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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靈現

「將軍,那妖物和我相鬥,受了重傷。據我猜測,她在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出來做亂了。」夢蝶回到了驛館,隨即去見了周羽。此時的周羽正在和青樓裡找來的姑娘飲酒作樂,看的夢蝶是直皺眉頭。

        「重傷?」周羽一邊摟著懷中的明豔女子,一邊放下手上的酒杯。「本公子明明叫你要滅了那妖物,為何僅僅是將其重傷?」周羽面色不善的站了起來看著夢蝶,陰沉的問道。

        「世間萬物,皆有其命。」夢蝶淡淡的回望周羽,說:「在下自踏上這條路之後,所滅妖物不知凡幾,這些殺業遲早會化為我修練中的劫數;如今在下應劫之日已是迫在眉睫,可不希望節外生枝。告辭!」夢蝶衣袖一甩,轉身離去。

        「大人,照那夢蝶所言……」張海小心翼翼的開口詢問。

        「妖物既然已身負重傷,那我們便可現在去實行下一步了。」周羽眼中閃過一道戾芒,語氣陰狠的說道。這幾天他受的窩囊氣,他要那兩個傢伙加倍奉還!

        「傳令,所有還能動的人,明早隨本將軍前往花田,違令者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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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生,念怎麼還沒起床呢?」大娘看著關著的房門,疑惑的問道。

        「念啊,她今早有急事出了遠門,幾天後才會回來。」信生沒有抬頭,心不在焉地吃著早飯……

        「信生,我的傷勢十分嚴重,需要一點時間來回復。這幾天,娘就交給你照顧了。」

        念當初說完後,身體當即閃起一道紅光;待信生睜開眼,念已然消失無蹤。

        「是嗎……」大娘看了看門外,若有所思的說道:「不知昨晚是我在作夢還是怎麼,我似乎聽到有雷聲;可看這天,昨晚似乎沒有下雨啊。」

        信生心下一驚,但是面色不變。「那應該是娘您聽錯了吧,我昨晚起來過一次,天氣可好的呢,還能看到月亮呢。」

        「我吃飽了。娘您慢慢吃,我等等再進來收拾。」信生火速端起了碗筷走了出去,不然一想到昨日念那傷痕累累的樣子,他就覺得心中一陣難受。

        信生走到了屋後的花海旁,看著眼前念用法術重生,比起往常更加鮮豔的花朵,信生的眼眶漸漸的紅了起來。他知道念就在這裡,可是他看不到她;那怕她或許正站在自己面前,他們倆也暫時無法相會了。

        信生看著眼前的花海發著呆,慢慢陷入自己的沉思之中:昨晚的事情,自己只能在一旁看著。念表面上是嫁給自己,但是好像她才是為這個家遮風擋雨的存在,而自己卻什麼忙都幫不上;甚至為了保護自己而身受重傷,仍然毫無怨言,這在在都讓信生益發痛恨自己的無能。

        「念,這段時間,妳就好好養傷吧。」信生站了起來,一回頭,卻發現自己母親被人用刀子押著,緩緩朝自己走來;而為首的,正是之前被念逐走的周羽!而在周羽旁邊,則是跟著一臉諂媚樣的張海。在他們後面,甚至有許多村裡的鄉親們都跟來看熱鬧了。

        張海大聲對著信生喝道:「信生,你竟然如此不自愛,不僅和妖怪為伍,搞得村裡人心惶惶;甚至還和妖物成親,無視禮法。像你這種人,是咱們村子的恥辱!各位鄉親們!」張海轉身對著村民們說道:「這種人,咱們應該要將他殺了,免得有辱大家的名聲啊。」

        「如果那妖物來找咱們麻煩,那可怎麼辦啊?」人群之中有人問道。

        「各位請別擔心!」張海揮了揮手,得意的說:「我之前就有預想到這情況的發生,所以我事先就先找了高人,將那害人的妖物給重傷了。我可以跟各位保證,那妖物現在可說是毫無還手之力,不足為懼!」張海隨即轉身向周羽低聲說道:「大人,事不宜遲啊。倘若讓那妖物出現,只怕大家都會遭殃!當今之計,是盡快將信生帶回去斬首示眾,以彰大人威信啊!」

        「說的對。來人!」周羽點了點頭,回頭看向周圍的親兵。

        「在!」

        「給我將那信生好好教訓一頓,再將他給我拖回去,擇期斬首示眾!」

        「誰敢過來,我就跟誰拼命!」信生抄起了身旁的鋤頭,一臉殺氣的看著周圍的士兵。

        一眾兵士緩緩地圍了上來。他們知道自己的同袍就是被這傢伙身邊的妖物給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個個都是義憤填膺;但是由於當初念的手段實在太過駭人,導致所有人都只是站在信生周圍五步的距離吆喝,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敢打頭陣衝上前捉拿他。

        雙方僵持不下,周羽和張海兩人也是急得直跳腳。他們倆知道,自己如今的底氣都是因為夢蝶告訴他倆念已經被重傷;但是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如果念突然出現,那他們所有人恐怕都要完蛋!

