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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少年

      001   少年

           

      在夜幕低垂的夜晚,校園的某處傳來了刺耳的噪音,特別是那聲音還斷斷續續的,像是有誰拿著鋒利的刀具在地面不停地刮,跟散發著不祥光芒的月亮一樣,詭異的令人毛骨悚然。

     

      「怎麽樣?開得了嗎?」

     

      當值的警衛站在倉庫門前,著急地朝蹲在前頭的黑影問道。

     

      根據警衛的說法,他是半個小時前發現警衛室的監視器少了一格畫面,匆忙趕來現場的,而來的時候,倉庫裡邊就已經有這聲音了,不僅如此,控制倉庫鐵門的電子鎖也無故遭到損毀,雖然外觀上來說沒有外力破壞的痕跡,但輸入密碼和驗證虹膜時卻毫無反應。

     

      偏偏蹲在門前查看電子鎖的黑影還涼涼地回道:「急什麽?不是正在解嗎?」

     

      猶如戲劇開場前總會緩緩揭開的簾幕,黑影的輪廓逐漸被蒼白的月光描繪出來,從那稍嫌稚嫩的五官與瘦弱的身材來看,此人的年紀不大,應該是這所學校的學生沒跑了。

     

      警衛是在趕來的途中遇見少年的。

     

      由於是采住宿制的學校,門禁森嚴,依校規宵禁時間偷溜出來的學生必須嚴懲,所以警衛在路上發現閑晃的少年後,就乾脆先把人帶在身邊,打算檢查完監視器再處理,沒想到監視器不僅壞了,就連倉庫的電子鎖都出了問題,想到這裡,警衛不禁愁眉苦臉地歎氣,說道:「唉,算了……大不了我明天再請維修組的人來修吧?」

     

      雖然到時候免不了會被追究責任,警衛暗忖。

     

      絲毫不知道警衛所想的少年抬起頭,濃郁的霧灰色眼睛裡充滿了不快,彷佛在說著「你怎麼就知道我開不了」一樣,接著,忽然用力地往鐵門上踹了一腳,忿忿不平地說道:「你們裝這什麼破東西!按什麼都沒反應!」

     

      莫名被遷怒的警衛皺著一張臉,無辜道:「我也是上個月才來的,我不知道啊……」

     

      「那就安靜一點,別吵我。」說到這裡,少年還轉頭地瞪了警衛一眼,絲毫沒有對待年長者該有的禮貌,弄得後者滿臉尷尬,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作為克塞特市最有名的學校,這裡的學生大多都有著恃才傲物的性格,這點警衛再清楚也不過了,倒是生不出什麽怒氣,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為了不讓罪名再多一條,警衛只能硬著頭皮告誡少年:「你別試了,現在乖乖回去,夜遊的事我就當作沒看見了。」

     

      少年連頭都懶得轉,直言:「我都被吵醒了,沒打開我就不回去了。」

     

      「不,你本來就醒著……」

     

      「安靜!」

     

      聽著少年連轉圜的餘地都沒有的語氣,警衛更加煩惱了,看著在緊急照明的微弱燈光中,那明顯帶著不耐煩和微怒的臉蛋,警衛眯了眯眼,彷佛在考慮實行武力會有多少成功率,突然,少年像是想到什麼,眼睛驀地一亮。

     

      「對了,後面是不是有窗戶?」

     

      這麼一提,就算再遲鈍的人也該明白了,警衛頓了幾秒,囑咐少年待在原地不准亂跑後,連忙繞到後面找倉庫的窗戶,而少年這回則是聽話地待在原地,直到警衛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他才忽地松了一口氣。

     

      「終於走了。」

     

      少年撇撇嘴,語氣嫌棄的像是解決了一個大麻煩,他將之前拿來開鎖的工具丟到一邊,什麼也不做,就只是盯著電子鎖及閘上的裝置,專注的像是要把它們看穿一樣。

     

      然後,上方的照明燈忽然一暗。

     

      等到再次亮起時,少年冷不防地將手覆蓋在電子鎖的螢幕上,接著,他的眼睛開始變得有些古怪,只見那霧灰色的瞳孔像是鋪了一層玻璃,被許多精細的紋路分割著,在黑夜中猶如螢火蟲般微微發亮。

     

