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是個魔幻的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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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記裡的蜘蛛精便有七隻,七仙女同樣是七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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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主教將人類的惡行分為七種,是為七宗罪,一樣是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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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度的本名並不叫舒度,他是母親呂氏生下的第七位蜘蛛精,名為呂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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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他的柒,他就是名特殊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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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雌性為尊的家族中,舒度偏偏是母親七位孩子中最末又是唯一雄性的存在。本該是不受重視的一位,卻受到母親異常的「偏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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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柒每每見到母親的眼神,就像被困在黑色的井裡頭,那被姊姊命名為溫柔的絲線一圈一圈纏著他,讓他彷彿浸在從頭澆下的冷意中動彈不得,而六位姊姊卻總是帶著赤紅的雙眼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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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他被要求結網的速度得比姊姊們還要快上一倍,他絲都吐不出來了,只能乾嘔,腹部空得像是被挖出了內臟,毒液不受控制地四溢,腐蝕了身上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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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也是為你好,避免你只能成為他人的備用糧食。」母親腥紅的指甲緩緩地撫上了他蒼白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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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雄性的......」他知道姊姊們鄙夷的眼神時常落在他的身上,彷彿分得了母親的一絲注意就是十惡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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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床上會莫名跑出許多動物的被分屍的屍骸,自己前一夜結好的網動不動就被破壞,他的手臂上總會青一塊紫一塊,有些是姊姊弄得,有些是來自母親的懲罰,這樣的生活他從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到頭,但他仍努力著,即使他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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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當姊姊們嗤笑著看著少女從掙扎到絕望地哭喊,身上的蜘蛛絲越纏越緊,最後動彈不得。少女眼睜睜看著毒液注入自己的四肢,無力地看著其腐爛後被殘虐地拔掉吃下肚,而漸漸沒了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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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柒跑了,頭也不回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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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愛吸食活體,不愛結網捕捉昆蟲動物作為糧食,不想過著殘虐無道的生活,更不想背負所謂的「蜘蛛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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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是他們家族中的異類,母親對他從不是真正的愛,而是想要毀掉他。他能夠理解也能夠尊重母親與姊姊的生活方式,畢竟他們就是那樣的物種,但是與其逼著他用同樣的方式活下去,他更寧願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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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逃著、躲著,渴了就吸食露水,餓了就吃植物,也不敢吐絲,就怕留下任何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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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的追緝沒有這麼簡單,但呂柒卻覺得這段日子是他過了幾十年來最舒適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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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光是植物無法提供完全的養分,他終究還是倒了下去,躺在草叢邊奄奄一息。就在他想著「乾脆就這樣算了吧」的時候,有人救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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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說有「妖」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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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再次醒過來,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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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的追殺停止了,得知因為他得罪了大人物而被「殺掉」了,而他以為在妖界可以霸道橫行的家族就這樣被迫放棄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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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愣地看著眼前笑臉盈盈,白髮飄逸的老人,這發展對於他來說實在太迅速也太過混亂了,他腦袋一時還轉不過來,老人拍了拍他的頭,沒有多說一句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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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可以下床,已經是好幾天後了,他走出了老人為他準備的屋子,說它簡陋也不為過,搭起來的是茅草屋,裡面空間不大,而且只有一張床與木桌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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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每天都來探望並教他如何用另一種方式修練,並且在一旁盯著他,讓他能夠順利轉化成自己的能量與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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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真的非常痛苦,想想一個嗜血的蜘蛛精開始用正道的方式,原來存在身體裡的氣血會有多排斥。頭兩天他還不知道怎麼控制,兩種氣息就在他體內交互爆衝,四處橫衝直撞讓他身體像被撕裂成好幾處,五臟六腑像被烈火燃燒著,但流動的血液卻是冰寒的,皮膚透出冷氣,水分盡失。每每都修練到吐了血失去意識,老人皺著眉頭將自己的氣息導入他的體內安撫著,他輾轉醒來,看到老人的神情,咬著牙振作自己繼續拚了命的修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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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麼,他不想讓老人失望。而且比起過去那段日子,這份痛苦真的不值得一提,他只想盡快地學會這樣的修練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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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急。」老人手持著木棒狠狠敲了他的頭,他驚醒,發覺自己全身冒著冷汗,似乎又差點走火入魔。呂柒看向老人,只見老人坐在他的對面,微微睜開了眼睛,左手握著的木棒緩緩放在他的身旁,恢復入定的姿勢,鎮定的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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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老人不知道他有多厭棄過去那段陰暗的自己,他只想盡快地走向光明,卻不曾想這成了他的心魔,妨礙了他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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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等到他恢復了精神,老人規定沒有他在旁邊不能夠擅自修練,且三天只能修練一次,一次不能超過兩個時辰,其餘時間必須替他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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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柒滿心疑問地站在老人面前,老人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並不多話,緩緩拿起茶杯細細地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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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一種修行。」他瞇了瞇眼,像是想到什麼般勾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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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直平靜地過下去,直到某一天,老人突然吩咐呂柒收拾自己的東西,因著呂柒也沒什麼東西,很快就收拾好隨著老人下山了。在這之前其實呂柒完全不知道什麼叫做「下山」,他一直將自己圈在小小的地方,母親也不讓他去別處,對外頭的世界是完全沒有接觸的。