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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04.陷阱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為什麼會是我?

      少女哭著拋出無數的疑問,理所當然地得不到任何回應。

      即使試圖掙扎,憑受傷的身體根本扛不起沈重的陷阱架,只是徒然地牽動刺進大腿和小腿的尖刺,撕扯著傷處,讓她發出又一聲慘叫。

      隨著時間的流逝,疼痛的感覺漸漸麻痺,憤恨的情緒冷卻下來後,連身體也開始發冷。

      「我……『我們』,就要……死在……這裡了嗎?」

      因哭泣而乾涸的喉嚨吐出沙啞的問句。即便早知道沒有人會回答這個問題,為了驅逐漸漸加深的恐懼,少女還是試著發出聲音來填補這過於寂靜的空間。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必需要道歉才行。都是她的任性害的,如果當初沒有決定要來地下城的話,如果她沒有傻傻上當的話,如果當初她安分的死掉的話,蒔茵就不會被牽連……

      突然間,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從遠方傳來,伴隨著隱隱約約的光芒。

      「……啊、啊!」

      是其他人,其他的,冒險者!

      少女吃力地昂起頭來,沾滿淚水和泥濘的臉上浮現了希望——

      「在、這裡——」

      希望凍結了。

      從拐角出現的,不是人類,而是一個身高接近人類幼兒體型,卻有著狗一般的頭部、蜥蜴般的尾巴,身上爬滿鱗片,猶如人、狗與鱷魚雜交融合後誕生的怪物。

      ——狗頭人。

      少女在父親與母親的冒險故事中聽過的,個體戰力低下,常群體行動,還會設置陷阱來埋伏冒險者的狡詐魔物。

      如果沒有受傷的話,憑少女一人,說不定也能夠戰勝的魔物。

      如果,沒有受傷的話。

      「嘎嚕,嘎嚕嘎嚕!」

      似乎是聽見少女的呼救聲,兩隻狗頭人斥侯一面嗅著空氣,轉頭往少女的方向走了過來。

      少女急忙噤聲,但早已來不及。狗頭人一發現受了傷的少女,立刻興高采烈地招呼同伴,包圍住少女。

      隨後,一名戴著頭盔,體型約是其他同類兩倍大的隊長狗頭人推開同伴,出現在少女面前。他手持一柄尖端發著光的短槍,槍柄處還沾著暗紅色的污漬——由於狗頭人能在黑暗中視物,並不需要照明用具,顯然這槍是從某個冒險者身上掠奪過來的戰利品。

      「嗚、啊……」

      隊長狗頭人蹲下來,扯著少女的頭髮將她的頭往上抬起,湊近鼻頭嗅了嗅後,像是要確認她的味道一樣,伸出深紅色的長舌,舔過少女的面頰,一路滑過肩膀、鎖骨和手臂。

      從狗頭人嘴中傳來的惡臭,還有粗糙又濕滑的舌頭滑過臉頰和脖子的噁心感,令少女反射性地想吐。但就在她做出任何抵抗之前——

      「呃啊啊啊——!」

      手臂上劇烈的疼痛,讓少女乾啞的喉嚨再次發出慘叫。狗頭人暗黃色的犬齒噬入少女白嫩的手臂,鮮血泊泊流出,落進狗頭人粗壯的下顎。

      「嘎嚕!」狗頭人隊長鼓動著喉嚨,發出滿意的哼聲。

      少女微弱的掙扎似乎惹得其他狗頭人相當不滿,用手中的棍棒毆打了她的腦袋。混雜著疼痛的眩暈感襲來,視野逐漸昏暗。

      ——之後,她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少女並沒有從父親那裡聽說過被狗頭人抓走的人類的下場,但即使是未諳世事的她,也能猜想的出來,那一定是比死還要糟糕的結局。

      「……哈啊、嗚……」

      本以為枯乾的淚水,在此刻又滲了出來。

      「嘎嚕,嘎嚕嚕嚕!」

      「嘎嚕,嘎嚕嚕嚕!」

      「嘎嚕,嘎嚕嚕嚕!」

      狗頭人們見狀,反而發出愉悅的咆哮。猶如勝利的呼聲充斥在迷宮之中,將少女的泣音完全掩蓋。

      直到一聲突如其來的爆裂聲和閃光震盪了整座地城。

      ——碰!

      「嘎、嚕……」

      隊長狗頭人的頭顱炸開,噴出無數腥臭的血液。一陣帶著硝煙味道的煙霧飄來,其餘狗頭人緊張地抄起棍棒和投石索,東嗅嗅、西嗅嗅。

      ——碰!

      又是一聲槍響,火光一瞬間照亮漆黑的地道,讓少女得以窺見藏在拐角處的開槍者——面戴銀色鳥喙面具,身著藏青色大衣的詭譎身影。

      眼見同伴死亡,餘下的五隻狗頭人們為了復仇舉起手中的武器,發出怪叫往敵人的方向衝去。五比一,佔據數量優勢的牠們已經開始在考慮殺死眼前的冒險者後,該如何分贓戰利品。

      牠們錯了。

      面具人將還冒著煙的古董長柄火槍掛回肩上,戴著皮手套的右手往前一伸。

      「(取物)‧(鴨掌槍)。」

      神秘的言語喚醒了魔道具的功能,面具人戴著皮手套的掌心發出淡淡的光芒,一柄沈甸甸的鐵器隨即落進他的手裡。那是一柄造型怪異,宛如在正常手槍槍管的左右以扇型硬是塞進額外五個槍管的古舊火器。

