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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沫晨優〈黃茉莉〉

【作者簡介──沫晨優】

對我來說,

最棒的幸福是……

在悠閒的午後,一杯茶一本書。

最美的幸福是……

早上醒來時,發現還可以繼續睡。

最大的幸福是……

能夠一直做自己想做的事。

【內文試閱】

血液混雜著雨水,在地上形成一片鮮紅的血灘。

一名少年倒在街道角落,被數十人圍毆踐踏。地上的髒水浸濕了他的衣衫,身體的疼痛麻痺了他的知覺,他睜著迷離的雙眼,苟延殘喘地躺在地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意識恍惚之際,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刺耳的警笛聲。與此同時,一道清脆的嗓音從警笛聲中傳出,混雜著雨聲與人聲,響亮地落進耳裡。

「警察先生,他們在這裡!」

他勉強撐起眼皮朝遠處望了一眼,看見一名少女正撐著雨傘朝自己跑來。她穿著潔白的制服襯衫,整個人在雨夜裡格外地乾淨耀眼;她的五官如水墨畫般清秀淡雅,眼底眉梢盡是對他的擔憂與關心,「你、你還好嗎?」

那是少年闔眼之前,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

少女的出現,為他結束了這段如噩夢般的長夜。

哪怕多年過去,他仍難以忘懷那一晚,少女的身影猶如盛開在夜間的馨香茉莉,清幽淡雅,也為那一段荒唐而無知的歲月,劃下了一筆淡淡的句點。

「妳是黃茉莉?」刑警大叔瞥了一眼手上的身份證,抬頭打量她。

「是。」嵐青尷尬一笑,自出道後就很少被叫本名。不少藝人都擁有一個悅耳的藝名,但同時,也可能有一個充滿鄉土味的本名,而她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被叫出本名──

被警方訊問的時候。

六坪大的密閉空間,只擺了一張桌子和四張椅子,她的身旁坐著陪同的律師,對面坐著兩名刑警。

負責記錄的年輕刑警穿著黑色短袖上衣,套著繡有刑警字樣的深色背心,始終維持著一張不苟言笑的臉,一雙黑眸冷然打量著她;負責訊問的刑警大叔穿著便服,頂著寸頭髮型,下巴留有粗獷的絡腮鬍,額際浮現明顯的抬頭紋,對她的態度咄咄逼人,若再加上一條金項鍊,看起來無疑就是一名黑道大哥了。

今早,兩位刑警就持搜索票到她的住處,以辦案為由進入她家翻箱倒櫃,見搜不出甚麼,就把她帶來警局。

刑警大叔放下身分證,看了一眼手中的案件資料,「前天中午十月七日,方國威被發現陳屍在房間,我們調閱了入住名單,得知妳在前一晚也辦了入住手續,入住的房間是七零五號房,沒錯吧?」

嵐青向律師確認了眼色,才答道:「我不太記得房號了,但是七樓沒錯,因為隔天早上就要去外地拍戲,就訂了房間,想在搭機前休息一下。」

「妳認得這樣東西嗎?」刑警大叔拿出裝有證物的夾鏈袋問。

「這不是茶包嗎?」

「妳覺得這是茶包?」

「不然是甚麼?」她皺眉,包裝都寫得一清二楚了,不是嗎?

「我們調查了當晚有入住飯店的藝人及劇組人員,這是在妳退房後,從妳房裡搜到的。」刑警大叔說,「外表看起來和飯店提供的茶包十分相似,但裡面裝著的卻是純度極高的古柯鹼,我們懷疑妳持有一級毒品。」

「古柯鹼?」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嵐青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我根本不知道這是毒品,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律師推了推鏡架,細眼打量那包毒茶包,「您說這是從飯店房間搜到的?但退房以後任何人都有可能進出房間,並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這就是我的委託人遺留在房間的。」

「確實沒有。」刑警大叔伸手按了按僵硬的肩膀,「所以等一下會採集她的尿液和毛髮進行檢測,也會採集指紋比對,如果檢測結果沒有毒品反應,茶包上也沒有她的指紋,那就沒事了。」

聞言,律師的眼神更加銳利了,「採集尿液屬於侵入性調查,需有正當理由,剛剛兩位警官已經到住處搜索了,並無扣押任何毒品,我的委託人看起來也沒有吸毒跡象,我們有權拒絕配合。」

「我這麼做是要為她好,若妳的委託人真的沒吸毒,何必怕接受檢測?」刑警大叔也不讓步。

聽著刑警大叔和律師的對話,嵐青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見那兩人僵持不下,她忽然脫口而出道:「就驗吧。」

