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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怨

作者
nyyyxin / 旁聽生
類別
文學小說 | 文藝評論
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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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1998.08.26這是尤梓昏迷的的3天)
金黃餘畢,落日餘燼。
瀝瀝蒼白的面容上投射著個個無處安放的憂心,把把淚涕,把把盈灰。病床上的消瘦面肌,尖碩小巧的雙頰依舊冷漠,凌亂的像是往常那樣溫潤,是個柔善的好孩子,偏偏遇上了災難。祖母求盡了鎮裡所有的寺廟,只為了能再看見她的一絲容顏,一抹湛笑。
 
「你說什麼?」尤梓對著遠方蒼老的身影大喊,深處的記憶忽隱略現。
「我說我要離開你了。」震耳欲墜的聲音扒進了她的腦中,她抱著身子,意識恍惚的跌坐了下來。
 
他是她生平裡唯一的一盞燈火,他是她的燈塔,他是她的指南針。
尤梓生於隔代教養的家庭,從小與祖母生活在屋陋簡壁的木房裡,生活不慎富裕但仍過得下去。祖母身子日復衰老,後來的每一天她都起的甚早,先是替祖母熬了一些清粥放涼,再將蔬菜與果子排列整齊,待著祖母起床,扛起這些竹籃走向隔壁小鎮。初時她將賣菜的地方安頓好後就會與祖母道別,拾起書包一路奔回上學的地方。她不是成績特別優異的學生,平平庸庸,老師們待她更是時冷時熱。
直到她開始逃學。
 
「尤梓。」溫睦函拿著點名簿,大聲地嚷著她的名字,台下卻無人回應。
「她怎麼沒來?」徐維問。
「我怎麼知道。」駱以茜從不在乎關於尤梓的事情。
 
(1996.09.24我是睦涵,能遇見這樣的你,實在幸福。)
「她不高,身材佼小,臉上的血絲如極光般罕見,慎白的雙頰裡卻有著藏也藏不住的酒窩,當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就成了目光停留的地方。我們橫行在各個時空下歡愉著,走在彼此的航道裡成為那渺茫大海中唯一的燈塔。後來我跟你說,如果你生來富麗,那可能不會這般吸引著我。而妳說,世上如果有存在的意義,那必定是為了生命中閃亮的你們。」
 
 
你們能擁有快樂的回憶,而我不行。
 
那天放學回家,看到患滿人群的門外,尤梓將書包一甩弱小的身子扭曲地鑽進最前頭,有個長相淨秀的男孩印入眼簾,身旁俯臥著倒下的祖母,心中碎裂的聲音掩蓋不過淚水,捆捆直流,兩腿發軟的直落落地臥在了祖母的身邊,耳邊傳來的救護車聲與人耳交談越愈嘈雜,後來她看見男孩走上了車,救護車與祖母消失在模糊透濕的眼澤中,她聽不清鄰居們的高聲闊談,更看不清被世界遺忘的自己,痛無可施。
天色尚晚,外頭的禪聲已緩緩吹奏,自然萬物如期地蓬勃生長,人潮早已零零落落的退去,唯獨餘生只剩下自己。
「他說會回來的,哥哥你相信我,他不是故意打我的。」漠然盼妄著內心底層的什麼猛烈的攪翻著,像是要將自己盡而碾碎,儼然孤苦受虐本該是她的罪刑,生來為此,不負眾寡。
 
那天晚上接上了母親的電話,她說祖母已經好多了,說他們會照顧叫她不要擔心,好好上學好好吃飯。尤梓沒有應聲的沉靜了好一陣子,聲筒傳來的嘟嘟聲輕柔的撫進耳膜,像是被支配的靈魂輕聲地放下電話,終將帶著貪婪睡去。
她沒有告訴母親往後的她就此離開了學校,離開了這裡,離開了自己的宿命。
 
