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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的冤聲

      「阿明。接下來是不是把土打碎?」叫做「黑腳」的小男孩拿著乾癟瘦弱的番薯,看著堆疊成塔的土石堆。那是大夥手忙腳亂中成功築起的。

      阿明看了看被火燒黑的石土堆,在頂端開了個洞指示大家把食物丟進去。對阿!如果先把土打碎,那就沒辦法把食物放進去烤了,我不禁在心中暗自佩服阿明。

      男孩用手抹了抹嘴巴「要是有雞腿就好了,烤起來一定很香」。孩子們拿起木棒,跑向遠方打起棒球來。用著破舊的圓形物體、似球非球的東西打了起來。年紀較大的孩子先佔據了木棒和球,較小的總是只能等待著大孩子玩膩了才有機會上場。黑腳用了舊報紙做了個手套擔任捕手,雖然他比較想當打者,可是每次都被大孩子霸佔,那至少當的捕手能夠多丟個幾次球也愉快。但報紙製成的手套承受不了衝擊和摩擦,在數十球後產生了破損,因為不似真的手套具有防護力,黑腳的手漸漸無法承受下一球的衝擊。

      「換人,換人。該換我當打者了吧。你都被三振好幾次了。」黑腳對大孩子說著。

      「再一個人次。」大孩子不理會黑腳,專心看著投手。

      阿明在土窯旁與阿美聊天,阿明不愧是阿明,長得帥又會讀書就是矮了點,不過不影響他錄取建國中學。阿美則是剛進入女子高中,時常遲到,被班導師處罰更是每日任務。

      用手搖晃著阿明的肩膀「阿明,幫我寫數學作業,山田老師說明天再不交就不准我吃午飯。」但見他不為所動,阿美轉而看向土窯幻想裡面有隻烤雞,口水從少女的嘴唇滑出,縱使阿美盡量吸回還是有漏網之魚,滴落在土裡。害她羞得撇過頭去,祈禱阿明沒注意到她的蠢樣。

      但是她並不知道在阿明眼中都目睹了這一切。他們從小就是玩伴,或許是住附近的關係,兩然間就像兄弟般的要好。當然年幼時是沒有男女之別的,還在沙地裡打過架弄得一身泥,吵架的原因大概是大人給的糖果分配不均或是阿美被嫌醜。但阿明看見口水從她口中滑落時並不覺得骯髒,反而覺得那嘴唇好似柔軟又誘人,也顯得某種的美吸引著他,一不留神就陷入剛剛的場景中。

      窯好了,大夥挖出番薯。被悶得、烤得恰到好處的美食最適合晚餐前享用,打完棒球滿身大汗後番薯更顯美味。滿足被延遲了,餓的慾望被激發,薯香陣陣飄出引誘著鼻子。

      「哇嗚,好燙」手背弄得刺痛又微紅,剛出窯的番薯被丟路在地。

      番薯不僅吸引了孩子們的注意力,也轉移了阿明與阿美尷尬的氣氛。她暗自希望著剛剛沒有發生就好了,頭低低的吃著番薯。

      與她同的高中的李梅拍著阿美的肩膀「假秀氣,平常不都大口大口的吃。像是松鼠那樣塞得滿嘴都是。」

      女孩們打鬧著,大夥吃著番薯,心滿意足於簡單的美好,在天黑前回家,期待明天也能這樣愉快地玩耍。

      每天早上趕著上學都會經過標有「保密防諜,人人有責」的圍牆,牆的隔壁街就是阿明的家。誰也沒有特別留心,雖然字都看得懂也了解是什麼意思,但總感覺與自己無關。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事,就像說著洋腔洋調的外國人與我無關,別去理會就好了。只要安分守己的注意自己不要碰觸敏感話題,那小老百姓的生活不富裕但也滿足。

      身穿整齊西裝的山田老師看著學生「常美!請把功課交出來。」嚴厲又不失禮貌的命令

      阿美拿著數學功課站起身來,緩步走向講台。全班女同學都看著她,大部分同學都猜想她又要被老師念半節課。有的著懷有看好戲的心態,期待著既平常又有趣的劇碼。書本一攤開,果然是四面暢通,除了題目外沒有任何汙點。

      「走廊罰站去。還有便當盒交出來。」

      午餐時間李梅坐在旁邊,打開了她的飯盒。少的可憐的粗飯配上醃製物。「看你可憐,給你吃兩口。」

      只見阿美又從書包中拿出便當盒來。「還好我聰明,拿了個空的給老師。」                           

      「來自治會吧。這樣你的功課就有人教你了。」李梅這樣邀請著她,其實那也不是個嚴格的學習團體,就是一群人聚在一起討論功課兼聊八卦,每周聚個2、3次。

      愉快的午餐時間被呼喊聲劃破,同學站在門口向阿美說「山田老師叫你去辦公室找他。」

      不知詭計是否被拆穿,阿美緊張得心臟都快跳出來了。到了辦公室門口山田老師先看見阿美「來,便當還妳。明天再不交作業,那可真要沒收妳的午餐了。欸?這當盒怎麼那麼輕,這些小餅乾也給妳吃吧。」不僅還回便當盒還多收穫幾個小餅乾,讓阿美鬆了口氣,不過最開心的莫過於她的小伎倆沒有被揭穿,那種彷彿九死一生的經歷可謂是好運。

