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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二章.別看,別回頭(2)

      晚上,吃過集體分發的晚餐,我和周安枕著各自的背包,躺在屋簷下遙望城市難得一見的澄澈星空。

      血色月亮已經沒有前幾天那麼圓了,恐怖程度降低了很多。再直視它,我已沒有當初一個人時的恐懼。

      「我明天要去想辦法打探到內部。」思考了很久,我還是決定老實告訴周安自己的安排。好歹也是一起過來的夥伴,再怎麼說都要對得起他當初喊的那一聲「兄弟」。

      「我跟妳一起。」周安完全沒有遲疑:「妳把我寶貝重機大老婆換出去了,要賠一個給我。」

      「⋯⋯好啦!」我說。「會想辦法幫你搞到一臺。款式你自己選,不要太超過害我們被抓就好。比起那個,你有什麼計畫嗎?我是說,明天?」

      他沈默了一下,「其實,我有點在意直升機。如果我沒記錯,那些應該是CH-47SD,中型運輸直升機。雖說是可以搭載人員、武器、車輛等裝備⋯⋯但是,就數量來看,絕對載不完這裡所有人。感覺也不像是運物資過來⋯⋯我不知道。」

      「果然,直升機有問題?」我把背包往旁邊挪遠了一些。這人每次一思考就喜歡抓頭。「既然這樣,那我們分頭行動。我去打聽內部人員那邊到底是怎麼安排,你去看能不能多知道一點直升機的事。最好知道一下飛行路線、一臺有多少人,還有擺在那裡的客機到底是幹嘛用的⋯⋯沒問題吧?」

      老實說我挺擔心他會不會跟剛到的時候一樣,面對軍人就不敢說話。

      周安卻好像忘了那件事,「我有我的辦法,放心!」

      然後,我就感覺到自己的衣服下擺被扯了一下。本來將要出口的詢問立刻及時煞車,轉而成了抱怨晚餐。其實就目前情況而言,那真的不算難吃,但為了保持無腦人設,我硬是從裡面挑出了不少毛病。

      說到後來,我甚至想起了自己家煮的菜。一時沒忍住,情緒潰堤,聲淚俱下,所有抱怨都成了真情實感。哪料旁邊的周安以為我是在演戲。不安慰就算了,居然還拉著我的衣袖低聲要我別太誇張,氣得我直接伸手拿他衣服乾淨的一角擤鼻涕,第二次質疑讓他入團的正確性。

      還是注意到我們兩個的小姊姊看不過,蹲下來摸摸我的頭輕聲細語的安慰。我趁機滾進她的懷抱,打聽她過來的原因。

      等我收住眼淚的時候,能知道的也差不多問完了。

      小姊姊叫杜芊,年齡目測在二十到二十五之間,會來找我們是因為她想找個伴一起洗澡。不去找別人,是因為在場女性除了我以外,都已經沐浴過,她只能過來問我要不要一起。

      聽她這麼一說,我這才發現周圍的倖存者以男性居多,看起來年齡都沒有超過四十歲。二、三十的人甚至佔了多數。

      不過我並沒有冒然詢問,「那我們一起吧!表哥,你去站門口幫我們把風。」

      背對著杜芊,我將水果刀、路上空屋撿的摺疊刀等刀具都藏進換洗衣物口袋裡。這還是當初門口那位阿兵哥忙著要車,忘了搜背包,讓我們得以偷渡進來的。再次感謝他的智商。

      「那妳順便幫我洗妳弄髒的衣服。」看到我的動作,周安有樣學樣。「都是鼻涕,噁心死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呵。死直男。」

      「什麼啊!」周安委屈:「我又沒怎樣?」

      我懶得理他,挽著杜芊的手準備去幫自己洗白白。

      跟我一路上從空屋撿來的衛浴用品不同,杜芊用的都是這裡統一分發的,各種都寒酸到慘不忍睹。我趁機用多的肥皂跟她換情報。意外的是,她知道的居然比門口那位阿兵哥還多。

      首先,如我所料,這裡真的沒有四十歲以上的人。年紀最大的好像是一位四十歲外國教授,主要研究生物,最近來演講,結果不幸遭困。

      值得一提的是,最近那位教授好像不怎麼出來外面了。我默默把這點記上。

      再來就是飛機。根據杜芊的說法,直升機是給軍人用的,客機則是給我們這種民眾。可是,當我問到上飛機之後要去哪裏、又為什麼要離開,她都一問三不知。這讓我再度起疑,於是我跟周安交換了一個眼神,讓他多注意這方面。

      之後,又隨便問了點不著邊際的事,我這才收尾。「謝謝啦!杜姊姊,妳知道的可真多!」

      「不謝。」杜芊卻別有深意的看著我。「我知道的其實還是不夠多,而且⋯⋯都是換來的。妳的話,臉有被刮傷過,底子也較普通⋯⋯勉強及格吧。以後,要是有『那方面』的疑問⋯⋯可以來找我。」