      任誰看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更別說呈現在少年眼前的,是常人所看不見的,不一樣的世界。

     

      理應在螢幕前就停止的視線,不知為何穿過了那薄薄的玻璃,侵入到內層,接著,由許多光點構成的細線,密密麻麻地分佈在機器裡,壯觀的讓人說不出話。

     

      少年不曉得該怎麼解釋眼前的畫面。

     

      雖然描述起來很像是幻覺,但他非常確信,那些光線是真的存在著。

     

      自有記憶以來,每當他集中精神並觸碰電子類的產品時,視線就會自然而然地穿透進去,起初他還以為是眼睛出了什麼問題,後來才知道這是只屬於他一人的現象,而兩年前,這怪異的現象再次有了變化。

     

      他變得能夠控制那些光線。

     

      就如同表面上的意思,少年意識到自己能憑藉著意志去操控那些光線,無論是移動、扭曲還是破壞,而那些被他拿來惡作劇的「物件」,在被破壞了內部的光線後,無一例外的,都出現了故障與損毀的現象。

     

      既不是巧合,也不是外力作用的影響,那麼答案就只有一個。

     

      他的確有著某種特別的能力。

     

      而此時此刻,少年正嘗試著破壞電子鎖。

     

      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鎖的內部,眼底彷佛藏了一幅浩瀚的星河圖,在捕捉到光線最密集的部份後,他毫不猶豫地破壞了裡頭所有的光線,不久,機器發出了喀啦喀啦的聲音,一瞬間停止了運轉。

     

      少年得意地哼了一聲,趁著警衛還在尋找窗戶,他使勁地扳開厚重的鐵門,沿著月光的足跡踏進門裡,同時,環繞在耳邊的那道聲音更加明顯了,彷佛從很遙遠的地方朝著這裡接近,急迫且刺耳的,以異常的速度出現在眼前。

     

      「咻──!」

     

      尖銳的像是劃破了空氣。

     

      在聲音竄進耳朵的瞬間,大腦似乎先行反應了過來,在他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麼事之前,那不可思議的光線已經聚集在眼前,頭皮開始發麻,在露出駭然表情的瞬間,少年反射性地切斷了朝著自己飛來的光線,然後眨了眨眼,全身還僵硬著,唯一停留在記憶裡的,只有在黑暗中一閃而逝的銀光。

     

      「哐啷……」

     

      什麼東西?

     

      疑問陡然升起。

     

      少年回過神,凝結的思緒開始運轉起來,他看著哐啷地掉在前方地板的電鋸刀片,某種可怕的念頭瘋狂地滋長著。

     

      重新過濾一遍記憶。

     

      在走進來的瞬間,他先是聽到刀具摩擦地面的聲音,不久眼前就出現了那不可思議的光線,而在這之前,他似乎還感覺到了什麼、難以言喻的尖銳聲音。

     

      如果,想得沒錯的話……

     

      少年吞著唾液,心有餘悸地抬起頭。

     

      只見天花板上吊著一把沒有刀身的電鋸,就在距離他的頭頂不到一公尺的地方,隨著繩索搖搖晃晃,甚至嘎啦嘎啦地發出了難聽的噪音。

     

      如果剛才,他沒有切斷光線,讓刀片掉下來的話……?

     

      彷佛能感受到那可怕的後果,少年摸著滾動的喉結,喉嚨像是幾天都沒喝水一樣乾渴,他害怕地大口呼吸,沉重的喘息聲在倉庫裡迴響。

     

      (我差一點就死了。)

     

      等到少年清楚地意識到這點時,隨之而來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聽到開門聲就匆匆趕回來的警衛提著手電筒,往還沒來得及收起驚嚇的少年臉上一照,表情茫然地問:「你把門打開了?」

     

      「我……」

     

      話才說出口,少年就不自覺地一愣,察覺到自己的聲音像是磨過的砂紙一樣粗糙難聽後,他連忙清了清喉嚨,無措地道:「我、我也不知道,隨便亂敲就打開了。」

     

      「啊?」

     

      大概是覺得這答案太過離譜,警衛狐疑地看著已經黑屏的電子鎖,再轉頭瞧了少年一眼,還是摸不著頭緒。

     

      「好吧……那大概是真的壞了,不過你杵在門口幹嘛?找到那怪聲了嗎?不對……聲音好像沒了,你有看見裡面有人嗎?」

     

      問題也太多了!