那晚尤梓吃光了祖母所有的,那本該是要治癒她的所有藥品,現在卻變成毀壞她的一線生機。
 
 
「醒醒。」尤梓感受到強烈刺穿眼膜的光亮倒盡她的雙目,那像是天使的降臨,魔鬼的化身。
「這是哪?」一陣暈嘔從深層逆流而上,還來不及看輕他的容顏,就至此將全身的力量融化在滾燙且燒爛的喉嚨裡,吐滿全身。
「還好吧?」他不慌不徐的看向尤梓,淨秀的臉龐很是吸引。
「你沒必要送我來醫院的。」當這熟悉的容顏又出現在她眼前,她盡想不起他的不懷好意,或許只是將我送到這個被藥水味溺斃的煉獄。
「你不記得我了。」他的肯定令人發涼,他肯定知道些什麼。
「謝謝你,我想休息了。」模糊的意識支撐不住全身的疼痛感,只想盡早打發掉他。
「跟我去一個地方。」
 
「祖母。」尤梓聽見男孩口中的餘音,繚繞在耳邊遲遲不肯退去。
「祖母?」她怔怔地看著他,那個從口中也叫著祖母的他。
「尤梓,你來啦,身體還好嗎,怎麼住院了。」祖母顫抖著些微氣音。
「有點不舒服。不過沒事了,妳好點了嗎?」她將微笑硬是擠上了嘴角。
「我好多了,多虧舒平這幾天請假照顧我,否則可能快撐不下去了。」這段話盡讓尤梓不自覺的濕紅了眼眶,更甚奪眶而出。
「你們小時候常玩在一塊,他是舒平哥哥阿。」
 
(1998.10.23我是尤梓)
「我是個連回憶都無法好好永存的人,給不上情感的空靈小孩,我擅自遺留的那些快樂,對不起,要讓你們自己承擔了。我知道連天堂的雨都不曾將我淋濕,而羽毛的肆虐卻能輕易將我詆毀。我也嘗試過吶喊,但也許破喉嚨的故事是真的,我或許一輩子都不該再相信那些出自於善解人心的童話故事。」
其實我從小就知道大家都在對我說謊,包括父親。
 
 
「尤梓要乖喔,要聽祖母的話喔,爸爸很快就回來了。」
這是她最後一次完整記得父親對她親口留下的遺物,他早就死在她的心中了,那些活得像人的屍體亦是,他就這樣一去不返,放任母親和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攙和著,像手裡拿著全家福逃跑一樣,撕開表層就能看清啃食背後的真正目的。
可也不是,曾以為上天或許沒那麼慘忍,仍會在最後為尤梓留下一扇窗。祂使她還能記得那些在血液裡孤老終生的話語,像是病毒百般侵蝕也得不到解藥的蔓延重生,那些瑣碎在她身體裡一點也不慎容易,偏偏記得的全是那些,那些每天殺死好幾遍的自己。
 
 
「我總覺得尤梓是有什麼苦衷才會逃學的吧。」溫睦函勾著駱以茜的手往福利社走著。
「你怎麼還不死心,溫睦函!清醒一點,她是曾經那樣對你的人。」駱以茜撥著一頭烏黑長髮,睜睜地說。
「可她真的不是那樣的人….」睦函的聲音漸漸迷失在嘴裡,深怕被以茜聽見了又惹她不高興。
 
那是昏迷後重新回到學校上課的那段日子,她本該不是一個溫柔的人,也總無視身邊所有為她帶來光亮的人,她仍希望自己是沒有人喜愛的,假使她有顏色,肯定是透明無色。
可睦函不一樣,她本身就是彩色,會為大家帶來希望的顏色。
 
「尤梓,老師說你的數學作業還沒交,叫我來跟你拿。」睦函滿懷親切地走到她的座位旁。
「我會自己交。」尤梓冷冷地丟上一句便離開了座位。
 
「睦函,數學作業都交了嗎?」老師走進教室恰好見著睦函,便隨口問了。
「應該都交了,我都有去催他們了。」睦函一如往常的眉開眼笑,是個個老師們的心頭肉。
「尤梓呢,她的作業本呢?」老師肅殺的眼神馬上盯上了尤梓,她卻遲遲的地盯著窗外發呆。
「老師,她可能忘了,我再去提醒她一次。」睦函趕緊跑上前替尤梓解釋,這讓聽在耳裡的她感到不是滋味。
「這解釋真的沒必要。」尤梓拿出作業本放到老師面前,再輕輕丟出一句擊垮睦函的話語。
「我想說…..」睦函還沒將想講的說出口,便遭到尤梓轉身的不於理會。
 
