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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爷爷的葬礼

一個陰鬱的下雨天,南星參加了爺爺的葬禮。

墓地在京海市最好的公共陵園,一個清靜偏僻的小角落。那裡綠草如茵,鮮花盛開,極目遠眺,可以望見雨幕下湛藍寧靜的海。

草地中央豎著一方樸素的白石墓碑,上面只刻了簡短的兩行。南空名,爺爺的名字,下面是生卒年月。旁邊有棵小桂花樹,是南星自己栽的。爺爺生前最喜歡桂花。有棵樹在旁邊陪著,他一定會很高興。

爺爺是在自家書房裡去世的。那天南星去叫他吃飯,推門進去,看見他安靜地坐在靠窗那張紅木長搖椅上。陽光透過窗紗,靜靜地流過他的臉。他微微帶笑,就像是睡著了。

當時南星的確以為他睡著了,直到怎麼也叫不醒,才驚慌起來。

葬禮已經結束,親友們一一告別離開。南星站在爺爺的墓碑前,佇立良久。

淅淅瀝瀝,雨一直下。他一身筆挺的黑西裝,打著一把黑傘。細如髮絲的雨線濡濕了袖口和褲腳,他一動不動,恍若不覺。

傘下還有一個人,女人,看起來比南星大七八歲,約摸二十五六的樣子。她留著幹練的栗色短髮,有一雙英氣勃勃的眉,從額角到下巴的曲線簡潔美麗。她擔憂地望著南星,試圖安慰他:“小南,你不要太難過。爺爺都九十多了,走得沒病沒痛的,是好事。”

這話很對,但南星還是很難過。畢竟爺爺生前最喜歡他這個小孫兒,教過他很多有用的東西。

南星點點頭:“我知道,就是太突然了,有點不適應。”

女人踮起腳,揉了揉南星的頭。“以後慢慢適應吧。小姨媽會罩著你的,”她豪爽地一拍胸脯,“我、祝淺雪,在幫你找到媳婦之前,絕不談男朋友!”

南星禮貌地微笑了一下,知道她是故意耍寶逗他開心。“小姨媽,我聽爺爺說,我媽以前可想早點把你嫁出去了。有個家裡做汽車生意的——”

祝淺雪推了南星一下:“不要聽老頭胡說。你媽超疼我這個妹妹的,怎麼會把我推給那種好吃懶做的二代。再說那家人早幾年就破了產,全家逃亡紙貓國。聽說有人在一個沙漠裡的老破汽車旅館見過他們。端盤子,洗盤子,稍微慢點就被老闆臭駡,混得可慘呐。”

南空名的墓碑旁還有個墓碑,上面刻著“南秋、祝淺月合葬之墓”。碑面擦拭得很乾淨,前面小香爐裡插著兩支線香,擺了一束白花。祝淺雪對墓碑啪啪一合掌,說:“姐,你放心。小南1歲的時候我就給他喂過奶,他是我親手養大的。我保證,一定把他養到成家立業。”

南星有點尷尬:“是牛奶,嬰兒奶粉……”

祝淺雪笑起來:“不然你想怎樣?我那時才9歲。”

南星父母的墓碑有點舊了,從碑上的生卒年月推算,他們過世的時候,南星大概3歲。墓誌銘上寫著他們死於一場車禍。關於這個,小姨媽和爺爺一直不願對南星多談。

“哦、對了,剛想起來,”祝淺雪遞給南星一把鑰匙,“爺爺囑咐過,他走了以後,車庫裡那些東西都給你。拿著、現在是你的了,”

家裡有一間很大的車庫,占地一百多平米。裡面大概只有一小半用來停車,大半是爺爺的工作室。他是個很厲害的老工程師,修車修割草機修電腦……總之就沒有修不好的東西。車庫裡到處都是他的儀器設備。陌生人貿然闖進去,一定以為到了某個科幻小說裡才有的現場。

小巧的黃銅鑰匙,兩寸長,經常使用的緣故,摩挲得很光滑。那是車庫側門的鑰匙,也是爺爺工作間的鑰匙。那個塞滿了古怪儀器的工作間,現在完完全全屬於他了。

除了他,也沒有任何人能繼承爺爺的工作間。

小姨媽在機械電子方面沒有絲毫天賦,她的天賦樹主要點在各種蛋糕的花式烤法,茶道、插花、網路小說、流行電視劇等等上面。此外經營著一家街角咖啡店,整天在店裡研究新式糕點或咖啡的全新煮法,要不就跟老主顧聊天。哦、此外她還沉迷遊戲和Cosplay,熱衷在B站上傳視頻,直播打遊戲什麼的。總之,她對爺爺的車庫完全沒有興趣。

幸好南星在技術方面算是比較有天賦,不然爺爺留下的東西就整個白瞎了。

南星、某中學高二學生,學業繁重之餘,興趣愛好是電器元件DIY,晶片程式設計,機械設計。從小他就跟著爺爺焊電路板,第一件作品是個收音機。一晃十年過去,那收音機還擺在車庫某鐵架子上,按上電池還能用。

他最近在做的是一個小機器人,在爺爺指導下做的。目前進度95%。軀幹、雙臂、底盤、動力、控制系統等等都已完工,只差最後刷漆。

工作臺上,一尺多高的機器人雙腳叉開,站得四平八穩。外觀是威武的重甲武士。左手小型鏈鋸,右手厚重方盾。一看就很厲害。頭部到後背一帶是控制系統最重要的部分。頭上兩個牛角是天線,背後掛著動力包。這一塊比較脆弱,所以額外又包了一層裝甲。

小機器人從設計到製作都是原創,沒有現成方案可借鑒,全靠他自家DIY。車庫裡小型機床門類齊全,車、削、磨、刨、樣樣皆能。還有個爺爺設計的3D印表機,碳素纖維噴射列印,用來做一些性能要求苛刻的特殊零件。

控制電路也是純原創,在一些通用晶片的基礎上自己程式設計定制。這方面爺爺的水準很高,搞定了很多技術難題。但他不愛寫文檔,留下大堆天書一樣的程式,就很讓人頭疼。

葬禮的當天晚上,南星習慣性地去了車庫,泡在工作室裡調試小機器人。

調試工具是爺爺留下的筆記型電腦。沒有牌子,自己攢的。外殼是手工焊的不銹鋼盒子,掄起來絕對比板磚厲害。賣相雖土,而且死沉,但裡面零件其實很新,性能十分強勁。作業系統不是普通WINDOWS或Linux,而是爺爺自己寫的一個小系統。純命令列,沒有花裡胡哨的各種圖形視窗,速度飛快而且超級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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