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問太子妃讓柏昭做什麼，他也沒有提起自己的打算，最大的改變是倆人離開客棧，住進城邊一處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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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邸很深廣幽靜，他們各居一方，卻有更多時間處在一起，吃飯、掃灑，或者是看書，甚至有時候一起下棋，或者出遊，日子在這之中過得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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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樣有點兒殘忍。」她出神地支頤聆聽不遠處沉沉的古琴聲，看著男人靜潤的側臉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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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一聲敲在心上，碎成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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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知道再怎麼靠近只是枉然，就算有些什麼也不會是自己想像的，卻依然像是緊握住偷來的東西不放的賊手，飲鴆止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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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兮兮她這樣一隻兔子，真是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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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了伸手，她一躍而起，臨風抽出粉色曳地長袖，凌空甩成圓弧，一飛身，和著琴音流水如雲動，梅雪禁不住這樣的氣勁，隨風流而舞，交織在她身上，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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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撚香焚玉，繁華千百，轉眼逝，多少晴雪，不過付與寒山暖水，太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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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畢，柏昭看著她香汗淋漓，久久呆愣：「妳……妳會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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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前塵記憶，太久了，很多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這個只是剛好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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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說到遺忘，緊跟著而來的是令人窒息的沉悶，有點受不了他總是露出一副複雜糾結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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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她來說，既已選了這條路，就沒有後悔的餘地，成仙成魔，都是太漫長的路，走久了，就會忘記自己曾經活著，所以特別看照著這些像煙花一樣燦爛弟戰放著自己的人兒，成了他們的娛樂，否則真貪那點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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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了笑，皎玥打破沉默：「這個表情可可惜了你這張好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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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柏昭對於她臉上太過淡然的笑容有一絲無法言喻的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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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日子，過了半年，皎玥幾乎快要以為這樣可以走完他的一輩子，一面安慰自己人的一生苦短，也許上天應允了自己的小小奢求，一邊擔心著要是面臨到生死關口，還不知道要瘋成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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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整片梅林蔭綠成片時，上天給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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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剛下過大雨的午後，宮裡傳來，太子妃遭罪的消息，沒有任何預兆，是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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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擋，相反，她比起柏昭更緊張一些，雖然月娘做了決定讓她陷入兩難，可是畢竟在月亮上只有倆人相依，怎麼野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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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一起在夜半潛進宮去，先找到了月娘所在：「月娘！」將宮人迷暈，皎玥悄聲喚了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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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太危險了，快出去！」蹙著眉，月娘滿臉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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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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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侍女有孕，還是個龍子，都八個月大，卻讓太子妃打了滑胎，孩子都成形了，硬是摔個稀爛，還把人給逼瘋，活生生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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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聖上震怒，下旨以命賠命，不得寬待。」月娘說完經過，仍有些心有餘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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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皎玥不信，可也不想再柏昭面前發作，只得先按下，倒是柏昭開口問了太子妃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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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囚在天牢，三日後處決，賜白綾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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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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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不住，柏昭閃身離去，甚至忘了同皎玥說一聲；她沒有理會，也沒有離去，直盯著月娘，半晌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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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之前，我只聽妳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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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確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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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已經墮落得連自己的靈魂也欺瞞的地步了嗎？」厲聲喝問，皎玥在下一刻張開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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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克制不住，月娘碎了三尺內所有東西，「是，我是做了什麼，但我也只不過是加深了她的嗔念和憤恨，除此之外，我什麼也沒做，你們憑什麼一個一個都來質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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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意思是還有別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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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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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劈了妳，看來也不如妳說的那般在乎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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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這句話，月娘崩潰地狂笑出聲：「哈哈哈哈，他不在乎？」笑到流出淚來，「他不在乎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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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發之後，皇子想也不想就定了她的罪：「雖然她任性貪婪，可也不至於如此，若不是妳，我想不出有其他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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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看著窗外，語氣帶了一點夢的氤氳：「他說，仙人都是不死的，事吧？既是妳做的，我也只能求妳去換回她……若妳是真的愛我，幫我救回她，就當是我此生唯一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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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能如此殘忍？月娘發出淒厲悲鳴，幾欲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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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終究，她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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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走吧？如果這是他要的，我便為他辦到。」悽悽地笑著，皎玥想，那笑比起天下無雙的太子妃，要美得太多了，只可惜不會再有人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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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救出後，妳又打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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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腳走在雪地上，月娘回頭望著她：「妳知道嗎？有時候我真想我便是她，那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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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做傻事了，一錯再錯，會連輪迴的機會都沒有的。」仙人不死，可凋零後，連魂魄都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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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就不傻？」妖媚地綻開笑，月娘回身繼續往前走，沒有再看憂心忡忡的皎玥一眼：「若我們到的時候，他們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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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想知道，那時候皎玥臉上，是那番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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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我們一樣可憐。」皎玥聞言並不生氣，反笑開：「我本就打算替了妳回去，這次，或者是該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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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這天下，有情皆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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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結束在天牢之前，她們閃身，進入天牢，不意外看見太子妃揪著柏昭，正哭得淒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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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哭了，時間不多，快走罷。」在柏昭嘆息出聲以前，皎玥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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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們！？」柏昭和太子妃看著她們，眼裡全是不可置信，特別是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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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娘，妳……」她從不相信，這個不安好心的琴娘會是救她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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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想太多，我只是為了太子救妳，其他的，咱們還是互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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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沒時間聽他們磨蹭，皎玥彈了守衛穴道，幾人倒下，一夥人趁隙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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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逃至山腳村落，他們才停下，這途中，太子妃早就透支氣力，還是柏昭一路背著，勉強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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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在這兒歇著吧。」皎玥利索弄來了間空院，一夥人暫時落腳，打點了下，轉身準備打點些吃的：「我去找找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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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昭看著空院，有些疑惑為什麼皎玥不帶他們到山裡的私院去，可又想回來，那可是她的地方，沒道理要讓所有人知道，也就放開心，起身要和她一起：「我也去，會比較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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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他一眼，皎玥終究沒有說什麼，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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