        「信生!」張海突然一把拉過大娘,並用刀抵住了她的後心!「我警告你,你再不束手就擒,我現在就殺了你娘!」

        「張海,你!」信生怒目瞪視著張海。

        「一、二……」張海手臂一頓,眼看那把刀就要刺進大娘的身體……

        「給我住手!」信生丟掉了手中的鋤頭,說道:「你們要抓的是我,放了我娘!」信生的舉動,讓周羽和張海更加的確定:念果真是被夢蝶給打成重傷,暫時無法騰出手對付他們了!

        「上!」兵士們大概也猜到那恐怖的妖女或許是出了什麼事,無法現身對付他們,他們的膽子也就大了起來。所有人紛紛衝上前去,對著信生又打又踹!

        眾人打了好一段時間,直把信生打的是遍體鱗傷、氣若游絲。這時兩名士兵走了上來,用繩子綁住了信生的雙手,並將繩子的一頭交到了周羽的手上。周羽將繩子綁在了馬鞍上,回頭看向了倒在地上的信生,眼中浮起一股殺氣。

        周羽揮動馬鞭,馬一個吃痛,便提足向前飛奔了起來!信生毫無防備,瞬間便被拖倒在地!

        隨行的兵士們在邊關對待外族的俘虜便是如此殘暴的對待,此時一見反而是在一旁拍手大笑;而一旁的村民看著信生被這樣的虐待,大都露出了不忍的表情,甚至有些膽子較小的人聽到信生的叫聲,嚇得渾身直打哆嗦。

        大娘一看信生被拖在地上,馬上想撲上去拯救信生;但有一道人影動作更快,伸手直接拉住了周羽的馬。眾人定睛一看,卻是穿著衙門官差服裝的魯大山!

        「大人,還請手下留情!」魯大山看著周羽,說道:「當初太傅大人曾留有諭令:不論是誰,都不能來占有這花田。莫非大人打算無視太傅的意思?」

        「你說的也是。」周羽點了點頭,忽然一抹銀光閃過。竟是周羽拔劍刺向魯大山,魯大山中劍向後一退,鮮血自魯大山的額頭緩緩流下!

        「大人,你這是想殺人滅口?您的眼中可還有王法嗎?」魯大山捂著額頭的傷口,厲聲質問若無其事的擦拭著佩劍的周羽。

        「殺人滅口?目無王法?」周羽不屑的冷笑道:「本公子豈是你們這些賤民能夠相提並論的?像你們這種人,能夠讓我看上的東西那是少之又少;更別說若本公子想要,你們便只需要感恩戴德的雙手奉上!」

        「給我聽好!這些花就是那妖物的本體,所有人給我上,把這些花給毀了!」周羽大聲下令,一旁的官兵立即拿起手中的武器要將花田給毀掉。只是其中一個士兵砍下一株花後,嚇得將手中的刀扔下:只見那剖面竟然流出汩汩鮮血,甚是駭人!「大人,這……」眾人看向周羽,此時周羽也是面色如土;但是他咬了咬牙,仍是強作鎮定。

        既然這妖物的本體沒有辦法毀掉,那自己就只要抓著那妖物的軟肋即可……周羽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信生和一旁的大娘。「傳令,留下一百人在此看守花田和那老婦;其他人,收兵!」周羽大手一揮,騎著馬絕塵而去;後面信生被拖在地上,只能勉強提起步伐跟上,狀甚狼狽。

        「好了好了,沒什麼好看的,走走走!」留下來的士兵們凶神惡煞的拔出腰刀,將圍觀的村民們給趕走;其中一人將大娘往屋裡一推,關上了門。「給我聽好了,倘若這老婆子想要從屋裡出來,就直接殺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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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過去了,信生被直接扔進了死牢中,等待處決。

