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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二章——現在的她們

「媽,可以幫我簽聯絡簿嗎?」小春蹲坐在木地板上,對著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的母親,

小小聲地說道。六坪大的房間內,母親沒有回話,轉過身背對她。

她依舊蹲坐著,不敢移動一步,腳微微的麻了,卻不敢出聲再喚。她又讓母親生氣了,儘管,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媽...」小春焦慮地扭緊手上的簿子,心裡揣揣不安。

每當她脆弱的內心被焦慮吞噬,便覺得平常的苦惱,微不足道。

母親依舊裝作沒聽到,閉著雙眼。

「那我放在桌上。」小春輕手輕腳的退開床邊,一直到離開房間後,才獲得喘息的空間。

她身上的校服還沒換掉,此時看來只覺得荒唐。

她走向日常散心的地方,坐在廣場上。

「妳問我要去向何方,我指著大海的方向...」她輕哼著,這是她偶然在唱片行聽到的歌曲,離開後,耳邊總迴盪著旋律,唱起來倒也自然。

有一天她會把一切都拋下,留給昨日。把脆弱、憂愁的自己留下,只帶走最好的部分。

很多人說時間過得很快,但那是假的,時間唯有在受到珍惜的時候,才會像飛也一般流逝,其他時候,人往往虛度光陰。

現在的她,回想起與羽凡的那幾個月,像是昨日,也像許久之前。

儘管分手至今,也才數十多日,這數十多日來,她總會夜寐。

跨不過去的那道坎,是自己給的,倆人看似無恙的度過一個季節,卻不知她內心有多掙扎。

從口袋拿出手機,重整了幾次頁面,看不到她的發文,也沒有新的未讀訊息,她們的對話停在最後,羽凡已讀了小春。

戀愛時,不同的個性,反而補足了彼此個性上的缺憾,但吵架就是另回事了。

小春喜歡大吵一架勝過無言的抗爭,羽凡則喜歡思考後再做回應。

就連提分手的時候,羽凡也一如既往地採取冷處理。

小春無法從空白的對話框得知羽凡在想什麼,

眼看對方顯示上線的時間不斷更新,想送出的訊息打了又刪、刪了又打。

要講些什麼呢...突然說抱歉,也太矯情了。裝作若無其事的話,會被認為沒禮貌吧。

真是一個無解的循環呢!小春思考著,躺在大理石地板上,看著月亮。

世界上這麼多人,一定有人像她這樣,分手後,想著對方過得好不好,對方會不會也想著自己?對方是不是也黯然神傷。對方會不會,想要挽回自己。

就算沒有要復合的意思,因為這樣自尊心受到打擊的,大有人在。

人類真是複雜的動物啊!自己不要,也沒有要給別人的意思。

她將手機收回口袋,在心裡暗暗發誓,絕對不要再花時間在無意義的事情上。

分手後的校園,根本就是時光之門,隨便一個角落都可以帶她回到過去。

小春坐在樓梯間,自嘲地想著。對於那些因為失戀而離開故鄉的人,她又多了點體恤。

真是奇怪,談戀愛之後,更能體會生命的酸甜苦辣。

不過聽聞《咆哮山莊》的作者艾蜜莉.勃朗特,畢生只和姐妹相依,卻能將情愛的面譜,攤開在讀者眼前,是怎麼做到的?

小春靠在牆上,一邊思考著與生活無關緊要的問題,一邊緬懷著過去。

這是她以前最常跟羽凡約會的地方,想到這裡,她不禁莞爾。倆人總會偷偷來到這裡窩著,他們仔細搜查過,這個沒有監視器拍到的地方,是通往倉庫的最後通道,換句話說,其他人沒事根本不會經過這裡。

自從上次一番內心糾結,她也算是看開了。自己如果不能給別人幸福,就不要浪費別人時間。

她抱緊手上的圍巾,是羽凡之前幫她圍上的,她遲遲沒有還回去,因為不想,因為眷戀。本來想塵封在櫃子裡,希望附著在它身上的香味不會散去。但俗話說得好,天長地久不如一時擁有,想了想,還是帶出來拿著——畢竟,大剌剌的圍在脖子上,也太恬不知恥了吧?