「她說了什麼。」睦函回到座位上後,駱以茜探了上去的問。
「沒有啦,她說謝謝。」她心虛地看著抽屜,已無心再去理會身邊,全是剛才的冷眼相待。
 
那次以後,尤梓的冷言淡漠更甚平凡。
 
「妳變了好多。」睦函邊牽出腳踏車邊小聲地說。
「誰,你說尤梓嗎,她感覺只是討厭我們。」徐維一腳熟練地蹬上車坐。
「或許她真的改變了,可是睦函,不要把這世界的人都想像的太過美好,會受傷的。」駱以茜將書包丟進車前,若有似無地吐出句句殘言。
「你們知道嗎,在我眼裡她像是黃色,柔情寡深且時而良善的鵝蛋黃色。」睦函落下的眼眸恣意了那些過往,笑意淮南,卻將這段話埋的很深很深。
 
尤梓和睦函從小學到現在屢屢同班。
小時候的她們曾天天玩在一塊,如同分身剪影,呼風喚雨都摧毀不了她們。
「睦涵,這輩子我好像離不開兩個人。」尤梓將頭靠上了睦涵的頸上,示意地對她笑了笑。
「另一個是誰啊,一個一定是我對吧。」睦涵搔上了尤梓,弄得她全身發癢。
「妳真聰明。」
 
曾經某次漫漫無聲地夜裡,尤梓拿起話筒撥給了睦函,她說,
「你願意成為我的雨傘嗎。」
那晚尤梓和睦函趁著家人都睡著時偷偷約在最熟悉的木屋裡,那是屬於她們的秘密基地。
「尤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生活。」她滿懷堅信地望著尤梓,盼切地等待回應。
「好,我們要永遠永遠生得為此。」她親吻了睦涵的額頭,彼此依偎著安穩睡去。
 
我們要永遠永遠生得為此。
 
這是她遺忘的數不清中,最繁重的船槳,無從銷毀卻也未曾拾起。
 
 
「祖母的衣物要麻煩你回去替她準備了,謝謝。」舒平客氣的口吻欲出,顯然把她當個外人似的。
「當然,這是我該做的,等我回來之後你就可以走了,她是我的祖母,必須由我來照顧。」強烈的意識逼迫著她要將舒平比落下去。
「你為什麼吃那些藥。」身後溫沉的聲音忽而語落,空氣甚而凝結。
「因為我是尤梓。」
 
「尤梓,我們來玩躲貓貓。」燠熱的亮光照蔭在他的臉上,這聲音嘹亮且頑強。
「好。」他將濕熱的手握進了她的,略顯焦躁之情。
「哥哥,我先當鬼,123…。」她鎮定了他的所有不安,接著她轉向牆壁,開始默數了起來。
「哥哥,你在哪裡,舒平哥哥。」清晨尤梓漠然疏醒地張開眼睛,這已經是好幾次停在同個場景,她知道那些曾經已緩緩地向她舉起白旗,它們在從前將她變成一條沒有彈性的橡皮筋,現在又肆意地容許她變得強而有力。
那天聽到祖母提起他的名字,眼淚不自覺地流,明明不在意是生平以來最為拿手的事情。
 
 
「謝謝你照顧祖母,不過一直請假也不太好,接下來我來照顧就行了。」天還未亮,尤梓就到了醫院,她將舒平叫到外面,深怕吵醒熟睡的祖母。
「你長大了。」舒平將手心撫慰至她的頭額,輕抹而下。
「好了我走囉,有空我再來看祖母。」舒平語道後便返身走去,靜默的長廊上只剩下尤梓孤聲的停留和依舊駭人的藥水味。
 
那天晚上尤梓躺在祖母身邊,睡意尚遠,忽而想起夢裡的舒平哥哥。
今早舒平撫摸著她的餘溫尚未殆盡,熟悉而溫暖的模樣乍然而現,實在是不忍自己再去回想的,這麼年華富麗的翩翩男子,盡是在何時何地摻進她的生命,又在何處何夜失於她的青春。
這是第一次在除了夢境以外的時刻想念起他。
想念起想念不起的流年過往。
 