        這天晚上,信生躺在牢房中,看著窗外的月光,心中思緒萬千:

        不知道念養好她的傷了沒有?她如果知道我發生了事情,會不會不管不顧的跑來?我不想她再受傷,但是如果我死了,她會不會很傷心……

        信生呆呆的坐著,突然背後傳來「吱呀」一聲。信生回頭一看,一名官差端著一盤飯菜和一壺酒,走進了牢房。

        「時候到了。」官差面無表情的看著信生,低聲說道:「吃飽了好上路,別做餓死鬼。」

        「多謝這位大哥,勞煩你辛苦。」信生艱難的撐起滿身傷痕的身體,緩緩移動到牢房門口。

        官差將手上的托盤放在地上後,轉身便欲走出了牢房。

        「這位大哥,不知…大山為何這幾天未來當差?」「…他被那周羽砍了一刀,正在家裡養傷。」官差說完後就出去了,留下呆在原地的信生。

        信生怔愣的看著眼前的飯菜,卻毫無胃口。於是他拿起了那壺酒,仰頭大口喝下……

        「真想…再跟妳一起喝酒啊,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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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生…信生…

        念的身軀倒在花海中,但是她的意識卻十分的清晰:家中遭遇了這樣的事情,而自己卻因為和那夢蝶的爭鬥而重傷未癒,無法出面保護信生和娘……思及此,念的心中宛如刀割,卻又無能為力。

        「可惡…可惡!」念咬緊牙關,好不容易撐著傷勢化形成人;但是現在的她卻無法完全利用身上的靈力,可以說她現在就是一個虛弱至極的凡人。但是她不甘心:為了信生,她放棄了仙職;為了一遂心願,她冒著灰飛煙滅的風險。所以,她絕對不會放棄任何希望!

        念顫巍巍地伸出手摘下了身旁的花,花瓣散去的同時,一個樸素的小盒子出現在她的掌心。念輕輕地打開了盒蓋,在盒子中的,正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彼岸花!

        「風吹彼岸似紅浪,情牽生死兩茫茫。」念將花朵放在嘴前,輕聲的呢喃道:「往時深情雖永別,無邊愛戀…永不忘。」

        剎那間,手中的花朵發出一道燦爛的紅光;慢慢的,它開始用短短的幾秒鐘完成了原本需要耗時一個月的花開過程,彷彿是在用盡力氣綻放出最後的無盡芳華。念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不過在這短短幾秒鐘,念身上的傷勢瞬間消失,並且衣服也變為一襲火紅的長袍。念緩緩的睜開眼睛,而緩緩浮現在她瞳孔中的,正是一朵絢爛奪目的彼岸花!

        「好了……」念甩了甩衣袖,沉聲說道:「該送他們…上路了。」

        說罷,念站起身,緩緩向駐守在屋子附近的守兵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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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百姓看著被關押在囚車內的信生,大部分都是不發一語的看著即使要被斬首,卻依然平靜自若的信生;而有些口出惡言的,則是一些周羽和張海的手下,混在人群之中大放厥詞。

        這時有人發現天空慢慢地染上了一道紅色的霧氣;但待他定睛一看,發現在這紅霧的其中,竟然浮現出一張張似乎正淒厲哀號的人臉!

        「天…天空,大家快看天空--」那人驚聲大叫,引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天空。就在同時,天上的紅霧竟如同擁有了意識一般,將押送信生的官兵們一個個都捲進其中!

        「兄弟們別慌,這…這只是幻覺…」負責帶頭押送的是周羽手下的一名副將,原本他還十分英勇的拔刀指揮著眾人;但在他看到了押送的官兵們在被捲進了那詭異紅霧中,竟迅速的身形乾癟、失去生機之後,他也嚇的渾身發軟,不管不顧的想要逃跑。但是紅霧彷彿感知到了他的行動,在他想要開溜之時,紅霧瞬間便將他給吞了進去……

        不知過了多久,眾人睜開了眼睛,驚駭的發現所有的官兵和關押在囚車裡的信生竟然全都消失了;現場還遺留著的,只剩躺在地上官兵們原本拿在手上的武器。

        這些圍觀的百姓們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時,有個人指著天空大聲叫道:「大家看,那紅霧往山的方向漂過去了!要不,咱們過去看看吧?」

        然而,一想到剛剛的情景,眾人便萌生了卻步之意……

        在另一邊,坐在刑場等待著的周羽和張海,也看到了那駭人的紅霧。

        「那…那是怎麼回事?」周羽看著那團紅霧,腦中突然閃過一個恐怖的想法--莫非,那妖物的傷已經好了?!