      在自治會共有6、7個學生參加,有時她們先做當天的功課,考前的話會聚在圖書館裡一起讀。總之互相幫助互相交流,你不會的我可能會,就是這樣的團體。但阿美第一次參加時,是八卦的節日,聊著隔壁學校的男同學、哪個老師的怪脾氣等等。

      「你們看」某位女同學拿出洋文小說,炫耀似的展現給其他自治會成員。

      以阿美的水平自然是看不懂上面寫什麼的,不過那封面畫著一個西洋美女與男主角,讓她想知道到底是怎樣的故事。精美而小的書本在成員間傳遞,李梅接過書小心的翻開,滿是密密麻麻的洋文,專注的讀了一小段。

      「小梅,你看的懂喔?快跟我說說是怎樣的故事」但李梅只是說這本書叫做「傲慢與偏見」,讓阿美去問阿明書裡是什麼內容。

      在空地大夥又是打球又是嬉鬧好不快活。「阿明,阿明。你知道一本書嗎?」雖然阿明努力的想聽懂阿美到底在問哪本書,但阿美結結巴巴的說不清楚,城內城外都說過一輪,就是說不出書的名字。李梅在一旁看笑話,看得可樂著。

      「常美。常、美。妳不回家還在這裡幹甚麼?」遠處穿著西裝的人向空地大喊。那人提著包包越走越近,是山田老師。常美躲也不是、跑也來不及。年紀較小的孩子並不理會的繼續玩,較年長的則是站起來看向老師,阿明恭敬地鞠躬。

      意外的是山田不像在學校那樣拘謹,反而不怕弄髒西裝坐在土地上與孩子聊天。「老師阿,你姓山田,該不會......」沒等到阿明說完,一旁的李梅和阿美都摀住嘴巴抱著肚子,怕是笑得太大聲。

      「我姓郭,叫郭山田。雖然去過日本留學,不過我是正港台灣人喔。」山田老師用著怪腔怪調的台語講著,還好學校沒有教授台語的科目,不然他這樣飯碗肯定是不保的。

      老師用樹枝在砂石的上寫了洋文,要考考建中學生的程度。阿明很快的也在地上寫下一句洋文。見到阿明如此聰穎,老師甚是開心也鼓勵他出國學醫,世界之大想學什麼都有得學。

      「黑腳」問道有誰見到阿丁了嗎?一開始沒人理會繼續玩,又還有人說阿丁今天沒去上學。又有人說昨晚在他家看到很多帶著槍的軍人。聽說他阿母和阿嬤都被帶走了。

      山田老師要小孩們別再討論這件事,到旁邊玩去。壓低聲跟我們較大的孩子說「看來這件事是真的。我聽其他老師說城裡有兩個間諜,很多人都被懷疑。回去別跟大人講,也不要討論。」

      黑腳以國台語混合腔調反駁「你是說阿丁他阿母和阿嬤是間諜囉?不可能,他們連字都看不懂怎麼可能是間諜,他還常常給我點小糖吃。才不會有這麼好的間諜。」

      「小聲點。我才沒有這樣說。我是說現在情況很危險,關好自己的嘴巴。不然就像那樣」山田老師輕敲黑腳的頭低聲說道。這個話題也不了了之了。

      隔日山田在上班前來到報攤,用彆腳的台語腔「頭家,今天有沒有?」

      「有,2塊。」報攤老闆從一排報紙下拿出了張小紙,左顧右看後迅速夾在報紙的給老師。

      到了學校,山田在廁所看起了報紙,那張夾帶的小紙上寫著洋文。大致上的意思是基隆火車站出事了,很多人遇害。隨著馬桶的流水,紙屑也隨之流走。看到這他心中不免悲傷,又想到昨日空地上小孩的聊天。正巧聽見李梅問阿美,如果她被抓走了會不會來救她。阿明也表示如果阿美被抓走了,一定會去救她。聽著這些童言童語,山田內心咕噥著「怎麼可能,他們那麼多人,那麼多槍。」

      感到自己比小孩還不如的羞愧在山田情緒中發芽。

      「常美,常美呢?」

      「老師!她今天請假。」穿著過膝長裙的班長向山田如此報告。不過內心認為這只是阿美逃避交功課所以乾脆不來上學。

      生性機敏的山田,被今日種種煩得焦躁不安,上課時腦中不自覺浮現著阿美是不是也被誤抓了,暗自替她擔心著。又想到自己是個老師卻又不能做些什麼,連保護孩子都做不到,自己算什麼。一股一股的悶如海潮不停拍打山田的良心,又不能向誰說,也不許說。