     

      多虧了警衛的嘮叨,少年很快地就恢復了一開始的冷靜,不過一連串的問題還是讓他忍不住想翻白眼,他裝作不知情的模樣,隨口扯起謊來:「我怎麼知道,門才剛開而已。」

     

      「喔,說的也是。」警衛乾笑了幾聲,隨即往前走了好幾步,途中還不小心踢到地上的電鋸刀片,不過他倒是沒怎麽在意,反手將手電筒的燈光朝著裡面照,一邊說道:「我去裡面看看有沒有人,你待在這裡。」

     

      「等等!」

     

      像是被少年的嚇阻聲給嚇了一跳,警衛緊張地詢問:「怎、怎麼了?」

     

      「我……」少年猶豫地拖長尾音,雖然他跟警衛的關係充其量只比陌生人還要好上一點,但要是倉庫裡還有像剛才一樣的陷阱,他總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去死吧?

     

      許久都沒等到回音的警衛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安慰道:「哎,你要是怕的話就在外面等吧!」

     

      「……哈?你倒是說說我怕什麼?」

     

      「鬼啊。」

     

      警衛一邊說著,還一邊翻著白眼伸舌頭,把雙手擺成ㄟ的姿勢。

     

      少年給了警衛一個憐憫的眼神,小聲地嘟囔:「……神經病,要是碰到陷阱就不救你了。」

     

      聽到這聲嘟囔,顯然不曉得自己誤解了什麼的警衛立刻放聲大笑,手電筒的燈光像是舞臺的特效一樣晃來晃去,笑夠之後,他戴好之前用來開鎖的粗糙手套,舉起手電筒放在臉側,強烈的白光倏地照亮了漆黑的倉庫。

     

      「有人在嗎?」

     

      陣陣回音響徹在偌大的倉庫中,然而幾秒過後,傳回來的依然只有死寂。

     

      警衛不死心地把倉庫裡都照了一遍,裡頭有廢棄的櫃子、黑板,和一些損壞的課桌椅,堆起來像是座小山,只不過這些並不是全部,從這裡能瞥見後方擺了更多的東西,想玩躲貓貓的話,這裡顯然是最佳的遊戲場所。

     

      警衛稍微將手電筒放低,避免撞到層層堆起的箱子與一些亂七八糟的雜物,大概是許久未曾清理的緣故,再加上密閉空間,吸進的空氣十分糟糕,跟在後頭的少年忍著想打噴嚏的衝動,摀著鼻子四處張望。

     

      「你有聞到什麼味道嗎?」

     

      在路過充滿灰塵的體操墊時,警衛忽然這麼問道。

     

      少年皺著鼻子嗅了兩下,除了東西堆積太久的陳舊味道以外,似乎還有一股發黴的酸臭味,尤其越往後面,那股臭味就越濃烈。

     

      「大概是有什麼東西發黴了吧。」

     

      少年難受地憋起呼吸,試圖隔絕那難聞到快讓人暈厥的味道,而一旁的警衛在聽了少年的話後,眉頭反而鎖得更緊了,他放慢腳步,看著少年的側臉,猶豫地叨念著:「……好像不是黴味?你仔細聞聞看,這味道有點奇怪……」

     

      「有嗎?我只聞到黴味而已。」

     

      少年嫌惡地捏著鼻子,即使在黑暗中看不清楚表情,但從語氣裡也能察覺到一二。

     

      「真的有……」

     

      警衛不死心地強調,甚至連身體都轉過來了,認真的神情讓少年有些遲疑,不過,現在是討論這些的時候嗎?在被警衛莫名的堅持擾亂思緒的前一刻,腦袋猛地蹦出了這句話。

     

      少年半推著警衛的背,敷衍地說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看前面,小心有陷阱。」

     

      「陷阱?」

     

      「對,懷疑啊?」

     

      像是對少年的驚人之語感到無言以對,警衛頓時噤聲,隨波逐流地被推著前進,許是心不在焉的緣故,走到一半,警衛忽地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重心不穩地往前跌去,連帶著後頭的少年也險些跌倒,唯一的照明更是被甩到前面的雜物堆裡。

     