偵訊室頓時安靜了下來,埋首紀錄的年輕刑警,這時也停下了敲鍵盤的動作,抬頭望向她。

嵐青迎視刑警大叔那雙犀利的目光,平靜開口:「不過,我那天在飯店有碰過茶包,茶包上大概會有我的指紋,只希望警方不要將我今日到警局的事透露給媒體,不然我會很困擾。」

看著嵐青超齡的處世態度,眾人這才想起,此刻坐在這裡,不過二十初頭歲的女生,是在三天前以黑馬之姿封后,成為金鐘史上最年輕的影后。

同時,大概也是最衰的一位影后了。

前一晚,她還站在頒獎典禮上,語帶哽咽地感謝國威哥對她的細心栽培,可曾想,慶功宴結束後的隔天早上,國威哥就因心臟病發陳屍在飯店房間,當飯店清潔人員發現時已死亡多時。

如今,檢方又在她入住的飯店房間搜出毒茶包,懷疑她持有一級毒品。

儘管初步檢驗結果為陰性,也無她持有毒品的確切證據,順利洗清嫌疑,但茶包上的指紋仍讓她再次深陷風波。

一個月後,知名製作人方國威的死訊再次登上新聞版面,解剖報告顯示他的血液中有毒品反應,死因為古柯鹼中毒引發的心臟衰竭。

但檢方搜索方國威的住處並未發現任何毒品,也未在他陳屍的飯店房間找到毒品的殘留包裝,研判很可能是遭人下毒,於是被懷疑持有毒品的嵐青又多了一條殺人嫌疑,二度接受警方偵訊,更不幸地是,這次不但被狗仔拍到,還上了頭版新聞。

「甚麼叫要我付賠償金?」

辦公室內,嵐青咬牙切齒地看著眼前的製作人,極力克制住胸腔欲爆發的怒意。

「這是婉玲姊的意思,再說,妳自己看看這個。」製作人將一份報紙丟上桌,上頭有她出入警局的畫面照片,還清楚列出她殺害國威哥的動機,標題聳動,話題性十足,佔據了一整個新聞版面,「報導都寫成這樣了,好不容易談成的代言和廣告邀約這下全泡湯了,只跟妳要這些賠償金已經算仁至義盡,我們過去花在妳身上的培訓費還不知道多少。」

「但我上一部作品的片酬幾乎都是公司拿走的,那樣還不夠多嗎?」

「當時妳還不是影后,也不是景兒那樣的紅牌,一個新人的片酬能有多少,怎麼夠付?」他嘲諷道,用手背拍手心,「國威哥的事就夠忙了,現在為了處理妳的事,全公司的人都忙翻了,公司的股價也因此下跌,只叫妳付這麼一點賠償金,妳該感恩了好嗎?」

「我現在代言和廣告都沒了,也沒辦法出去打工,哪裡有錢付賠償金?」嵐青忿忿不平反駁。

「那是妳的問題,自己想辦法啊!再說了,賺錢的方法又不只有打工,陪酒、上床甚麼的,妳可以動動腦子。」

「你……」聽著他毫無良知的無恥回答,她已經氣得不知該怎麼反駁了,費了好大的勁才能維持正常呼吸不被氣昏。

見狀,經紀人趕緊出來打圓場,「蕭哥,那些都是狗仔捕風捉影,而且嵐青又不是被逮捕,我想就先讓嵐青暫停一切活動,等風頭過去後再說吧。」

「等風頭過去?」他挑眉,「誰知道風頭會不會過去啊。」

「你這是在懷疑我?」嵐青瞪大了眼,就差沒噴出兩道火焰了。

「那天慶功宴那麼多人,偏偏只有妳有嫌疑,誰知道是不是妳殺的?」

「你這個……」她氣得欲開罵,但經紀人立刻打斷了她。經紀人搓了搓手,向製作人賠笑道:「蕭哥,不是說禍福與共嗎?目前警方還在調查,案情隨時都有可能翻盤,還是先讓嵐青休息一陣子,再觀察一下情況,再說了,我們嵐青還這麼年輕,未來不怕沒有機會,不是嗎?」

聞言,蕭哥不屑地瞥了嵐青一眼。此刻的她橫眉豎目,但仍不掩眉宇間的清秀之氣,那一張宛如山水畫般濃墨得宜的五官,任誰看了都會在心中留下深刻印象。再說,國威哥的眼光向來不錯,才會與她簽約,認為她能在未來大紅大紫,如今事實也是如此。

「好吧。」蕭哥輕吐了一口氣,看來是被說服了,「再看看吧。」

與此同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小凱你還要談多久,下一個通告不是兩點嗎?」女人踩著高跟鞋,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她頂著一頭俐落的短髮,穿著卡其色風衣外套,與嵐青清新淡雅的氣質截然不同,她的五官明麗秀雅,帶有英氣卻不失柔美,打扮雖然稍顯樸素,卻依舊難掩明星氣質。