小春打算在樓梯間度過一堂無趣的健教課,才剛戴起耳機,就聽到踩著階梯上來的聲音。

是老師嗎?她繃緊神經。

完蛋!無論用什麼理由都不可能解釋,自己為何會在上課時間在樓梯間吧?

噠、噠、噠的聲音,逐漸靠近,她轉身往樓梯下方瞧,跟來人對上了眼。

「是妳啊?」羽凡面不改色地說著,臉上依舊掛著酷酷的表情。

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小春總為她處變不驚的能力感到讚嘆,記得之前隔壁班同學,略帶好奇的隨口問了她們是不是在交往,小春被嚇的一驚一乍,羽凡則不以為意的點點頭,彷彿對方在問她今天午餐好不好吃一樣。

「妳是在發呆嗎?」羽凡有點不悅的擺了擺手。所有的老習慣,就跟以往一樣。她不悅的時候,會伸出左手無奈般的晃一晃。第一次小春問她喜不喜歡自己的時候,羽凡也做了一樣的動作,當時她說:「不喜歡還跟妳在一起幹麼?」。小春很討厭這個答案,像在打游擊一樣。小春垂下眼,悄悄地將圍巾收到背後。

「那是我的圍巾。」羽凡突然說道,聽起來不太高興。

「對。」小春有些尷尬地停下手上的動作,不敢抬頭看羽凡。她在心裡想好了,如果羽凡要拿回去,她不會給的。哪有人跟前女友要東西的,一條圍巾也要計較。

「妳好變態。」羽凡說,聲音裡沒有一絲笑意。

「還...好...吧...」說變態也太過分了,不過是收著前任的東西而已麼。

她鼓起勇氣看向羽凡,才發現她似乎是在開玩笑。

倆個人相處雖不算久,但對於自己最親密的伴侶,幾個眼神跟小動作是清楚的。

只是,在分手之後,她對很多事都不敢肯定。

前些日子的委屈湧上心頭,卻不知該如何表達。

不過,小春知道如果錯過這次偶然的碰面,想要再找機會說點什麼,就很困難了。

「我就是變態。」情急之下,除了承認自己是變態,也沒有別的方法。

羽凡有些錯愕的看著她,什麼話也沒說。

「如果妳要拿回去,無論如何我是不給的,我的個性妳知道。」她驕傲地抬起下顎,眼神飄忽著。她想,橫豎也不會更糟,她對舊情人的品格還是了解的,醜事不至於被傳到全校。

「妳是說難搞、任性又奇怪的部分麼?」羽凡靠在樓梯的扶手旁,挑起眉。有時候,她真的不懂林春曉在想什麼。

「我才沒有難搞任性又奇怪。」她一口氣回嘴道。她想到網路上那句萬用名言,現在正適合,你才難搞任性又奇怪,你全家都難搞任性又奇怪。

「妳一定在我心裡咒罵我全家。」羽凡輕快地說著,空氣中的尷尬似乎不知不覺被化解了。小春聽完,又想說些什麼,卻緊咬著下唇沒有回嘴。

「怎麼了?不承認嗎?」羽凡走到她跟前,蹲下來看著她。

小春望著眼前熟悉的那雙眼,曾幾何時,羽凡也問過一樣的話。

「妳為什麼,不願意承認我們之間的關係?」

在一起的第三個星期,羽凡牽著小春的手,橫越了半個校園,來到空無一人的教室。

轉過身,第一句話帶著的不是譴責,而是難過。

「我沒有...」小春抓著自己的毛衣,扯了幾下。每當旁人問起她們之間的關係,她總是默不吭聲,她以為羽凡沒有發現,以為自己可以靠害羞作解釋。但她是怎麼想,羽凡心裡是明白的。

「沒有什麼?妳覺得跟我在一起,是很難開口的事情嗎?」羽凡坐在桌子上,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她。她看著小春感到抱歉,看著小春沒有反駁,看著小春垂下頭。

「怎麼了?不承認嗎?」羽凡也曾想過,權當作沒發現就好,也許她們可以遲一點再面對這件事,也許小春只是還不習慣。但情人眼裡哪容得下一點小瑕疵,越想假裝看不到,看得就越清楚。