      「抱歉抱歉,沒事吧?」

     

      剛好扶住東西才站穩的警衛連忙回頭,但還沒來得及看清楚臉,就聽見一聲充滿不快的冷哼,自認理虧的警衛不由得擦了擦額頭的汗,乾笑幾聲,接著伸長手臂,鑽到桌底下去撿那只滾了一圈灰塵的手電筒。

     

      「撿得到嗎?」

     

      「……還差一點。」

     

      才剛說完,指頭就碰到了手電筒的尾端,警衛一把抓住手電筒,正要往回縮,身體卻忽然僵在原地。

     

      少年注意到警衛的動作,疑惑地問:

     

      「怎麼了?」

     

      「好像有人。」

     

      似乎是在撿手電筒的同時發現了人的蹤影,起身後,警衛迅速地往桌椅的後方一照,然而遺憾的是,映入眼簾的,只有一塊深綠色的帆布,還有掩蓋在底下的體育器材。

     

      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松了一口氣的少年撇撇嘴,問道:「哪裡有人?」

     

      「奇怪……明明看到腳了。」

     

      警衛示意少年接過手電筒,自己則是上前將帆布扯下來,途中揚起的灰塵還讓少年忍不住後退,但礙於照明的問題,他不能離得太遠,只能就近找個有障礙物的地方躲,說到底……

     

      他們進來前為什麼不先找找燈的開關呢?

     

      不知怎麼地,在這種時候,腦袋裡浮現的淨是些無關緊要的事。

     

      等到整塊帆布都被掀開來後,少年才慢吞吞地將燈光移到體育器材上,左掃右掃,看起來漫不經心的,直到他不經意地照到角落裡的東西,動作頓時僵住了。

     

      「……什?」

     

      在看清楚暴露在視線裡的「東西」後,少年瞪大了雙眼,手裡的手電筒因為驚愕而摔在地上,使得周遭一下子暗了下來。

     

      那是人嗎?

     

      從胃裡湧上的沸騰感讓少年忍不住幹嘔起來,他腿軟地跪在地上,雙腳完全使不上力氣,那令人反胃的畫面像是一卷重複的膠片,在他的腦海裡反復地運轉著。

     

      黏稠的血液,不整齊的切口,像是爛泥般攪和在一起的……器官,而那已經不能稱之為人的東西,像是生前就被淩虐至此,眼窩裡的眼球還遺留著恐懼,身體浸泡在深紅色的液體裡,以及那令人頭皮發麻的、面目全非的模樣。

     

      少年抓住衣領,呼吸越來越急促。

     

      明明只看了一眼,許多細節卻不停地穿插在他的思緒裡,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明白了,明白那具慘不忍堵的屍體是怎麼回事。

     

      ……是電鋸。

     

      那人硬生生地被電鋸切成了兩半,鋒利的鋸齒從頭頂開始,鋸開了堅硬的骨頭與肉塊,將柔軟的內臟碾成肉末,與噴灑而出的鮮血混在一起,在地上濺出一塊塊的暗紅色。

     

      「咳……嘔……」

     

      灼熱的液體從喉嚨竄了上來,少年摀住嘴,卻還是無法控制地吐出了酸水。不知過了多久,當他好不容易冷靜下來,漸漸能思考時,強烈的違和感隨之而來,視線仍然昏暗,但耳邊除了他的喘息聲外,卻是死寂一片,就好像此時此刻,只有他一個人待在這偌大的空間。

     

      「喂、人呢?」

     

      聲音像是被胃酸侵蝕似的粗啞。

     

      不知何時跟著旁邊的警衛消失了,一切不真實的像是夢境,但假如真的是夢的話,夢境又是從哪裡開始的呢?

     

      恐懼使得思考越來越錯亂。

     

      少年微微抬起頭,猶如迷失方向的羔羊,在黑暗中尋找能照亮視線的光源,緊接著,突然一道刺眼的白光照來,他反射性地閉起眼,最後看見的畫面是一張模糊的臉孔。

     

      誰?

     

      疑問浮起的同時,額頭突然傳來劇烈的疼痛,腦袋一陣暈眩,耳鳴聲毫不間斷地騷動著,再後來,那模糊的畫面消失了,就像是一直繃緊的弦突然斷了,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見底的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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