(1996.01.07我是舒平,我終於有家人了。)
第一次見到她時,是在我祖母的追悼會。
她身穿黑色長擺洋裝,微澎的花邊袖,灰藍色的眼眸,她緊牽著祖母的手躲在身後,時不時探頭張望這個世界,時不時偷偷蔑笑了那些沉靜在悲痛中的大人。
後來她的舉動時常會浮現在我的腦中,我想這是我見過最真實的一個女孩。
而從小與祖母相依為命的我,頓時失去了家中的依靠,不知為何地走到了她家門前,我跟祖母說我很希望能有家人,不會麻煩也不會讓你們有負擔,只希望得到些許依偎。
我不知道失去生命的痛處之後原來還會有更溫暖的存在。
那是你們,尤梓和祖母。
 
「哥哥,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們家外面?」尤梓瞪大汪汪的雙眸看向舒平。
「因為我需要你們。」舒平語氣沉穩,絲毫沒有考慮。
「可為什麼是我們。」
 
尤梓在十歲那年生了第一場重病,或許是心病。
前些年裡她的父親偶爾會回家,偶爾會打她,這是只有舒平和尤梓才知道的小秘密,祖母眼睛不好看不太清,尤梓都會刻意地躲避。
「哥哥,我不怪我的父親。」睡在下舖的尤梓打破之間的沉默。
「可我不忍心看他這樣傷害你。」舒平爬了下來纏進尤梓的身邊,枯寒的夜晚顯得溫熱許多。
「還好是父親,所以還好。」尤梓的臉龐輕滑了兩道濕痕,她裹進舒平的背弯悄然睡去。
「我們要永遠用遠生得為此。」舒平知道她早已沉睡,他不忍的內心砰然而發,這如同他初次見到尤梓一般流淌的模樣,對她來說苦難都都是甜的。
 
直到後來,最後一道牆被輕易地摧毀。
她的父親性侵了她。

(1998.02.10尤梓很乖,真的很乖。)
每晚父親回來,我已不期望他能像小時候一樣將我抱高,然後旋轉。這已是求不來的奢望,我知道她把我丟給祖母是因為他說他要賺很多很多的錢,所以我等他,等他回來,等他打我。好幾天睡到一半被疼痛烈醒,深怕吵醒哥哥,所以我都暗自裡閉聲獨泣,後來哥哥還是發現了我的道道傷疤,我跟他說我不怪父親,因為是父親所以原諒他,我相信他總有一天會回來帶我跟祖母過上更好的生活。
因為他是父親,所以甘願為他。
 
 
(1998.08.28我是舒平,這是尤梓昏迷的第5天)
這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幫助尤梓隱瞞她被傷害的事實,害他病成這樣的是我,我恨他的父親也恨自己。她像是滿山遍野裡的一朵繁花,他不該承受整座山城帶來的災難。
可是我要走了,怎麼辦,我不想和你道別,你是我生裡最繁盛的花朵,我想帶上你,可是。
尤梓,對不起。
 
尤梓昏倒的那天溫睦函也趕到醫院,她蹲在病床旁放聲哭喊,她扭曲的身體已漸漸無力。
「你說我們要一起生活的,你說我們要一輩子都玩在一起的。」
「你說我是你的雨傘。」
「你說我們要永遠永遠生得為此。」
 
那晚之後尤梓的父親再也沒有消息了,舒平也考上城鎮裡的高中,剩睦涵還在。
之後的每一個幕夜,睦涵和祖母都一起陪在她的身邊,她們祈禱她們德善,只要尤梓能夠清醒,便是最好的善報。
「睦涵,累了嗎,要不要回去休息。」祖母順了順睦涵的髮絲,示意她有些晚了。
「不要,我要陪在尤梓身邊。」睦涵將目光落在了尤梓身上,雙頰逐漸就被淚水包覆。
「祖母,你說尤梓的笑容是什麼樣的阿。」那酒窩像是爬滿塵蹣,滿腹蒼傷。
「我們要好好的,要讓她醒來第一眼就能看見我們。」祖母抱住睦涵,將她深埋進懷裡。
 
 
「祖母,尤梓呢?」劇烈的搖晃讓沉睡中的祖母倏地清醒了過來。
「怎麼了,睦涵。」慈藹的臉龐倒映在睦涵眼中,閃閃不已。
「尤梓怎麼不在病床上?」睦涵將手指向病床,一臉憂心。
「護士帶她去檢查,不用擔心,等等就回來了。」祖母的聲音柔軟,似而像海浪那樣平靜。
「嚇死我了,所以她醒了對不對,她真的醒了。」睦涵失了全身的重量,跌坐下來,她樂得像是將心中的重擔全都卸下一樣,放肆地笑了出來。
 
