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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友三篇之酒友篇

靈魂自從離開了肉身,轉為魂魄的狀態__也就是俗稱的「鬼」之後,理論上應該是不需要飲食了。但是,我們還是會受到食物氣味的誘惑,也會想要嘗嘗各種味道的食物。

你也許很好奇,鬼怎麼「吃」東西呢?

很簡單。就用魂魄包圍住想「吃」的食物,吸取食物的魂塊。因為「萬物皆有靈」,被精心烹飪出來的食物,會有很誘人的魂塊在其中。

當那具有香味的魂塊被魂魄吸收後,魂魄會感覺到充實愉快;如果魂魄吸收的是酒香,還會覺得醺醺然呢!凡人都說喝了酒飄飄欲仙;而神仙「喝」酒更是快樂無邊。

當然,鬼不感覺餓,所以人世間每年只有少少幾次供奉祭祀,鬼也不會因此而「挨餓」;就算每天都祭祀,神鬼也不會覺得「吃太撐」,祭祀這東西,存乎一心,其實是隨世人的方便。

既然鬼也喜歡喝酒,酆都地府就發展出了一門好生意__酒店。

我們的「酒店」稱謂是遵循漢唐朝代的習慣,店裡只賣酒,頂多加兩個下酒小菜,鹽水花生小魚乾之類;這可不是開房間、留宿過夜的「酒店」、更沒有「陪酒小姐」。

可別以為這樣的酒店單調無趣,這「酒店」在酆都,可是許多鬼趨之若鶩、流連不去的好地方。我們喜歡約了三、五好友去小酒店、坐在露天的板凳上、一邊喝酒一邊八卦聊閒天。許多鬼的冥幣薪水,大多都貢獻給了酒店。

但「樹大必有枯枝、鬼多必有白癡」,酒店生意好了,也會有「喝」多了發瘋鬧事的酒鬼,需要牛頭馬面過來,帶回閻羅殿拘留所去「醒酒」。

那天,我才下班,就被六十六拉著去酒店小酌。

想想一回去面對的也是家徒四壁、陰風陣陣,沒有說話的伴兒;雖然剛下班有點兒虛弱,還是捨魂陪君子,坐進了桂花巷裡的小酒店。

酒過五巡,六十六說話開始有些大舌頭了,我也開始對著桌子傻笑,旁邊飄來一彪形大漢,二話不說就抓起酒壺來喝、順帶捎上一把花生米。

「喂!一五七二,介紹一下。」六十六斜乜著眼,跟我說。

「我才要你介紹呢,六六,他不是你找來的嗎?」我雙眼朦朧、斷斷續續地說著。

「我找的是八十七,他沒…這麼…高啊!」六十六努力打量那剛坐下的鬼,疑惑的說。

「我是阿燦,想找伴兒喝酒,你們放心,我有錢,不會白蹭你們的酒。」那彪形大漢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冥幣往桌上一放,又自顧的倒了酒喝起來。

我和六十六兩個互看了一眼,覺得這個酒伴也不差,就咧開了嘴、伸出手來,自我介紹道﹕「我是一五七二,他是六十六,你好啊!」

阿燦瞄了一眼我伸出的手,塞了個酒杯到我手裡,說﹕「酒桌上打招呼哪有人握手的?乾杯才實在,乾了!」

一聽這話,我可就樂了,這活脫是個酒桌上的好漢哪!

於是,我、六十六和阿燦三個鬼,就在小酒店裡你一杯我一杯的搏感情了。

幾杯黃湯下肚,我們都知道了阿燦的境遇,祂是個連續七世轉生投胎當人的魂魄。我們才開始要羨慕祂的好命,誰知祂話鋒一帶,說道﹕「你們知道嗎?連續七世,我都投胎當酒鬼。」

「七世都當酒鬼?這也太多次了吧?」我驚了一跳,醉意都被驚醒幾分。

「是啊,不管我投胎是男是女、是窮是富,也不管資質是愚是賢,甚至事業有成;都是個嗜酒如命的酒鬼。」阿燦喪氣地說。

「那麼『酒』就是你應該修煉的心魔了。」六十六開始給專業意見。

「最後我想,既然投胎轉世是修煉,我乾脆用魂魄的狀態修煉就得了,還省去生老病死的麻煩;反正『酒』這東西,地府也不缺。」阿燦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誒,這我倒沒想到,以前都以為修煉就是要輪迴轉世,在地府直接用魂魄修煉…好像也沒什麼不可以喔?」我有茅塞頓開的領悟。

「我想千年以前我應該是酒仙,大概貪杯誤了甚麼事,才落得如今的下場。」阿燦開始哀怨了。

身為酒友的我們,當然盡責的用乾杯來勸慰祂。

我們就這麼一路喝下去,直到天色轉亮,我覺得自己像被丟進洗衣機裡轉了三千六百圈,魂魄欲散的醒來,才驚覺到自己不在小酒店的板凳上,到了一個莫名其妙、陰氣森森的地方。

「醒啦?你倒是第一個醒的呦!」身旁出現一雙高筒皮靴,一位牛頭大人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這裡是哪裡?」我伸手攏了攏散亂的腦袋,沒辦法,宿醉就會魂魄聚不攏。

「閻羅殿拘留所九號房。」牛頭冷冷地回我。

「我的朋友呢?」想起昨晚把酒言歡的樣子,對照如今的狀況,反差也頗大。

「諾!在那兒呢。」牛頭指著牆角兩團混沌不清的魂魄。

「我們…我們要怎麼出去?」看著那兩團混沌不明的魂魄,我有點兒頭痛,我連自己都顧不週全了,要怎麼把祂們帶回家?

「拘留所規定,凡是爛醉被送進來的魂魄,一定要自己『走』出拘留室,不能靠外力協助離開。」牛頭大人鄭重申明規則。

「你先走吧,九號拘留所裡不留清醒的魂魄。」牛頭打開光幕柵欄,對我說。

「可是我的朋友們還在這裡…」我遲疑著。

「祂們醒來就可以出去了,你留在這裡沒有意義,而且依規定你必須離開」牛頭重申規則。

於是,我昏昏沉沉的被趕出拘留所,茫茫然的回到宿舍。

兩天後,我在奈何橋邊巧遇六十六,祂跟我一樣等著去上班。

「一五七二!好久不見!」六十六熱情的招呼著我。

「你們…後來還好吧?」心裡存有不講義氣的愧疚,我遲疑的問祂。

「我醒的時候,你們都離開了。我沒事呀!你還好吧?」六十六關心的問著。

「我也沒事,倒是不知道那個阿燦怎麼樣了?」看見六十六臉色如常,我暗暗鬆了一口氣。

「祂啊…我倒是留了祂的LINE喔!要不然我們現在打個LINE問候一下?」六十六很熱心地說。

「好啊!」我也感興趣了。

語音電話一接通,六六立刻開了擴音,我聽到阿燦粗獷豪邁的聲音﹕「六六好兄弟!上次喝得真高興,我們再約個時間,好好喝上一攤!」六六正要回話,猛聽得電話裡傳來背景聲音:「我們好不容易才把你一身酒臭味清乾淨,你要再喝,就自己去玉皇大帝面前領罰吧!」

好傢伙,原來阿燦是仙界的神,不是地府的鬼;仙界的神也會溜到地府來喝酒?

我難得交了個「酒友」,卻得上天界才能找到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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