        「來人!」周羽一想到這,額頭上的冷汗便涔涔而下。不行,他一定要趕快想辦法離開這個地方,不過在那之前……周羽看向縮在一旁的張海,眼中閃過一道詭譎的光芒!

        「張海,你帶著一些人去給本公子看看,那囚車如今到哪了,怎麼那麼久還沒有到這?」周羽面無表情的說道。

        「這個…我…」張海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期期艾艾的說道:「將軍,在下…在下認為,這隊伍…只是…只是慢了點,咱…咱們就…再等等吧。」張海知道那陣詭異的紅霧必定和念有關係,甚至搞不好就是念搞出來的。他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去自投羅網呢?

        「叫你去就去,廢話那麼多?!」周羽順手抄起放在桌上的佩刀,扔向了張海。

        「嗤!」刀子險之又險的從張海耳畔飛過,插在了後面的木柱上;但是張海的耳朵還是被削中,頓時血流如注!

        「還不去?!」周羽一聲大喝,讓張海嚇得不敢再推三阻四,只得趕緊捂著耳朵,灰溜溜的前往查看。張海離開後,周羽叫來站在一旁的傳令,低聲交代了一些事情後,便帶上幾名親衛縱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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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撲通!」一聲悶響,信生的身體掉了下來。待信生睜開眼睛後,發現自己竟然身處在花海中;但是眼前的花海似乎與平時不同,花色十分紅豔,宛如鮮血一般。信生突然發現土壤似乎有些問題,伸手將土壤撥開,眼前景象讓信生瞪大了雙眼--土中竟埋著眾多身穿兵服的屍體!這些人全部都是雙眼圓睜、七孔流血,似乎死前受到巨大的驚嚇一般;信生壓抑住了想要嘔吐的衝動,更加仔細觀察了一番,發現這些人都是那日被周羽指派來看守他家的人!

        「這是怎麼回事?娘…對了,娘呢?」信生趕緊起身衝回屋內,一番查看後發現自己的母親正躺在床上休息。信生趕緊上前拍了拍母親的肩膀,輕聲地說道:「娘,我回來了。」

        大娘緩緩的睜開了眼,看到站在眼前的信生,怔怔的說:「我…我不是在作夢吧?兒啊,你真的回來了?」「是我,娘,孩兒回來了。」

        「太好了,真是老天保佑,沒事就好!」大娘緊緊的抱住信生,像是害怕信生再次從自己的眼前消失一般。

        「娘,你知道外面的人是怎麼回事嗎?」信生開口詢問。

        「外面…兒啊,你進來時,都沒有碰到外面的人嗎?」大娘拍了拍胸口,心有餘悸的說道:「你被帶走後,這三天那些傢伙一直守在門外,寸步不離;他們甚至說只要我踏出屋外一步,便格殺勿論。」

        「若非家裡事先還有放些存糧,只怕娘就等不到你回來了…對了,你真的沒有看到外面的人嗎?」大娘疑惑的問。

        「這…我……」

「信生。」一句呼喚,讓信生瞬間吞下未竟的話語,他慢慢轉頭,站在眼前的人,和兩人第一次相見時一樣:同樣的黑袍、同樣的淡漠、同樣的高不可攀;不同的,是在她眼中的,那一抹深情!

        念的雙唇彷彿塗上了胭脂一般鮮豔,身上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傳到了信生和大娘的鼻中;大娘被這股腥味熏的連連作嘔,但是信生彷彿渾然不覺,只是定定地看著念。

        「跟我來。」念拉起了信生的手,緩緩的走到了後院的花海中。

        「信生你瞧,這片景色,美嗎?」念癡癡地看著眼前的豔紅花海,伸手摘了一枝花,遞給信生。「這是…要做什麼?」

        「幫我把它…插在頭髮上吧。」念按著胸口緩了緩氣息。重傷之下的她又強制覺醒了花靈,此時的她已然是強弩之末;但是念也知道,倘若自己就這麼消失,那信生一定會被那些賊心不死的傢伙報復。娘的身體靠的是自己的靈力支撐,自己倘若消失,娘不久後也會跟著死去。雖然娘是命數已盡,但是信生不同,他還有未來無數的日子要過;只是這次,自己又得從他身邊缺席了……

        「念……」信生接過了花朵,正要幫念插上時,念的身子一軟,就這麼向旁邊倒下!