(1998.12.24今天是平安夜,可是尤梓再也不跟我一起過了。)
尤梓醒來後的每一天,在她眼裡我都像個陌生人。祖母只說她生病了,並沒有說她會忘記我啊,我哭了好久好久,哭到眼睛腫得跟豬頭一樣,可還是不知道為什麼她要假裝不認識我。
為什麼她還記得祖母,駱以茜,徐維,唯獨忘記我。
 
 
「你說尤梓忘記你了?」駱以茜一臉疑惑的看著睦涵。
「對,那天我一放學就跑去醫院,祖母跟我說她醒來去做檢查了,那天我好像將此生的快樂都耗盡了,卻沒換來尤梓的笑靨。她一回來,似我如空氣,如花盆般列為病房間的擺放品。她一眼也沒瞧過我,她問祖母我是誰,可不可以請我出去,她說她想休息。」睦涵將身子蜷的好小好小,淚水早已喚醒整個宇宙。
「睦涵,妳先不要難過,尤梓會不會只是失憶?」駱以茜將睦涵擁進她的懷裡。
「不會的,她不會忘記妳的。」徐維輕拍著睦涵的後背。
 
「可是她記得祖母,記得你們,卻不記得我。」
那你會記得他嗎,你跟我說你離不開的那個他。
 
「祖母,我昏迷了幾天啊。」尤梓輕聲地探出了字眼。
「快20天,對了妳怎麼認不出睦涵,你們以前不是天天膩在一起嗎?」祖母收拾著尤梓的衣物邊說著。
「可是我不太喜歡那個感覺。」尤梓淡淡地吐出,眼神裡沒有一絲恐懼。
「沒關係,不喜歡就算了,不好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你只要記得,我是你現在唯一的家人,任何事都要和我坦承,好嗎。」祖母傾身將尤梓埋入懷中,虛冷的身子得到了些許暖意。
 
(1998.09.16我好似沉睡了千年,而這世界究竟是為誰而生的呢。)
這是我醒來後的第7天,身邊好些清淨。我開始厭倦身邊的一切,遇見很多關心很多看似柔情的噓寒問暖,可那一切都是假的,妳們戴的面具都是使我變成這樣的兇手。
後來夜晚我時而夢見操場上的你們,木屋裡的妳,還有將我裹進懷中的你,我總是摸不清那些輪廓,放任它們在心中無數的角落逐漸凋碎。在我筆記本裡的字跡不只一種,可也想不起關於字裡行間的期望,還有那些說好要一起去完成的清單。我連過往都拾不起了,對未來哪還有什麼愧對。
我只想好好地待在祖母身邊,彼此相安。
 
 
「舒平,這幾天謝謝妳。」祖母將身子挺了起來,握著舒平的手,脈脈含淚。
「這沒什麼,在我跟孤身一人的時候,你們選擇收留我,這予以回報都不足,哪還能接受您的道謝。」舒平反將手疊了上去,替祖母拭乾眼角的淚。
「那段日子你選擇離開,我們從來都沒有怪你,真的。」祖母又將話語低落了下來。
「我不該離開的,是您辛苦了,我明知道尤梓的事情還隱瞞你,我實在是沒臉再繼續待下去。」舒平看向窗外,霞紅的夕陽墜入了海際邊,像尤梓好些年前的面容,如今消逝無語。
 
 
「祖母,我跟舒平以前見過嗎。」我背著祖母的床沿,淡淡地問。
「怎麼了,想起什麼嗎。」祖母試探性地想要問出些什麼。
「沒有,只是他常出現在我夢裡,常帶著我東奔西走,常摸著我的頭說我好乖。」
「我說過你們以前常玩在一塊阿,妳都叫他舒平哥哥。」
祖母語落,我的眼眶瞬間又擰濕了淚水,我果然想的沒錯,在筆記本裡的那個他,那個睦涵口中的他,還有知道我秘密的他,將我無處安放的黑暗吞噬的他,全都是宛如太陽般光耀的,是餘生裡最值得停留的星辰。可他為什麼離開,又為什麼回來,仍是我每天掐死自己的完美理由。
 
