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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那天晚上,弟弟未成年騎車被抓進警察局。

就算我不情願,但祖母躺在床塌上動不了,

求著我去保他回來,我也只能打電話和朋友借一些錢,

半夜跑去將他保釋回來。

他穿著單薄的T恤,雖然是夏季,但夜晚的風總是比較冷。

我們兩個都沉默的併肩走在路上,

脫下了身上的外套,丟給他。

「你要是感冒,怕是祖母會難過。」

他把外套還我,雙手插進褲子口袋:「我還沒這麼虛弱。」

然後我們又沉默了下來,寒風好像因為我們的沉默而更冷了起來。

他突然淡淡的問:「什麼癌?多嚴重?」

我愣了一下,然後將病情和他講明白。

淋巴癌,等於等死。

他點點頭,示意理解。

____________

一個月後,祖母過世了。

弟弟沒有參與出殯,也沒有參加喪禮。

只是在祖母過世那天喝得爛醉。

祖父越來越沉默,幾乎每天都攤坐在椅子上,

看著電視,但究竟在看什麼,我想他自己也不知道。

弟弟偶爾回到家,祖父已經沒力氣再罵什麼了,

只是拿觸手可及的東西往他身上砸去。

家裡的一切就像是死了一樣,空氣凝結了、時間暫停了。

一天又一天,大家都像是和祖母一同死去了。

看著衣櫃深處擺著的一條鵝黃色的披巾,

那是我用和老闆求了好久的預支薪水買來的。

但來不及為祖母披上了。

她老人家身上一直沒穿過什麼新衣服,

衣服都是以前年輕時的,

穿在她日異瘦弱的身子上,根本只能勉強掛著。

我搬了燒紙錢的火盆,到家門前的馬路,

才想起來忘記拿打火機了,

我慢慢的走上樓,推開弟弟的房門。

「借我打火機。」

他打開抽屜,裡頭放了好幾個打火機,

大多是他在外面時忘記帶打火機時,跑去買的。

他從裡面拿了一個紅色透明的給我,

然後又從口袋裡拿出菸盒,遞給我。

我搖搖頭:「我不抽菸。」

他微瞄了我手上的鵝黃披巾,瞭然的把菸盒收了起來。

從他手中接過打火機,我淡淡道:「一起來吧。」

他沉默的點點頭,隨著我要下樓。

「等一下。」

他跑回房間,拿出了一條破舊的小被子。

我沒問他那條被子的來歷,但我想,因該是祖母送他的吧。

我們走到門口,兩人蹲在火盆前,

拿起打火機,我點燃披巾,丟進火盆裡,

熊熊的火光,在我眼前閃的猖狂,

縷縷灰煙,燻得我不停的落淚。

弟弟沉默的看著火盆裡的披巾,

遲遲沒有將被子丟進去。

「姊。」

我抹掉淚水,哽咽的問:「幹嘛?」

他溫柔的笑著。

在他來到我們家之前,爸曾經帶我去看過當時還一歲的他,

在他美麗的母親身旁嘻鬧的他,就是這麼溫柔的笑著的。

「我爸死了,我媽死了,我祖母也死了。」

我笑了笑:「真巧,我也是。」

他媽是在他被帶到我們家之前,憂鬱症自殺的。

他收起了笑容,嘴角剩下寒氣:「那我是不是也該死?」

這種問題太沉重了,經歷過這麼多死亡的我,

不想回答,只是靜靜的看著火光。

很多人想死,但也很多人想活,

該不該死,我不覺得這因該是要自己決定的。

活著,本來就是一種責任,一種義務。

至少對我來說,是的。

「為什麼想死?」

我只吐得出這麼一句沒邏輯性的話。

他嘲弄的笑了出來:「我媽說過,我跟她都該死。教官說過,我已經爛死了。那老頭也說過,我是孽種,早該夭折死的。」

頭一昂,他繼續道:「所以不是想死,是該死。」

我搖搖頭,不知道要怎麼安慰他。

他看我無動於衷的模樣,勾起了一抹壞笑,將視線移回火盆跳動的火:「妳也說過。」

話剛落,我便不禁顫了一下。

我什麼時候說過的?

「我剛上國一時。」

『你若要死,那就趕快去。』

我的聲音,結凍了我每一條腦神經。

「對不起。」

一個道歉,能彌補他什麼?

我在他最不解活著的意義時,又在他傷口上灑鹽。

他搖搖頭,手一甩,將被子甩進火盆裡,

撞起滿眼火花。

站起身,他走進屋裡。

而我,又被那煙燻的淚眼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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