「正好談完了,妳先上車吧。」經紀人連忙轉頭道,「嵐青,妳一個回去可以嗎?」

蕭哥擺了擺手,「她自己叫計程車就好了,別讓景兒等,你快去吧。」

嵐青雖然很想賞蕭哥一巴掌,但看著小凱臉上濃重的黑眼圈,明白他為了處理公司的事早已焦頭爛額,如今還為她說話,只好擠出了一個笑容,「放心,我一個人可以的。」

眼角餘光中,她也注意到了景兒看她的眼神。

那是強烈的鄙視。

景兒成名得早,早已躋身一線女星,是威王娛樂捧在掌心上的明珠。

嵐青原以為和景兒共同主演電視劇,能和她成為親密無間的姊妹,可共同角逐影后所帶來的結果,卻注定兩人永遠是競爭關係。

回想頒獎典禮上聽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她的內心欣喜若狂,但隨後卻在喜悅的淚水裡,看見了身旁景兒震驚而落寞的神情。回顧那日的轉播畫面,兩人如此鮮明的對比,不只在外貌妝容,還有人生際遇。

或許,如今的風波,都是她成名太早的代價。

只是沒想到這份代價,遠比她想像得要大。

接下來幾日,網友製作了懶人包,除了指控她吸毒,更推論就是她用古柯鹼下毒害死了國威哥。她遭受了無數網友的唾棄和謾罵,無論如何解釋都沒人相信,也沒有人站出來幫她說話,她不但被經紀公司冷凍,所有的通告和合作邀約都沒了,連生計都成了問題。

一夕之間,她從萬眾矚目的金鐘影后,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演藝事業近乎毀於一旦。

早晨,嵐青獨自搭上計程車,來到河堤附近的一座天橋。

好一段時間,她都只是坐在橋上的護欄,一動也不動望著河面,眼底倒映出腳下渾濁無波的河水,一如她此刻的內心,寂靜,灰暗,近乎死水。

失去了事業和名聲,她甚麼都沒了,倘若從這裡跳下去,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呢?

「妳坐在那幹嘛?」一道清朗的男聲劃破清晨的寧靜。

嵐青困惑地往左手邊望去,男人正從遠處走來,只是距離尚遠,看不清他的長相。

她微微側過身,欲伸長脖子看清他的容貌,但連日來的失眠讓她腦袋昏沉,一不小心沒抓好護欄,整個人就直接跌進了河水,在河面激起不小的浪花。

河面之下,是一片死寂般的冰寒,湖水的冰冷麻痺了她的知覺,她睜著迷茫的雙眼,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往下沉,離河面上方的陽光越來越遠。雖然沒打算跳河,此刻卻也不打算掙扎,她只覺得這具身體好沉,再也沒有力氣做無謂的掙扎了。

恍惚之際,一隻強而有力的手勾住了她的脖子,將她從河底深處帶回了陽光之下。嵐青不會想到,正因爲她的求死心切、毫不掙扎,才能被人如此順利地救回岸邊。

「為甚麼尋死?」男人虛脫地坐在地上,剛才的晨跑耗盡了他不少體力,如今為了救她上岸,體力早已透支。

「我本來沒打算要跳河的,是你突然叫我才會不小心……」她垂著臉沒有看他,只是坐在地上抱著自己濕透的身體打顫。

「這麼說是我害的?」

「不、不是的……」面對恩人的質問,她嚇得趕緊抬起頭,但一對上那雙冰冷的黑眸,她不禁愣住了,「是你?」

雖然彼此只有一面之緣,從沒說上幾句話,但他畢竟闖進過她家,把她的家搞得亂七八糟,更把她的人生弄得天翻地覆,要她忘記他的嘴臉實在很難。

這個人,正是每次跟在那位刑警大叔身旁的年輕刑警。

「原來是妳啊。」男人也很快認出她,語氣頓時放軟,「怎麼,妳就這麼想不開嗎?可別告訴我妳是因為想看這條髒河才跨過護欄喔。」

「我……」她欲張口解釋,但最終還是垂下臉,抱著大腿不發一語。

他輕瞥了她一眼,擰了擰衣角,「妳若真的溺死了,每個人只會認為妳是畏罪自殺才跳橋的,不會有人同情妳,而且失去妳這位證人還會增加檢方辦案的難度,就這點而言,妳不認為妳應該好好活下去嗎?」

「你不覺得我是兇手?」她小聲道,回想偵訊那日刑警大叔對她的態度,完全是把她當作犯人在審問了吧?

「若有證據說妳是兇手,妳早就被檢察官列為被告,忙著打官司了,而且我要是兇手,才不會蠢到把毒品留在飯店房間。」

雖然他的語氣滿是嘲笑,但嵐青仍感到熱淚盈眶,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淚,「謝謝。」因為有那麼一個人,相信她是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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