        「念!念妳怎麼了?!」信生趕緊將念摟入懷中。看著閉眼喘息,神情憔悴的念,信生心中感到一陣陣如同被撕裂般痛徹心扉。

        念微微的睜開了眼睛,看著眼前滿臉不捨的信生,笑了笑:「信生,你知道嗎……我等你這樣的眼神,等了好久了。」

        「有…有多久了?」信生想笑,他不想讓念看到自己哭;但是他發現,他做不到……一滴、兩滴,信生的淚水慢慢的滑過了臉龐,滴在念毫無血色的臉頰上。

        「好久…好久了,久到我自己…都記不太清楚了呢……」念輕輕的撫摸著信生的臉頰,笑得更加溫柔了。

        「信生,你聽我…說一個故事吧……噗!咳咳…」念吐出一大口鮮血,劇烈的咳嗽著。

        「念妳別再說話了,撐著!妳絕對不會有事的…」

        「信生,聽我說。」念打斷了信生的話,輕聲訴說起了一段故事……

        「曾經,有一個男人,他從天上偷了一朵花。那花在他的呵護下,漸漸的擁有了靈智。

        那個男人看花朵漂亮,便竭盡心力栽植花朵;數年過去,原本的光禿禿的荒地,成了三界聞名的壯闊花海。

        但是原本的那唯一一朵擁有靈智的花,卻始終陪伴在男人身邊。聽他說話、聽他抱怨、聽他笑、聽他跟自己訴說著無數的故事……

        某天,男人被天抓到了。在受天譴之前,男人找到了那花,向它說道:『你若是想,便回去妳原本的地方吧。』

        可是花朵當時雖有靈智,卻無法回答他的話。在男人離去了很久很久以後,花朵終於能夠化為人形,能夠開口說話了;但是她想說話的對象,卻無法聽她說上任何一個字了……」

        「這個故事中的男子…是我嗎?」信生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問道。

        念笑而不語,反而是撐起了上身,輕輕的將唇貼在信生的嘴上。

        信生看著近在眼前的臉龐,心中百轉千迴。這一刻,他只想緊緊的抱住念,不要讓她就這麼離自己而去!

        「你說過,願意與我殊途同歸;如今,我倆卻將永世不復相見。」念推開了信生的手,扭頭看向了旁邊。「不過有些事,我必須先完成。」信生轉過頭,看到張海領著數十人馬來到。張海一看到信生和念正在花海中,尤其念正面色不善的盯著自己,嚇得渾身發抖、直冒冷汗;但是再看到念躺在信生的懷中,貌似十分虛弱,張海又燃起了一抹信心。

        「信生,你這傢伙簡直喪心病狂!竟敢指使那妖女殺了那麼多人,你的良心難道是被狗吃了嗎?」張海看著念仍舊一動不動,底氣更加充足。「來人啊,給我上去殺了他們!」這一刻,張海雙眼充血,狀似癲狂。因為信生,自己這些日子過得十分憋屈;如今這信生即將死在自己的眼前,張海可以說是了卻一個心腹大患。

        「上啊--」眾人提起了兵器殺了過來。大娘坐在一旁,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信生抱著念,正想以身擋刀時……

        「壓。」念的嘴唇微動,除了他們三人之外,包括張海在內的所有人都直接被一股巨大的壓力給壓在了地上。眾人還未回過神來,就見念顫巍巍地伸出了右手。

        「縛。」念右手食指一動,地裡瞬間竄出無數條根,將還動彈不得的張海一群人給直接綁的嚴嚴實實的。這些根在一碰到人便直接纏住;不止如此,還越纏越緊,當場便響起了陣陣哀嚎。

        「收。」念最後右手握拳一收,所有人便連同根被拉入地底,所有的哀嚎聲在一瞬間消失,化為死寂;突然間大娘按住了胸口,摔倒在地。

        「娘,您怎麼了?!念,我娘她……」

        念站起身來看向了天空,喃喃自語著:「時候到了。」

        「信生,抱歉。」念向信生伸出了手。信生上前握住,突然間一朵白色的花朵從信生的胸口浮現!「這…這是?!」

        「這朵曇花,是我的姐姐…送給你的禮物……」念將手心壓在了白曇花上,曇花又慢慢的融入了信生的胸口。「這在你的身上…可以保你魂魄不入輪迴;至於娘,她的時間其實早就到了,對不起…我只能做到……這麼多而已……」

