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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其五

我從來就不喜歡電梯這種東西,感覺很恐怖。

有一種病叫作「幽閉恐懼症」,據說是只要在密閉的環境裡就會開始害怕,害怕的不得了,害怕到甚麼事都不能做。

我沒有這種病。

幽閉恐懼症患者絕不敢進入電梯,因為電梯就是這種幽閉的環境。

然而我卻覺得,如果真的把「電梯廂」當作密閉環境,就不怎麼恐怖了。

電梯真正最恐怖的地方,在於它基本上只是個薄薄的、不密閉的小盒子,往來在一條又黑又髒、又空又長、終年杳無人煙的垂直隧道裡,那裡頭究竟躲藏些甚麼?沒人知道。

我們每天搭的電梯,裡面貼著亮晶晶的鏡子,亮晶晶的金屬面板;有些電梯還有木紋貼皮、彩繪壁紙,或者木質扶手、水晶燈這樣高級的,我還見過鋪羊毛地毯的電梯咧!

因為習慣,所以我們常忽視那些「看不見」的地方。我們每天穿梭在那個空蕩蕩的黑暗的恐怖隧道中,只因為待在那小小的明亮的盒子裡,便充滿了安全感,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

以前形容討海人的危險生活,說「一張木板下便是地獄」,我覺得用來形容電梯也差不了多少。只是討海人有危機意識,天天搭電梯的人們卻沒有。

如果有一天,電梯忽然停了,燈也滅了,在那條黑暗的隧道裡會發生甚麼事呢?

 

這件事也是聽我朋友說的,她是聽她老公的朋友說的。

他老公的朋友原本是個送快遞的,經常在不同的大樓搭不同的電梯,搭電梯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

有一次,他到郊區的一棟老舊商業大樓送快遞,事情就是在那兒發生的。

那棟大樓基本上是個危樓,依法是要拆除改建的。可是市政府預算有限,沒有多餘的錢補助,而業主自己又沒有改建的意願,那地方也沒甚麼商機,因此沒有財團願意投資。九二一地震後,大樓出現了好幾條裂縫,住戶和公司幾乎都搬走了,只剩下窮得搬不了家的小貓兩三隻,連管理員都沒有。

那個送快遞的一進電梯,就覺得這電梯好特別,像彈簧床似的,上下晃動的幅度大概有幾十公分,「彈性」特別好。要是換作一般人,乾脆走樓梯算了,誰知道會不會升到一半鋼索斷掉當場摔死。

那個送快遞的不知道是藝高人膽大,還是所謂的「憨膽」。他不但不怕,還覺得挺好玩。電梯就在彈呀彈之間,到了目的樓層。

送完貨,他再次搭電梯下樓。忽然他玩心大起,想試試這電梯究竟能彈跳到甚麼程度,於是他先曲腿再使勁伸直,再屈腿再伸直,就像盪鞦韆那樣使勁,好讓電梯上下彈跳的幅度加大。最後他整個人被往上拋幾乎撞到天花板。

大概玩了十秒左右,出事了。電梯在一次劇烈震盪後突然停了下來,電燈也隨即熄滅,整部電梯好像死了一樣。他心想糟糕,把它玩壞了,不知道會不會找我賠償。他想趁還沒人發現的時候溜走,卻怎樣也扳不開電梯門。

沒轍了,只好在黑暗中等待。

那種黑暗,真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他坐在地板上百無聊賴,開始唱歌。

過了好一會兒,頭頂上方傳來些微聲響。他抬頭看,甚麼也看不見。那聲音好像來自頂上的風扇。當然風扇是不動的,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拆卸風扇的聲音。

難道有人來救援?他大喊一聲,沒反應,但那析析簌簌的聲音卻不斷傳來。他開始感覺到害怕。

那聲音愈來愈大,就像許多物體滾動摩擦一般。他心想會不會是蛇呢?要是突然在黑暗中掉下一條蛇來,那就慘了!

果然,有東西掉了下來,砸在地板上發出一聲巨響。聽起來不像生物,應該是………他伸手摸摸,果然是風扇!

大概是剛才玩得太兇,連風扇的螺絲都給震鬆了,好險沒給砸到腦袋。正當他鬆了口氣時,卻發現剛才那一陣析析簌簌的聲音依然存在,而且比剛才更清楚!

恐怖的是,在那無規律的摩擦聲響中,還夾雜著細細的笑聲。

那笑聲聽起來好像還不只一個人,而是很多很多人,斷斷續續、鬼鬼祟祟地笑著。

他全身瞬間爆起了雞皮疙瘩。

「救命阿!!救命阿!!快來人阿!!」

他大聲呼救,用力敲門,可是始終沒人來救他。

「嘻嘻~~~~~嘻嘻~~~~~~~~嘻嘻嘻~~~~~~~~~~~~」

毛骨悚然的笑聲愈來愈響,彷彿就在他附近。他嚇得縮成一團,塞在電梯的角落渾身發抖。

突然間,又一聲巨響,似乎有東西從風扇的孔洞掉進來,接著又掉進來一個,接著又一個,就這樣一直有東西落在他身邊。他嚇得根本沒心情去數算,只是不停哭爹喊娘。

那些不明物體愈來愈多,層層疊疊的,有許多都堆到他身上了。他怎麼敢去碰?拼命抱著腦袋往裡縮。不久,不明物體停止掉落,可是恐怖的程度一點也沒降低,因為,那些東西顯然是活的。

那一顆顆的東西,有毛,身體形狀是粗粗的長長的一條,觸感就像人的皮膚。那些東西爬呀爬的,很快就爬到他的臉旁,然後用力地想從他抱緊的手腕中間,擠到他的面前。那些東西甚至在他耳旁發出像摩擦唱片般的詭異笑聲!

這到底是甚麼東西?好恐怖………好恐怖阿!

他的手終於被擠開了,一大團濕濕黏黏的東西貼上他的臉,他大喊一聲突然站起來,然後死命又踢又踹,發出被踏碎的爆裂的聲音。

他踢了半天,漸漸感覺到那些東西不見了,一點聲音也沒有了。他長長噓了口氣,仍是餘悸猶存。

他很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於是他用劇烈顫抖的手,拿出口袋裡的打火機,點火一看……………

四面牆還有頂,滿滿貼著一顆又一顆的人頭!每顆人頭都有一頭又髒又噁心的長髮,臉色慘白有如死屍,一雙雙充滿怨恨的眼睛都盯在他身上。

有些臉上帶著血跡,又有一些腦殼似乎破了,流出不知名的髒東西。最恐怖的是,他們的身體竟然是長長的脖子!末端像蛇尾巴一樣細尖…………

此刻他們正咬牙切齒、緩緩地扭動「脖子」前進,朝這個送快遞的逼近…………

他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知了。

等他醒來的時候,在醫院的病床上。

護士小姐告訴他說,他被人發現躺在那棟建築附近的臭水溝裡,臭水溝距離那棟危樓大約有三百公尺。

換句話說,他被那些人頭拖行了三百公尺!要不是被人發現,不知道下場會怎樣。

故事結束。

你問我那個送快遞的後來怎樣了?

不重要,反正又多了一個再也不敢搭電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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