      那眼神讓我起雞皮疙瘩。「什麼意思?」

      問完我馬上就後悔了,幸好她並沒有要細說的意思。

      「以後等妳長大就知道了。身為女性的身不由己。」她微笑,「忘了說,熱水要自己燒喔。我們快點吧!半小時後這裡得換男人們使用呢!」

      我愣愣地看著只點了兩支蠟燭的廁所,突然覺得它就像一張漆黑的血盆大口。漫溢的人性黑暗面讓我恨不得轉身就跑,可是最終我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進去。我知道自己不能退縮。

      但那大概是我洗過最隨便的澡了。

      一直到握住口袋裡的刀,我才終於有種落實的感覺。那是我最後的堅持,也是我最後的依靠。

      我沒再找杜芊說過任何一句話,反倒是在分別的時候,她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我一句:「沒有什麼想說的?」

      那一刻,我彷彿回到了以前考不好被老師叫去約談的時代。差別只是這次的題目是關於人性。

      我可以用世俗的標準去規勸、嘲諷、謾罵,或者直接來一通嘴炮看能不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對方走回大眾眼裡的正途。我可以來一段即興演說,告訴她女孩子該如何愛惜自己。我可以邀請她加入團隊,一起飛往美國。

      可實際上我只是遞給了她一片隨處可見的玻璃碎片。

      「那是妳的選擇。」

      然後,拉上周安,迅速逃離現場。

      直男如周安這下終於意識到我的情緒有些低落,試圖找詞彙安慰。但問題是,這傢伙的國文水平實在有夠爛。聽到最後我簡直快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安慰,還是在挖苦,又或者兩者都有。

      所以,我很乾脆的甩給他五個字:「讓我靜一靜。」

      亂冒一通的各類詞彙這才放過我可憐的耳膜。

      次日,吃完早餐,我們立刻按著原訂計劃分頭行動。周安直奔機場,而我則選擇往存放物資的地方跑。

      按照預想,我本來是打算去看有沒有多的空箱可以裝載兩位偷渡客的。不過,在發現管理物資的人是位頗為精明幹練的女軍人時,我又改了主意。

      我直接向她表明:自己想為賑災做點貢獻。

      女軍人看我的眼神瞬間從防備轉為欣賞,還有一點淡淡的質疑。「妳知道這裡是做什麼的嗎?」

      「⋯⋯整理物資?」

      我不確定她到底是想考驗我的觀察力,還是想考驗我的眼睛到底有沒有瞎。總之,她對我的答案很不滿意。「果然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民眾。這裡不只有物資,還有軍火。我們僅存的軍火。」

      見我還是一臉茫然,她又繼續補充:「一個國家的安全,和它擁有的軍火數量緊密聯繫,物資最多只佔三分之一。我們這裡的主要工作是清點、整理和保存,任何一項閃失,都會造成無法想像的後果。妳最多才剛高中畢業吧?有辦法像我們一樣嗎?」

      ⋯⋯這個問題有點超出課綱。

      作為普通高中畢業生,我對這類事物最深的接觸就是打靶,還有國防課,剩下一概不知。可是如果不能證明自己,那我大概就再也沒有機會接觸這些了。

      我不能讓這些成為我的阻礙。

      「給我一天。」我說,同時也是在說給自己聽。「我可以辦到。」

      女軍人看著我的臉,彷彿想研究出我的決心到底能撐到什麼時候。

      「好吧。那就從最底層開始。」她說。

      所謂「最底層」,簡單來說就是拿著一張清單,一個一個數過去,確保數量和表格上的完全一致。注意:這不是以箱為單位,而是「個」。也就是說,我必須跟一名成員組隊,他開箱,我清點。限時三個小時內完成,否則會錯過午餐時間。

      這還只是早上的安排。然而老實說差不多點完五箱,我就已經想放棄不幹了。

      「有沒有輪班制?」我忍不住看向我的組員。

      被拉來跟我組隊的是一個年輕的小兵,看我逐漸有疲勞的趨勢,他有點想幫忙。可惜,在組隊前他就已經被交代過不准插手,也不準換班,所以只能一臉歉意的朝我搖頭。

      「沒有。」

      我默默看了一眼正在接手換人的隔壁組,「⋯⋯行吧。」

      再看不出來自己被針對,那我這兩隻眼睛大概都可以拿去捐給有需要的人了。就是這位跟我組隊的小兵有點可憐,必須跟我一起受罪。

      但我也沒多少精力能同情他就是了。

      再度把視線挪到打開的箱子上,我任命的進行反覆又枯燥的清點動作。

      也許是運氣好,早上、下午兩場我都剛好壓線完成,沒拖到什麼時間。女軍人有些意外,不過她還是守承諾的讓我加入了這份工作。

      「明天來找我,我給妳找一套臨時隊服穿。」她這麼對我說,然後就跟著其他同事匆匆忙忙的走了。看他們那副嚴肅隱密的模樣,我實在很想跟過去偷聽,但這明顯不是個明智的選擇,所以我乖乖轉身,回頭去找周安。

      不知道,他那邊進行的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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