直到老人告訴他,他所生長的地方是在白衫山山群的深處,他也是碰巧有事才經過了白杉山,卻順手救了呂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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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故友託給我的地方,你得好好打理。」老人的幽幽眼神,瞬間湧上了些許懷念,卻又迅速地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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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柒愣愣地看著看著眼前的紅色的大房子,還震撼於剛剛看到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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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去去都是些穿著沒見過服裝的人們快速地經過他,有時候是四個扁扁的黑黑一圈圓形在滾著,上面坐著個人,前面則是一個人在拉著,也有一些是自己騎著兩個圓形在路上。再走過一點,有許多人在叫喊的聲音,他一度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但看老人跟路上的人好似都沒有什麼反應,他慢慢放下了自己的心往四處看,有許許多多的棚子,棚子下有很多人圍在桌子旁吃著不知道是什麼,冒著煙的食物。棚子外還有些人揹著木箱,或是在木箱上弄著一碗一碗的食物給那些圍在旁邊的人。有幾個小孩跑過他的腳邊,他看著女孩邊走手上拿著白白圓圓的像是團子的東西,一口咬下,熱氣往上昇,一道香味飄過他的鼻尖,他不知到那個味道是什麼,不過很好聞就是了,甚至讓他感到有些飢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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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一堆他叫不出名字的東西,看得他眼花繚亂,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老人泰然自若地漫步在其中,他只好緊緊跟在老人身後,努力壓抑住自己的好奇心,極盡全力撇開了頭壓低身體,不敢與誰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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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將他原本拉低的帽子拉了起來,盯著呂柒失措的雙眼,只是和藹地笑著,接著握住了呂柒的手,把金色鑰匙放在他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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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起你還有很多需要修習的,你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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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抿著唇,感受唇齒間殘留的一絲咖啡香。瓷杯與瓷盤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外頭的鳥鳴聲透過木窗傳了進來,隔了一道玻璃互相交集彷彿組成了另一種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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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溫潤的聲音停了下來,帶著點笑意舉杯到唇邊。他輕閉上了眼揚起下巴,喟嘆了一聲,似是享受著這份難得的陽光與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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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其實我沒有很喜歡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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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會太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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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度笑了笑,指了指我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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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搖晃我的頭。不喜,不代表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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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其實是不苦的,咖啡的苦味最多停留在舌根,但有些苦澀會從心上蔓延到四肢,並且蠶食鯨吞所有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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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度將我帶上了二樓,那是一方佈置得相當溫馨的私人天地。我坐在吧檯前,看著他溫柔地撫著手上的咖啡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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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第一次喝到這東西,其實我的想法是怎麼會有這麼難喝的東西。」他揚起懷念的微笑,柔和的聲音突然飄忽了起來,縹緲到彷彿不曾存在,又像是從老舊的收音機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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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的時間,其實可以改變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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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變的不只是他對於人間的認識,還有親眼見證許多人事物的迅速變化,時間的流動推了太多東西,看著他們被摧毀又重建,建了又毀滅,一片一片閃過,如縮時攝影般的日昇月落,他是感慨的,但是往往感慨的速度跟不上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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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當初我連人力車都不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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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現在已經要進入自動駕駛的時代了。」我看向窗外,那一片寧靜的花田,靜止了時間般,像是改變了什麼,卻又什麼都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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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更懷念以前嗎?覺得以前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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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度歪了歪頭,似乎正在思考。「不覺得以前或現在哪個比較好,說穿了就只是個變化的過程而已。」他搖搖頭,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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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攪了攪還有些溫熱的咖啡。「有些人似乎更喜歡以前,有時候都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人只是跟不上時代的洪流,被留在了從前,因為看不到未來,只好說過去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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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留在從前嗎?」他繼續低著頭,收拾著器皿,水龍頭的流水聲蓋過了他的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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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一個什麼都沒看過也不了解,沒見過世面的小妖怪,漸漸長成了能夠接手書房寶物的管理人,完美地融入了人類的當地生活。懂得人類的狡詐與美好,跟得上他們的流行,讀懂他們的文字與藏著腋著的文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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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人,偏偏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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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師傅走了,而那個她也離開了。他的過去,他的成長,彷彿都只是一瞬間,但是那些日子卻讓他有點懷念,也有些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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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度其實也說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想念曾經,又或者如她所說,被留在了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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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不定,是自願留下來的。他暗自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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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自己取名為「舒度」的那天,是他跟書房搞好關係的幾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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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是個寶物,是他後來尊稱為「師傅」的老人的故友留下來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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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擁有自己的意識與空間,他能夠收藏或複製這天地間所有的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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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所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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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概念其實非常的瘋狂,卻是真實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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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物種的歷史有集結成冊的都有一份,自古以來的任何武功祕笈或是秘辛,有被記錄下來的,這裡一定也有。