思想都要箝制!

莫里亞滿意地感覺到大蜘蛛生無可戀,讓腦子變成一片空白,盡責的當一張毛絨睡床。

他換了個姿勢,側躺在大蜘蛛身上,一手撐著頭,一手手指輕輕的敲著大蜘蛛的身體,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麼做。

一隻普通的狼蛛,就算日夜接受魔力的滋養,至少也要一兩百年才能變成阿洛涅,而像她這樣有了智慧人格,少說也要四五百年,也就是說,他離開近五百年的時間了……

他不認為他那些手下會乖乖地等他,搞不好幾十年過去他們就分割了他的地盤,自己當王了。

這個時候他聯絡那些傢伙,或者回到王城,八成會被當成靶子打。

如今的他,一天只能用三次魔法,這說的還是初階的,若是高階的,恐怕只有一次而已。

醒來的第一天,他測試了自己的狀況,第二天,他打算用傳送魔法去一趟藏寶庫,卻發現沒有效果,白白浪費了一次──

而會這樣,顯然是有人切斷了他跟藏寶庫的連結,這麼做除了是要偷他的錢還會有什麼原因?他媽的讓他知道是誰,就封了那傢伙的魔力讓他去挖礦。

不知道這世界沒有錢萬萬不能嗎?竟敢偷他錢!

說來說去,還是先離開這個地方,弄清楚現在世界的情況……將近五百年,世界的變化想必很多,至於那個把他害成這樣的人……

忽然間,莫里亞察覺到四周的元素在躁動,他徐徐睜開了那雙夜色般的眸子。

在他的眼裡,空氣並非完全透明無物,而是存在著許多細小飄動的光點,有紅有綠有藍有黃,此刻那些光點一股腦地往右側的小門湧去。

那不是那個人類幼崽離開的方向……他皺眉。

那天他被魔法的爆炸驚醒,睜開眼就看見這隻阿洛涅,直覺是她幹的好事,於是怒吼著命令他們安靜,誰知道他們居然是要吃那個小東西。

他的本意並非要救人,然而那個軟弱的幼崽,竟然認定他救了她,每天在他耳邊跟隻蒼蠅一樣嗡嗡亂叫,雖然是一巴掌就能拍死的東西,卻可以把人煩死。

現在又是怎樣了?

莫里亞很快就拋開這個疑問,打算睡會兒午覺,然而那些元素又像海浪一樣捲了回來,四周慢慢變熱了。

熱得讓人暴躁。

莫里亞頓時坐起身,吼了句,「搞什麼?」

元素們當然不會回答他,回答他的是畏畏縮縮的大蜘蛛。

「嘶嘶……」

我的孩子說,那個小女孩暈倒了啊,還一直喊冷。

莫里亞嘟囔了句,瞟到擺在旁邊的食物還有一小攤水漬,咒罵了一句萬惡的光明神,從大蜘蛛背上跳下,大步走向了瓊恩離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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