「舒平。」後頭傳來的聲音小的輕柔,卻仍聽得見她的靦腆。
「睦涵,好久不見,妳長大好多。」舒平回頭看像睦涵,乖巧無害的模樣不曾變過。
「好久不見,對了你見過尤梓了嗎。」睦涵問。
「見過了,我挺訝異的,她變了好多。」舒平語落,溫煦的神情帶了點傷悲。
「我想知道那年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睦涵的眼神無懼,彷彿纏上了尖銳。
「那一年,她的父親開始頻頻打她,可她柔軟的不曾反抗,在我發現她的傷疤時,她的眼神裡竟充滿著憐憫,她告訴我她甘願為他,她仍相信一切。後來讓她真正枯萎的是她的父親決定性侵她的那天,我很懊悔,所以最後我決定離開,我並沒有考上城鎮裡的高中,也沒有繼續讀書,我的每一天都過的心生怕孽,膽顫心驚,我不知道現在的尤梓過得如何,她的父親有沒有再回來找她。」舒平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你….你憑什麼留她一個人獨自面對。」睦涵低著頭,憤而將舒平的手挽掐得很緊很緊。
「我沒辦法,我不認為祖母會想再見到我,我是半個兇手,我也不是他們來生的家人。」舒平動情,激動了許多,眼眶轉轉的淚意緩而留下。
「那她記得你嗎。」睦涵鬆開了手問。
「一起去嗎。」舒平靜而不答,將目光望向祖母的病房。
 
「舒平,睦涵,你們怎麼一起來了。」躺在床上的祖母露出了笑眼,朝他們揮了揮手。
「祖母需要休息。」尤梓頭也不回的說著。
「尤梓……,今天真的有些累了,等我出院再請你們來家裡吃頓飯。」祖母望向尤梓的神情,顯些無味,她知道她還沒有跨過自己。
「我送他們出去。」尤梓的主動提起,竟讓祖母驚訝不已。
 
 
一路上濃烈的枯燥肆意了整條走廊,三人的無聲成了醫院最緩慢的身影。
「尤梓,醫生說祖母什麼時候可以出院。」舒平率先打斷了整路的宓靜。
「後天下午。」尤梓毫無情感的應了聲。
「你會回來上學嗎?」睦涵低著頭,卻仍看出她眼眶的不捨。
「不了吧。」尤梓仍淡淡地說。
「那你呢?」舒平很快又接著問了上去。
「你什麼時候願意走出心裡的那間病房,走出父親的深淵。」
 
(1999.06.14終於,我看見來生的絢麗。)
那晚父親出現在門口,我心晃的劇烈,身體顫的發疼,那些片段在腦海中全都飛了回來,每一段碎裂地像是依依拼湊著,他說舒平去找過他,去做了很多無謂的警告。可後來什麼難聽的話都堵在了嘴邊,甚至連趕他出去都是。
父親,我其實是愛你的,可你消磨了我愛人的勇氣,和被愛的權利。
我很想將這段話送給他,我仍希望最後的我們是能擁抱的。
 
「舒平。」尤梓刻意在醫院外等著舒平。
「怎麼坐在這。」舒平伸手去撫摸了她的髮梢。
「我們要永遠永遠生得為此,好嗎。」尤梓將額頭靠上了舒平的胸口,陣陣溫熱的像是以前那樣被深愛著,彷彿夢裡遇見的那個他,燠熱仍不願放手的他。
「回來就好。」舒平語落,將她整個埋進自己的懷中,不甚一點氣息,她深怕眼前的這個女孩又將跌落無處深淵。
「我很想妳,其實我每天都在想妳。」
 
 
「欸那是尤梓嗎?」駱以茜看向門口,熟悉的身影停留在她的眼眸。
「對耶,她要回來上課了嗎,睦涵你知道嗎?」徐維抓著睦涵的手問。
「可能喔。」睦涵看向門口的尤梓,兩人眼神交會,她知道她是歷經萬赴不劫,層層深淵才
到達這裡的,那些過去沒有人能與她並肩,更沒有人能拯救起她,所有的過往在往後將變成一個被人遺棄的洋娃娃,無須憶起。
 
睦涵是見過她的富麗見過她的醜陋,遇過最難堪的模樣和最冷言的相殘,
而還願留在身邊的人。
 
「我離不開的是你們,舒平,睦涵。」
後來我發現,原來真正不願離開的,是你們。
 
「我們要永遠永遠生得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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