「不是。」小春盯著毛衣上的脫線,時間突然變得好慢、好慢。

「我也希望都不是。」羽凡嘆了口氣,還是無法對她狠心啊!羽凡在心裡想著。

小春靜默了幾秒,悄悄地靠上羽凡,環抱著她的腰。她將臉埋進毛衣,小小聲的囁嚅道:「對不起,是我的問題。」

羽凡同樣環抱著她,心裡泛起一絲苦澀。她要的不是這樣的答案,小春不可能不明白。

夕陽柔和的光線從窗外流瀉進來,將半個教室的桌椅染成金黃。

散落的試卷躺在地板上沈睡,黑板上的日期停留在兩天前。

這是校園內的一隅,青春日常的一瞬,也停留在她們的回憶中,乾乾淨淨。

羽凡看她沒有回應,逕自坐了下來,無視小春眼中的尷尬。

「妳有按時吃飯嗎?」羽凡問。

「有啊!每天都有。」小春點點頭,一動也不動。

「阿姨最近還好嗎?」羽凡問。

「老樣子吧!」小春總算是挪動了一下身軀,不自然地側身靠在樓梯扶手上。假裝若無其事地詢問近況,也太老土了,她忿忿地想著,心裡正在歷經一番糾葛。

心裡有什麼東西在竄動,想要...抓住身邊的人。好痛苦,隱隱忍著一切真的好痛苦。

她覺得自己的自制力,從未受到如此考驗過,朝思暮想的人就在旁邊,四下無人。空氣中彌漫著曖昧的氛圍,像要將她窒息一般的濃烈,最可怕的是,那股奇異的感覺,突然竄起。

明明就已經,不在乎了。明明決定要走出來了。但現在,她只想拋棄以往的承諾,重新開始。

可是現在放棄的話,她們都會跌入萬丈深淵的啊!

輕輕的,羽凡伸手碰觸了她的手,她在膝蓋上游移不定的雙手,正在被握緊著。

是熟悉的感覺,熟悉的味道,跟熟悉的人。

她面對樓梯的側身僵住了,緩緩地轉過身面對羽凡。她發覺,她們都一樣渴望著彼此,也只渴望彼此。如果沒有這麼多束縛,就可以坦然地去愛了。

慾望是噬人的,而人是如此容易成癮的動物。

當羽凡的唇,重新靠上她的時候,小春想著。

原來這就是,成癮的感覺,像她這般意志力薄弱的人,是無法戒斷的。

愛了還想再更愛,得不到便全身難受,得到了又怕失去。

一但嚐到甜頭後,便覺前半生索然無味,並不曾想過,沒有的時候,也是這樣活著的。

而她現在無法去思考,沒有羽凡的生命,要如何活著。

羽凡肆意地掠奪著,屬於小春的、青春的氣息,她在膝上的手,藏匿在裙底下,不安分地挪動著。見不得光,如她們的情感,如小春內心無法言語的罪惡感,如羽凡被否定的痛苦。

女生跟女生的身體,碰觸在一起,也會有感覺的啊?那跟男生的,會有差別嗎?

跟女生最痛苦的地方,是不能像跟男生一樣,盡情的宣洩性慾吧。

那不能宣洩的性慾,最後會流向何方呢?

小春半睜著眼,看著羽凡,她覺得全身的細胞,在好幾個禮拜之後第一次甦醒,正密密麻麻的啃食著她的皮膚,太誘人了、太羞人了。

如果一輩子都不要跟男生發生關係,就不會知道了,也無所謂了。

反正,我愛著——她,一個人,是愛著她的靈魂,又不是身體。

她在最後,張嘴咬了羽凡,她的眼神中,流轉著生澀的情慾及忿恨,想要愛跟想要性,而且都只想要跟同一個人,難道不應該是極致的喜悅嗎?

醜陋又野蠻的思想,在她腦海中擴散,想要的是,被玩弄的感覺,被征服的感覺,好醜陋、好可怕、好噁心。羽凡,有像我渴望她這樣,渴望著我嗎?

羽凡悶哼一聲,手上被咬過的地方留下一圈齒痕,泛起血絲。她收手並輕輕拍了一下小春的頭,笑罵著她與以往一樣,沒改掉的壞習慣。

小春訕訕地笑了,沒有回話,也沒有力氣回話,她背對著羽凡,躺在她的懷裡。

現下她不想討論過去或未來,無論是被她打翻的誓言,或是對自己的歉疚。

可惜,無論是過去或未來,都有她要面對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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