        「不,你做的夠多了…夠多了……」信生趕緊將母親的身體抱起放在一旁的木椅上,再走回到念的身邊。

        「對了,你還不…不知道…我的本名吧,我叫做:曼珠沙華。」

        念笑了笑,身上慢慢的散發出了一道淺淺的金光。「我挺喜歡這個名字的,但是我更喜歡你替我取的名字……彼岸花。」念的身體在金光中,漸漸化為一個個的光點飛出。信生見狀,想鬆開雙手去抓光點,但是念卻緊緊抱住他。

        「抱著我,」念聲若蚊蚋,但是聽在信生耳裡,卻是再清楚不過。「最後這一刻…就讓我這樣抱著你,好不?」

        「……好。」信生緊咬著嘴唇,卻仍止不住如同斷了線般的淚水。

        「好溫暖…好開心…」念閉上了眼睛,意識漸漸模糊了起來……

        信生緊緊的摟著念,眼中淚水不斷滑落。念身上的光點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直到信生失去了支撐,「撲通」一聲跪坐在地。

        信生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大娘艱辛地抬頭看向空中,發現有一個東西正緩緩的從空中掉落下來。「咦,那是…什麼?」

        信生抬眼望去,一朵紅色的小花從空中緩緩的飄落;信生伸手去接,而那朵花好似擁有靈性一般,緩緩地落在了他的手中。

        「彼岸…花……」信生將花輕輕地按在胸前,眼中的淚水再度滑落;但這次,他的臉上掛著的,卻是一抹釋然的笑容。

        「我以後…到哪裡都帶著妳,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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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羽指使張海前去查看後,立刻帶著身邊的幾名隨從馬不停蹄地逃回京城;甚至他連家都不敢回去,而是躲進了廟裡。每天他都躲在供桌底下,死都不肯出來;而他的這一行為,也在短短數日變成了全京城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之間茶餘飯後的笑談。

        周羽的爺爺和父親在花了好些天,好不容易才撬開周羽的嘴巴得知前因後果之後,兩人大為震驚。他們知道,當初這件事連陛下都已默許王太傅的處理方式;倘若這件事被人一狀告到皇帝面前,只怕周家上下都討不了好果子吃。於是他們趕緊入宮面聖,主動向皇帝上奏此事,以求寬恕。

        皇帝聽完後,沉吟了半晌,向站在一旁當初前去處理此事的王太傅問道:「愛卿,你認為這件事…該如何處置?」

        王太傅跟隨皇帝多年,知道發生了這樣的事,皇帝絕對不會放過信生和念兩人。但是他心中依然對那名談吐不俗、不卑不亢的年輕人十分讚賞。於是他垂首歛眉,緩緩說道:「依老臣所見,不如差人前去將此二人帶回,在問清此事經過之後,再行定奪。如此處置,陛下既能服眾,也能讓天下人知道陛下乃是聖明之君,明察秋毫。」

        這番話讓皇帝龍心大悅,撫了撫鬍子說道:「好,那便依卿所奏。」

        「著人立即前往,將此二人帶回,朕要親自審問他們。」

        「皇上,老臣自薦,此事就讓老臣來做吧。」王太傅站出來請命,為的也是要想方設法保住他們二人的性命。

        「陛下,此事乃老臣教孫無方所起,老臣願往。」周老將軍也一同請命。

        「那…便有勞二位老愛卿了。」皇帝揮了揮手,大聲說道:「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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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數日,大批人馬來到了村子裡。周老將軍打量了一下村子,粗聲粗氣的問道:「這村子,怎麼沒啥人啊?」

        王太傅怔怔的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心中波滔洶湧。一年多前來到這村子時,街上來往的人數不輸給縣城裡最熱鬧的市集;但如今竟然是杳無人煙,徒留漫天的滾滾黃沙,整個村子宛如死城一般。

        王太傅策馬前行,突然一個婦人從巷子內衝出來拉住了王太傅的馬,讓整個隊伍突然被嚇了一跳。

        「放肆!」旁邊的護衛大聲怒喝,伸手便要去抓那婦人。

        「且慢!」王太傅揮了揮手,制止了護衛的動作;再仔細觀察了這名婦人之後,王太傅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原來這狀似瘋狂的婦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年那風流的張寡婦!如今的張寡婦早已沒有當年的明豔外貌,臉上滿滿的爛瘡;整個人邋遢的彷彿從糞坑爬出來一般,身上飄散著濃郁的臭味,讓眾人頓時連連乾嘔。