      放學後山田又跑到空的去找小孩子,想問問阿美的情況。還好只是感冒在家休息,也就放心了。他用洋文在沙地寫著基隆事件,當然在場看的懂的只有阿明。            

      「老師。這是真的嗎?」聽見阿明問,山田老師快速用腳抹去地上的字。雖然山田不明白自己為何要跟這小子講這些敏感的話題,不過能吐露秘密也能舒緩壓力。也許抱著分享知識、分享真相、真的新聞的心態,去教育下一代,希望社會更好吧。山田認識到這一點,當老師能做到的一點。

      阿明正直且聰穎,如同大人一般的表現,激發山田與他討論那些話題的慾望。       好不容易可以談論那些事的對象,山田巴不得保自己的腦袋塞到阿明的頭裡。在地上寫了很多,擦去後又寫,直到傍晚。

      9月初,學校的廣播打破美好。在上課間,李梅被叫去校長室,之後就被一群軍人帶走了。

      大家心裡都很清楚,山田老師恨自己不能做些什麼,又擔心起阿明,害怕這樣有才華的孩子不能平安長大。天不從人願,隔了幾日學校廣播又叫阿美去校長室。

      門外有4個身穿軍服持著槍的士兵,阿美一開門看見校長低著頭坐著。一旁也有2位軍人坐著。

      隨後校長室的門突然打開,是山田老師。他匆忙的打開門想與校長談話。

      「校長。」

      「郭老師。這兒沒你的事,回教室去吧。」校長被椅上的軍官注視著。

      山田老師走的更接近阿美「可是她是我們班的學生。」

      校長在老師的耳邊講了悄悄話後把他推出門外。

      3、5個關在一間,阿美在那見到了阿丁的母親與祖母。每天鐵門一開,都會點名,被點到名的會被叫出去,時常再也沒有回來。阿美不知道他們是幸運的被放了還是去了哪裡。阿美只覺得難過,想自己的家、母親、父親、還有阿明。莫名其妙的怎麼就抓我,我也沒說什麼?

      丁母用小石塊摩著指甲,聽早些進來的人說這樣做會好一點。

      「唉呦,這是小美阿。運氣可真差,但我也是阿!」

      早些進來的人跟阿美說些技巧,想要活著出去就千萬別承認。「雖然他們花招盡出,說什麼只要認了就輕鬆了,蓋著手印而已,要是聽從了那可是死路一條。要是不從那就比掉入無間地獄還可怕,會下地獄的只有做盡壞事的。像我們這些老弱婦孺,是能幹哪些事,還沒進入地獄就先進到這。吃也不好、睡也不好、真是折磨人。」

      阿明得知阿美被抓走可像熱鍋上的螞蟻,下課就去找山田老師。

      「老師阿!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她一定是被冤枉的。求求你救救她吧。」平時有禮貌的阿明,現在一把鼻涕和眼淚掛在他臉上,但現在也顧不上什麼了。

      顯然山田老師也沒有辦法,不然怎麼可能讓她被抓走呢。

      一回到家,阿明急切的請求「父親,你認識這麼多軍人,能不能想辦法去救救阿美。你也知道的她事被冤枉的。」

      「阿明阿!這事難辦。大人的事你就別管。」

      「他們怎麼可以隨便誣賴好人,害阿美她......」阿明哭得越是厲害。

      微胖的母親哪捨得寶貝兒子傷心,勸戒丈夫幫幫阿美,不用想也知道她是無辜的。

      隔天一大早,阿明沒有去學校,躺在被眼淚浸溼的床上不願起來。

      母親安慰阿明「你爸一大早就出門去找三叔公去了。他有門路,你就放心吧。再不起床就遲到了。」

      「放心吧,憑我們的交情,小事一件。我已經將此事報告給張將軍了。大人會幫大家主持公道的。」老人倒滿兩個酒杯,拿著一個勸飲。

      叔公拍著阿明父親的肩膀。「還不快謝謝劉上將。」他連忙稱謝,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劉上將露出戴有勞力士、缺少2根指頭的左手,「哪裡的事。你叔公才厲害,要不是當年他在戰場上違反長官的命令,硬是把我扛回來。不然我還沒有現在呢。」

      他們從淮海戰役聊到古寧頭。

      在英明神武的張將軍親自審查了阿美的案件,早上10點電話一打去,下午2點所有疑點和案情都明明白白,主管搜查的軍官還被叫去訓了一頓。隨後阿美也被送回家中去了。

      放學回到家中的阿明一聽見母親告訴他阿美被放出來的消息,書包丟著就往外跑。一路跑過保密標語的矮牆到了阿美家。發現父親正與阿美的家人聊天。

      父親招手大喊「阿明啊!就知道你會來,快過來。」

      「阿美呢?」

      「小子,談戀愛都不跟爸爸說。」

      阿美的爸爸不停地稱讚阿明讀建中又好心腸,要是有他這樣的女婿真是中了大家樂也不願意交換。阿明低著頭邊哭,耳根子也發紅了。

      9月了,也應該是中秋節了。是一家團圓的日子,就像月亮一樣。山田老師躺在床上心中如此想著,漸漸陷入睡夢中。但他什麼也看不見,只感到一種恐怖,聽到誰在大門後淒厲的慘叫,彷彿訴說沒辦法團聚的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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