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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一卷 第二章 且教伊少年

(一)

      诚如人之所言,在历史的洪流中,某些人的生命轨迹一旦到达某个高峰,若就此戛然而止,虽不免遗憾,但究其艺术价值,倒是更值得载入史册。正因这遗憾,足赚得一声惊呼,可惜可敬可叹。兼能勾得后人无限遐思,以推演出各种异彩纷呈的“如果……就……”之故事,未尝不是一番乐趣。自古君王如此、名将如此,美人亦如此。

      反之,则在下坡路上越走越远,糟一点的直接从山顶上滚雪球似地跌进山谷里,何止粉身碎骨!

      当昔日英雄所抛洒的鲜血日渐冷却,连曾经的赞赏也会渐渐沦为可怜可笑可鄙的指指点点。

      彼时彼刻,若易地而处,尔等将以何堪?

     

      泾阳公主的婚事便是这么一桩老大难问题。

      十四岁,正是豆蔻年华是堪比花娇的年纪,惹人频顾留恋,要不了再一年半载的时间她便要出阁了。而先皇几个儿女中又数她最小,长她几岁的姐姐们均已出嫁。而她的亲皇兄自不必说,及冠后便已成婚,如今一妃两侧室,东宫里还算上下和睦。

      是故,泾阳的婚事格外引人关注。不止皇室中人,便是京城中的一些贵人们也在打着各自的算盘。

      一来卫玫自然是个少有的美人,这一点看他的胞兄便可略知一二。早在卫珞还是皇子时,便和方家那位风流浪荡并称京城双璧。除却诗词才干,他们另一受追捧之处自然是容貌。时人受魏晋遗风影响,还是对容貌姣好的才子倍加推崇的,只是不再如数百年前那般狂热。所以,要是对泾阳的容貌大肆评点岂不是在暗刺东宫?慎言慎言啊!

      再者自丁酉之乱后已两年多,人人都还记得她那凛然一跃意味着什么。所以无论在皇帝还是在东宫心中,给泾阳公主多少的荣宠都不为过。而且其智如稚子,从此以后再无一丝可能主动参与任何的政治斗争,所以上头可以对她放心宠大胆宠,不必带上任何的猜疑与负担。尚了这位公主,可以说是从此以后圣宠不绝,就算偶尔行差踏错还能多一道免死金牌。

      三来……

      这就要扯一扯到卫国的民风了。

      京中贵女们向来是看似落落大方,喝起飞醋来的本事无人能及,足以开个酱料铺子的,受不得一点子气。尤其是皇家这些个驸马,几代以来都过得苦哈哈的,生怕一个不小心触犯了天威。别说纳妾了,想偷偷出去和狐朋狗友们厮混快活一二都少不得要报备批准耳提面命一番。大卫民风开化,便是寻常富商都能怀中搂着美妾,在外享着外室的好,家中还有个娇妻打点持家,那才真儿个□□风得意。要是遇上那种常年在外跑商办事的,还能两头大,小日子甭提多滋润了,反倒羡煞了一干驸马爷们。

      而娶了泾阳公主,这些困扰都迎刃而解了。只要照顾好公主的日常起居,不苛待了她去,持家或者子嗣的问题,就算多纳几房妾室来帮衬一二,天家说不定不反对,反倒还会支持。

      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虽然祖例明令驸马不可入朝为官,可瞧瞧谁家没个不成器的儿子?自然京中权贵都瞪红了眼,就等着圣上放话了。

     

      不过天家自有天家的考虑。

      朝中自□□建国以来,慢慢形成了今日派系林立的格局。历来若是皇帝想扶持哪一派,下旨赐婚是最简单的手段。然帝王之术在于□□,让这些势力此消彼长,保持一种动态的平衡才是硬理儿。而前些年刘氏坐大,造成的破坏大家也有目共睹,至今令人心怀余悸,所以皇帝自是要仔细斟酌的。加之刘氏一去,很长一段时间内,朝中各党倒是显得安分守己,一派祥和的模样,所以究竟公主嫁给谁,这还有待仔细考察。要是将公主下嫁打破这份微妙的平衡,反倒不美。如何做到不偏不倚真的让皇帝很是头疼。

      况且,无论圣上还是东宫,泾阳也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还为社稷做出这么大牺牲。于情于理都该给她个好归宿,不至于让唯利是图之辈给欺负了去。

      所以己亥这年的海棠花会,可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二)

      明面上是天家邀请京中众多权贵家的青年才俊和窈窕淑女于京郊林苑□□赏海棠,实则为泾阳公主挑选夫婿罢了。再顺道给几家高门赐婚联姻,保证各势力间的联络与平衡。大家也都各怀心思,使尽招数讨好,期以入了圣上或者东宫的眼。但又不能太过露骨流俗,所以自诩风流卖弄诗文或者携带新奇珍玩的,抑或呈一片拳拳报国之心,看似志存高远的都大有人在。

      而连出三代宰执、门第清贵的温宁侯府,虽然平日里属于闲云野鹤在朝中谁也不帮的那一拨,当然也是要派出自家几个嫡系子孙前来走个过场的。

      尽管这一代方家大房出了个顶顶有名的浪荡子,奈何他的才干又颇得东宫赏识,气得老侯爷吹胡子瞪眼却也拿他没辄。

     

      要论这卫国年轻一代才俊,定然避不开京中双璧。双璧之中,卫珞彼时已位居东宫,如无意外肯定是帝国下一任的领导人。所以其人虽如皎皎明月,却高悬九天,自然难以生出亲近之感。