        王太傅正想將張寡婦帶過來問話,突然兩旁的屋舍的門緩緩打開,村民們慢慢的走了出來;大家在看到了這些朝廷人馬之後,紛紛衝到了官兵的面前又是跪拜又是痛哭,讓所有人都摸不著頭緒。

        周老將軍跳下馬,隨手抓過了一個村民問道:「你們幹啥大白天的躲屋裡不出門?這瘋婆子是誰?這裡發生了什麼事了?」

        「大…大人,您…您難道不…不知道,那信…信生和那妖物之事?」那村民結結巴巴的繼續說:「大人您…您去那信生故居看看便知。」

        「那正好,咱們便是要去那,就由你來帶路吧。」周老將軍將那人甩給一旁的侍衛,大手一揮。「走吧!」

        「不必了,」王太傅看著快嚇昏的村民一眼,說道:「那地方我知道,就不用勞煩這位鄉親了。」

        這時,一名老人家突然走上前來,說道:「老朽知道一些關於那花海的事情,還望同意讓老朽一同前往,相告一二。」

        「也好。」王太傅點了點頭,說道:「來人,一半人隨我們前去;另一半人,就地埋鍋造飯!」王太傅說完,點了一半人馬,和周老將軍一同縱馬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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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這到底是……」

        眾人來到花海,驚訝的發現:這個原本受到眾多王公貴族吹捧的花海,如今竟然只剩下了滿地殘花;更令大家訝異的是,這些花似乎都往同一個方向倒下!王太傅往花朵倒下的方向眺望,發現在河的對岸,佇立著一間小屋。他依稀記得那似乎就是那名叫念的妖物的住所,那麼這些花,莫非就是那妖物的本體?!

        「老人家,請問這是……」王太傅看向一旁的老者。

        「你們跟我來。」老人緩緩的走到了一個石碑前。王太傅走過來,看到上面刻著四句詩:風吹彼岸似紅浪,情牽生死兩茫茫。往時深情難再會,無邊愛戀永不忘。

        「這石碑上的詩,是村裡的人來幫忙收屍的時候發現的。似乎是信生那孩子所刻,此外…」老者指向河對岸念的故居,說道:「聽幾位前來查看的小夥子說,這些花在當初信生被那紅霧帶走後的第二天清晨便全數枯萎,然後全部倒向了那妖物的故居。」老人嘆了口氣。「信生那孩子和他娘在當晚便失蹤了,有人說曾看到信生背著他娘在夜半時分進了山中,我也不知是真是假……」「是嗎?來人!」周老將軍聽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之後,立即大聲喊道:「馬上派人進山裡,全力尋找那信生和他母親的下落!」

        王太傅看著周老將軍那急匆匆的樣子,搖了搖頭;這時老人又說道:「信生那孩子挺癡情。自從娶了那妖物之後,他即使受眾人唾棄也不改其心,始終以內人稱呼那妖物;而那妖物亦是奇特,不但沒有傷害村民,甚至還幫信生解決過許多麻煩。甚至連這花海聽說也是那妖物給了信生花種,信生方得以種植出這片壯闊花海……可以說,沒有那妖物,信生那孩子是絕無可能過上之後那段好日子。對了,大人剛剛不知是否有注意到那花倒下的方向?」

        「那似乎就是信生那孩子對那妖物的思戀之情。說實在的,就是我們看了,也不得不感動於他們兩個之間的情意啊。這事,或許真是咱們做錯了,唉--」老人搖了搖頭,長嘆了一口氣。

        王太傅聽完後,內心也是極為感動。他當初第一次見到信生,就知道這孩子絕對不會是一般人;因此才想保舉他入朝為官,但是他卻拒絕了自己。他知道這孩子是個認死扣的,心裡既已下定決心,便絕對不會輕易改變;只是沒想到他竟連感情都如此的義無反顧,更讓王太傅內心感受到極大的震撼。加上念跟他之間的那一場夜談,王太傅心下唏噓。是自己,辜負了他們夫妻倆……

        「來人,備紙筆。」王太傅看著那一片花海,心中回想著適才老者所言之事。護衛將紙筆奉上,王太傅思索了片刻,揮筆一就:

        繁花落盡,伊人亦去。此景如此,此情不渝。

        「將這拿去請人刻在石碑上,放置於此;就當是…慰藉此二人之間至死不渝的戀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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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時分,驛館內傳出了一聲怒吼。