所以這是多麼了不得的寶物,擁有普天之下任何書籍的靈魂,這裡擁有任何「失傳」的東西,可惜並不是想要就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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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擁有自己的意識,他能夠判斷眼前之人或妖或精靈或其他任何物種的需求,若心中抱持著單純的疑惑與對知識的渴求,他便會給予相對應的解答。但若抱持著貪念或惡意而來,他便什麼也不會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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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識是一種武器,強而有力的武器。凡想要擁有力量的人必定會渴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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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並不是萬能的,他能判斷來人的意念是善或惡,卻不能夠預知未來。抱持著善意來尋求知識的人並不一定能善用這項武器,甚至有可能被小人利用而造成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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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員的任務之一便是守護書房,避免被不肖人士盯上。雖然書房有著最後的防衛機制,一旦管理員無法從惡人之中守護住,便會直接銷毀自己的意識以及所有書籍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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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極有可能造成各界的失衡。」老人捻著花白的鬍鬚,緩緩地向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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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的存在,除了留存各界一道公正的歷史,還有另一個很重要的目的,那就是重新分配知識的擁有者。唯有不斷重新分配知識這份力量,不讓它被誰獨佔,各界才能一直維持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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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柒似懂非懂,望著那一排一排的木頭書櫃發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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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又不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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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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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後腦勺突地一痛,回過頭發現一本書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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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柒撿起了書,想要放回去,他懊惱地看著書櫃,接著轉頭看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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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只是咧開嘴呵呵幾聲,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西服拉開了一旁的椅子優雅地坐了下來,只是笑著看他並沒有任何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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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柒想隨便找個地方塞進去,卻發現每一排書櫃的每一格都是同一個顏色、同樣厚度的書,而且似乎跟他手上的這本長得.....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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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還忙著驚訝的時候,又是咚咚咚地幾聲,伴隨著後腦被連續攻擊的疼痛,書籍再度落在地上。他憤怒地看向眼前高過他許多的書櫃,撿起了地上的幾本,一本一本塞回去。然而奇怪的是,呂柒每塞一本,就會從別處再掉出一本,反覆幾次之後,他氣得吐出了蜘蛛絲,一次撈起了好幾本,直接跟眼前的書櫃對著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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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他怎麼可能敵得過書房,沒多久就累得躺在地上,被十幾本同樣的書給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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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畫面逗得一旁看戲的老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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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站起了身,一把從書堆裡撈起了呂柒,安撫似地拍了拍他的頭。接著轉向了一旁的書櫃,輕輕撫了撫。「別逗他了,我會慢慢教他識字的,在這之前就讓他做些清潔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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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老人教他識字的第一本就是那本淹沒他的書,呂柒本來還很不滿,但是也無可奈何的開始習字。結束學習後的時間,就是乖乖擦拭書櫃上偶爾會出現的灰塵跟清掃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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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個性使然,呂柒其實特別適合細膩的工作,做得特別好,甚至無意中發現了濕度對書籍的影響,每當下雨或乾風出現,他都會依據天氣做出適當的調整與維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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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也意外發現自己對於學習特別容易上手,很快就掌握了基礎,更難得的是,他從中發現了樂趣,一次次越讀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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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的判斷當然功不可沒,按照他的程度一次一次給書,呂柒不用自己找適合自己的書當然樂得輕鬆,反正書房給什麼書他就學什麼,其熱衷程度讓老人也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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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對書房一開始的怨念也就沒那麼深了,反倒有些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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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是會磨人性子的,屬於蜘蛛的毛躁野性慢慢被消磨掉,原本有些陰鬱自卑的個性也開始慢慢沉穩自信起來,這些內在的變化都是極度緩慢的,卻是一點一滴如穿石般改變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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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柒的修練持續著,他漸漸能感受到內力明顯的順暢與湧動。與過去不同的是,他不再著急,即使為此感到開心,也是內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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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生活過得比他想像得更加愜意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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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天,師傅離去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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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那是個萬里無雲的好天氣,老人在房子後院那棵槐樹旁,手背在後頭,白髮在風中舞著,靜靜抬頭瞇眼看著天空,一切都是如此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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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柒想要走上前去,老人卻突然回過頭來,帶著笑意看著他,而他也就這樣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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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柒啊,換個名字吧。」老人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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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他總覺得今天的老人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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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你早就想要改了,是對過去還有留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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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只是......」