      同一時間,狗頭人已來到距離面具人不到十步的間距。面具人稍微調整了方向,扣下扳機。

      擊鐵敲下,從六個槍管同時併出的火花,發出遠比剛才還要響亮的光和噪音,熾熱的彈丸撞進三隻狗頭人的頭、腹和肩膀,剩下兩隻則被巨大的響聲震懾住了腳步。

      面具人收回冒著硝煙的鴨掌槍,拔起槍套上的兩隻燧發手槍,衝向最後兩隻狗頭人。

      狗頭人發出驚慌的叫聲,對面具人甩出了投石索。面具人似乎早有準備,整個身體向後倒去,如滑壘般鑽過兩隻狗頭人的腋下,往左右斜上方舉起槍口——開槍。

      失去腦袋的兩隻狗頭人身軀晃了一晃,倒在被血水沾濕的泥土地上。

      「……還活著?」

      他收回武器,走向少女,用嘴巴扯下手套,把食指和中指貼到少女的脖子上。和狗頭人黏膩噁心的觸感不同,長著薄繭的手帶著微微的熱度。雖然如此,那覆蓋住男子上半部面頰的面具,還是令少女不寒而慄地縮起身子。

      「還有意識,脈搏……太弱了,必須先止血——喂,還有力氣的話,就把這個喝下去。」

      面具男從懷中取出一瓶紅色的藥劑,拔開木塞湊近少女的嘴邊。已經沒有懷疑的力氣,即使藥水的味道非常苦澀難聞,她還是努力地將其嚥下。

      「咬住。」

      面具男把皮手套對折,塞進少女的嘴裡,接著取下背上的長柄火槍,插入壓住少女下半身的陷阱縫隙。少女遲鈍的腦袋還沒理解他想要做什麼,一股劇痛隨即從大腿和小腿腹上傳來。

      尖刺拔離的劇痛讓少女差點暈了過去。陷阱支架咚地一聲翻面,露出少女鮮血淋漓的雙腿。

      面具人撿起狗頭人隊長遺落的發光長矛,檢視少女身上各處的傷口。

      「嘖……真麻煩。」面具人低聲咒罵,抬起頭檢視了一下附近的岔道口,似乎是在擔心狗頭人的援兵。

      面具人從腰包取出深紅色的藥劑,像是不用錢似地灑在少女的傷處。他口中唸誦著不明其義的詞句,手上發出微光,輕觸傷口的表面,接著用繃帶快速包紮,然後又拿出一瓶藥水,扶起她的身體,要她喝下。

      少女感到痛楚漸漸減緩,一股暖意從胃中的藥水漸漸擴散開來,非常地……想睡……

      「醒著。藥水的效力是靠精神力來維持的,睡著就完了。喂,醒醒!」

      「嗚。」臉頰傳來刺痛的感覺,似乎是被捏了一把。

      面具人把蹲下來,繞到少女前方。「抓好了,我們得在其他狗頭人來之前離開,知道嗎?」

      聽到「狗頭人」這個詞,少女瞬間驚醒,連連點頭,雙手攀住面具人的肩膀。

      面具人背起少女,在漆黑的走道中跑了起來。明明沒有火光,他卻好像能看見路似地,腳步絲毫不緩。富有韻律的晃動讓少女好幾次差點睡著,但只要手一鬆,便會惹來面具人的斥罵,讓她連忙抱緊。

      不知道過了多久,少女在半夢半醒間,終於見到了一道光線。他們走進光線,來到一塊整理過的空地房間,房間四周插著好幾根火把,搖曳著漂亮又溫暖的火光。

      幾名穿著打扮像是冒險者的人坐在此休息,而在通往上層的階梯前方,還有兩個約有三尺高的巨大土魔像守著階梯。

      「暫時安全了,到那邊休息一下吧。」

      「是……」

      被放下的少女步履蹣跚地搖晃著,面具人連忙扶住她,讓她靠著牆壁坐下。

      「可以……睡了……嗎?」

      「我看一下。」面具人把鳥喙面具拉到脖子下方,露出一雙有著冷淡眼神的黑色瞳孔,而在眼睛下方,則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青年臉龐。

      「……太好、了,不是……狗頭人……」

      「別說夢話。」青年皺起眉頭,摸向少女的脖子以檢查她的脈搏。

      和那不耐煩的表情相反,他觸碰少女身體的動作相當溫柔,像是再對待什麼玻璃物品般輕輕抬起、翻轉四肢後,也同樣緩緩地放下。

      「啊……」

      到了這一步,少女終於有了「獲救」的感覺。剛才的惡夢和痛楚已經離開,現在這裡的,只有驅離黑暗的火光和溫暖。

      「妳運氣不錯,恢復的比我想像中還要好,想睡的話就睡吧,之後我再叫協會——喂、妳幹嘛!?」

      「嗚、嗚哇啊啊啊啊——」

      一放下心來,淚水變立刻奪眶而出。少女抓住眼前救了自己一命的男子,把頭埋進他的胸口,像是要把身體的毒素全部排出來一般,拼了命地哭泣。

      「……麻煩死了。」

      男子一手按在地板上支撐少女撲過來的體重,嘴裡抱怨著,但終究還是沒有把她推開。空著的那隻手猶豫了一下,最後輕柔地放到少女的背脊上。

     

     

      「——從這裡上樓就是地城出口,之後的路妳會走吧?」

      「嗯,應該……沒問題。」

      「還有。」

      「啊,是!」

      「不要再進來地城了。」

      「……嗚。但是……」

      「嘗過一次苦頭還不夠嗎?」

      「嗚嗚,我知道了……那個!」

      「嗯?」

      「至少,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白若霖。」

      「這次真的非常謝謝您,白先生。」

      少女優雅有禮地提起取裙擺,行了一禮。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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