        「什麼,還沒有找到人?一個種花的,和一個老婦,就這樣的一座山,為什麼會到現在還找不到?!」

        七天的時間,周老將軍手下的人幾乎快把整座終南山給翻了過來;但是信生母子二人卻彷彿就這樣從人間蒸發一般,愣是毫無蹤跡。周老將軍派人去詢問當初說看到那對母子進山的村民,那人卻說自己也不太確定,只是當時看到了形似信生的身影進入了山中;不過他也說道自己當時已然被那些屍體給嚇的夠嗆,再加上月色朦朧,自己只能從身形上來判斷對方的身分。但是即便如此,大隊官兵在山裡找了七天七夜,偏是連個鬼影子都沒見到。

        另外一邊,王太傅離開了驛館,來到了花田旁。看著原本繁花錦簇之處如今已然化為一片不祥的死地,王太傅的心中就感到一陣惋惜。

        「王太傅。」這時前方一道聲音傳來。王太傅大驚,抬頭一看,發現花田之中竟站著一抹身影,竟是失蹤了的信生!

        「你…你是信生?!」王太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眾人費盡心思尋找的人,如今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此!

        「我已經是不屬於這世間的人了,所以你們也別多費心思找我了。」信生神色淡然,緩緩地說:「我要去等念回來;至於我娘,她已然前往要去的地方。」

        「王太傅,這花的名字世人不知,他們只道此乃帶來死亡的災厄之花;但此花之名,還望太傅替我昭告天下,讓世人知道:此花名曰『彼岸花』,乃是生死不忘,情牽永世的誓約之花。」信生說完,向王太傅揖了揖,緩緩地消失在一道光芒之中,徒留王太傅獨自一人佇立在夜空之下。過了一會,幾名護衛尋來,告知周老將軍決定次日返京面聖的消息。

        隔天一早,眾人便返回了京城;回到京城後,王太傅立刻進宮向皇帝稟告此行收穫。

        「是嗎…」皇帝沉吟半晌,說道:「傳令下去:這件事…就此打住吧。」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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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界.雲海

        花主赤著雙足走出了萬花園,來到了雲海之上。

        俯瞰著雲海下,六道眾生依舊徘徊於輪迴之中;但是她最重視的白曇花和彼岸花卻相繼神魂俱滅,再無輪迴之機。

        她從袖中拿出了原本盛裝著念花靈的木盒,裡面的花靈已然是被念取出使用。盒子由於本身也是仙器,便被花主以意念收回天界;而盒子在失去了花靈的靈力支撐之後,外觀上儼然已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小木盒。花主打開了盒蓋,看著盒蓋內側所刻上的那四句詩,眼眶也微微的紅了。

        「彼岸花,這……是妳的本心?」花主閉上了眼,避免那數千年以來未曾出現的淚水流下。「無邊愛戀…永不忘。這難道…就是妳想要的嗎?」花主從盒中拿出了一面玉牌,上面刻著彼岸花的本名。但是原本應該是閃爍著光芒的玉牌,如今卻是只留字跡;而象徵著花靈生機的光芒已然消逝,徒增唏噓。

        「彼岸花,妳…最終還是選擇了凋零……」花主嘆了口氣,將玉牌輕輕一拋,丟入人界。

        「就當作是…留給你的一個念想吧。」她長嘆一聲,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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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朝廷下詔,讓原本住在當地的村民們通通遷離當地;直到經過了許多年之後,才慢慢的有一些外地來的人選擇定居於此。但早已沒有人記得當初事情的原委,只依稀聽附近村子的人們提到這裡曾經發生過一件驚悚的妖物弒人的傳說……

        時光流逝,滄海桑田……

        漸漸的,世人們已然忘記了當初那曾血染終南山的妖物,但是卻多了一個奇聞:一個不時出現在此地的男子。他戴著斗笠、斗笠上插著一朵枯萎的紅花、脖子上掛著一塊玉牌,鎮日坐在終南山中一塊大石碑前;而石碑前則永遠放著一束新鮮的和他別在頭髮上同樣的花。更有人驚訝的發現:無論過了多少年,歲月卻似乎並沒有在這個男人的臉上留下任何的痕跡!

        只是每當有人問他為何一直坐在這邊時,他總是淡淡地說著同樣的一句話;雖然聲音虛無縹緲,卻讓眾人感受到那其中所包含的無盡深情。

        「我向我的妻子承諾過:要在這裡,等她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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