他低下頭,心情複雜地絞著自己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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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柒,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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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抬頭,老人的身影開始慢慢變得半透明,而一旁不知何時站了兩三名穿著白衣的男子,恭敬地朝老人的方向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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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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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雙膝往下一跪。深深地看了老人一眼,顫抖中將雙手伏在地上,額頭重重地往下磕。當他抬起頭,模糊的視線裡再沒有老人的身影,只依稀聽得見老人那熟悉而溫暖的笑聲逐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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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柒還跪在地上無法起身,淚水濕了他的臉龐,而天空依然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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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發生得如此突然,他甚至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最後該說些什麼也不清楚,只是什麼都一團亂,最想說的謝謝來不及說,師傅就這樣騰雲駕霧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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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該開心的事,但是無法抑制在心中某處感到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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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聲響突然響起,呂柒愣了一下,甚至來不及收拾自己的情緒便迅速地起身往聲音來源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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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地像是爭鬥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裡,不安的情緒如漩渦般將他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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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一片混亂,所有的窗戶被砸破,門更是直接被拆掉,櫃檯被推倒,櫃檯上的檯燈倒在地上,燈光微弱地一閃一閃,像是喘息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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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從沒看過的人殺紅了眼般互相毆打著對方,有人露出既尖又長的虎牙與鋸齒般的牙齒撕咬著,也有人露出了好幾條尾巴,甚至是長滿了毛的臂爪,每個人的身上都帶著不同顏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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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是人。呂柒驚訝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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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腹部一熱,迅速吐出了蜘蛛絲將兩隻正在扭打的狼包纏住吊了起來。彷彿注意到他的行動,一群人圍了上來,呂柒不慌不忙退了幾步後一翻蹬,空中繞了三圈再一個轉身,從後方踢了一腳,幾個人失去重心跌在一起,被絲線纏繞住倒在地上。接著呂柒又吐出了絲線,如利刃般穿過其中一人的肩膀,痛得他怒吼一聲,巨大的爪子朝他揮下,他精巧地閃過後冷不防地被從背後踹了一腳,失去重心的他再被一旁的利爪狠抓了小腿,他立刻跪了下去,膝蓋發出無力的清脆響聲,接著被不知何時從他的絲線掙脫的兩隻狼壓在地上,手臂被利齒狠狠地咬下一塊肉,他痛得忍不住直抽氣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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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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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狂風從他耳邊吹過,身上被壓制的力道瞬間消失,只見原本的幾個人全被打飛昏死在地上。呂柒全身發熱,奮力地抬頭,只見一名男子身著和服手環著胸,踩著木屐站定到他的面前,背對著從門口照進的陽光,戴上帽子的他由下而上來看,就像巨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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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老頭的繼承人這麼無力啊?」來人完全不在乎自己身處何地,自在地抽了口手上的煙,再度揮手,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幾個想趁他不注意時攻擊的人給揮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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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一聲將煙管收好,彎下了腰一手直接撈起了呂柒,接著走過他撿起了仍在閃著的檯燈,拿到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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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咬了也好,直接把你的血塗在燈泡上然後握住,告訴他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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檯燈被交到呂柒手上後,如花的鎢絲不再一亮一滅,只是發出隱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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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輕笑。「如果他不認可你,那我也可沒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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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柒愣了一下,卻只是咬了牙,將自己的血塗滿在上面,發著光的紅花終於有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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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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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握住了紅花,紅花瞬間綻放出極致的光芒,閃得呂柒不得不瞇起了眼。一股暖流彷彿從他的手中進入了他的筋脈,迅速地走訪他的身體。呂柒的全身都在發熱,讓他忍不住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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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恍惚中他聽到了男子不耐煩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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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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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柒啊,換個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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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聲音如今又迴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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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憶起了初來到這裡的時候,那時候他真的什麼都不懂,無論是人世間所有的事物、生活,還是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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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教他認識一切的老人已經化仙,他突然了解自己必須做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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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不是呂柒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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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花的光越來越盛,掌心也越來越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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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現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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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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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書房守護者,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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