      而他方钰便大不相同了。

      他这双桃花眼打小时候起便不知骗了多少京城漂亮姊姊的青睐。加上他人爱笑嘴又甜,笑起来宛如一道月牙牙降临凡间,所以上到宫中太后贵妃下到京中大家名姝,无一不是对这粉雕玉琢的娃儿打心眼里喜欢。

      等到他大了点后,倒是稍稍学着沉稳了些,不再粘着漂亮姑娘们姐姐前姐姐后的了。但江湖上谁不知方家二郎入仕之前为人仗义,处事周正。交起朋友来,不在乎银钱更不在乎身份,管你是王公士族还是屠狗辈挑担工,只要性气相投皆可称兄道弟。而他在对待女子方面,尤其温柔。几乎所有美人的请求,只要不是违反道义原则,他从不拒绝。予取予求,平等以待。本是无心之举,竟牵起情丝无数。再加上天生一副好皮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方家二郎都是京城闺阁、风尘女子首选的梦里人。

      这些行径落在那帮老夫子眼里自是放浪不堪,彼时老人们常叹温宁侯府世代清贵,竟出了这么个不肖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咯!

      殊不知,各人且有各的造化。

     

      这日方钰只当是走个过场,于是他索性带胞弟一道来赏春游玩。总角之年,最是烂漫的年纪。以古灵精怪著称的方家小五,兴风作浪起来甚至连他晓畅人情世故的方二郎都降不住。

      于是,温宁侯的头更疼了。

      他干脆让一大一小两位祖宗一道来这海棠宴会会贵人,见见世面,说不定或多或少还能收敛一些。

      彼时方铭还不知,他将遇上什么人,今后的命运会流向何处。

      开始他还算规矩,也就偶尔在大人眼皮子底下偷摸一块糕点嚼来解闷。等后面糕点渐渐啃光了,茶水也下肚三四杯了,正是上房揭瓦的年纪,他又哪里坐得住。更甭提耐着性子与那些人磨磨唧唧你来我们互相问候,打着些明明都一清二楚却又心照不宣哑谜。所以待仁慈的陛下宣布可以自由走动赏花时,他第一个便没了影,不知蹿哪去了。

      在林苑后山里,假山石窟他穿梭自如,累了就在不远的亭子里乘乘凉。然后再带几块点心去池塘边喂胖乎乎的锦鲤,顺势丢几块石子打水漂。惊得池中原本因食物而挤作一团的锦鲤翻腾四散,却因彼此挨得太近而互相拥挤阻碍,一时间反倒脱不了身,几发石子下来,鱼群更加惊慌了,甚至把水面搅出了白沫。而一旁的始作俑者倒是在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可以说是十分顽劣了。

      海棠花林,本是男女幽会的圣地。被这位小魔头东拽拽,西爬爬光顾过后,花枝乱颤,落红满径。令看到的人无不露出一丝苦笑,该叹此情此景反倒呈现一派诗意呢,还是哪家小儿天真烂漫不予计较?

      当他一路畅通无阻,荡悠到花林东南隅时,却呆住了。

      花林深处有块锦缎铺在地上,一位神仙姐姐就端坐其中。只见她目不转睛,一直盯着前方,瞬也不瞬。就连花瓣顺着枝头落在她的身上也毫无所觉。仿佛专注于某种常人难以觉察之物,又好似已不在此间。

      娘嘞,这世上还有比二哥好看一万倍的姐姐?她一定是神仙!

      (园子另一头的方钰打了个喷嚏╮( ̄▽ ̄)╭)

      本来不可一世的混世小魔王有生以来头一遭尝到了束手束脚的滋味,绕着近旁的一棵树一圈圈地转。

     

      哎哎,可如何跟神仙姐姐搭上话呀?

     

      诶,是了!二哥平时是怎么跟那些漂亮姐姐说话来着……?

     

      甚好甚好,就这么办!

     

      (三)

      ……

      今日院中海棠花开得正好,虽然身体和记忆恢复速度着实令人气馁,不过能出屋子来逛逛,舒展舒展筋骨,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也是好的。

      我记得古代人很喜欢赏花来着。海棠花……唔,海棠花宴?

     

      卫玫就在花林里静静坐着,就像之前无数个下午那样,她似乎不知什么是百无聊赖。刚刚起风了,同行的宫女怕她着凉,急忙回去取披风,只央她坐这就好,千万别离开走远。

      于是,她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这等人回来。

      忽然她面前的一条花枝大幅晃悠起来,一时间落英缤纷,煞是好看。

      她眨眨眼。

      是又起风了么?

      这风好似比刚刚那阵还大呢,不过没怎么吹到我身上……

      正当此时,忽地从树上蹿下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儿来,一边手上拈着一朵盛放的海棠,递到她面前。

      只听他奶声奶气却又端出一本正经的架势道:“花美人更美,今日得见仙子姐姐,可否容五儿献一朵鬓边花呢?”

      看来风流这个能力真是能触类旁通的,方家要不了多久就能再出一个八面玲珑的情种来。

      卫玫不说话时,唇角总是不自然勾出一抹淡淡的笑的。所以就算背后人多笑其痴傻,也无法当着她的面生出多少恶感来。此刻,他却因这笑再度愣神,一颗心上起了旎思,只当她是答应了。

      她微微歪过头,却是有点不懂他的意思。

      待她正要启唇想询时,

      “公主殿下!”

      缘是那取衣服的大宫女回来了。

      再回头,那个孩子不见了,那花却端端别在她鬓边了。

     

      ……等等,这个孩子我……

      五儿,五儿?

      一瞬间,我的脑海中中忽然闪现出相似眉眼的少年,面色惨白,手中紧紧捏住一枝折断的梅,浑身湿透,再无生息。

     

      啊——!

      头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啊!

      大滴大滴地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中夺路而出。

      我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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