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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桃夭(全)

桃夭

那时侯她就在想,这人怎么能长的如此好看,莫不是妖精变得?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家里开的酒肆中,正是春日,而她在外头桃林里玩耍,不小心磕破了头,正摀着上完药了头,听父亲训斥着。

酒肆四周栽满了桃树,花开得正盛,那迷了眼的红像正编织一个梦,而他踏着满地的桃花瓣,从梦里走来。

他的发比朔夜的天空还黑,细长的眼晴眼角微微上翘,像是会勾人心神般,他的鼻梁生的很挺很好,嘴唇颜色如同外头的桃花般,他长发随意的束起来,斜插着的一根桃花枝,漂亮的红衣上头缀着金丝,他长得比她和父亲去天香阁中送酒时偷瞧见的花魁娘子还美,穿的比城里那个丁员外还华贵。

他每走来一步,彷佛仙人正走入了凡间,她不由的放下手,彷佛忘了头上的疼痛,紧张的连呼吸也小心翼翼。

「小丫头,妳别挡了贵客的道!」

父亲一把她拉去一边,搓着手兴奋的迎上前招呼他,但他只轻轻瞥了一眼父亲,抛给他一块碎银,那随意的样子,还以为他只是丢了块石子,他只向父亲要了一壶酒便走向靠窗的位子,那里正好可以看到外面桃林中最大的桃树。

父亲脸上笑容更大了,立马将酒端上。

店里每个人都偷偷打量他,但他始终瞧着外头的桃花林,沉默饮完那壶酒。

从那年起那贵人总是会在桃花开的最盛时,来到酒肆,点上一壶酒,独饮。

有时她送上酒时,他会对着她微微一笑,或是拍拍她的头,他永远不会知道,每当她拿着托盘送酒时是竭尽多大的力气克制不要打翻,每次他拍拍她头时,她都觉得心快从胸口跳了出来。

她想知道他叫什么姓名,又是哪里人,但她知道这样的贵人,她并没有资格和他说上话。

这一壶酒时间,她只能躲在一旁偷偷看他。

又是一年的春日,他走了,她收拾着桌上的杯子及酒壶时,父亲说,当花谢后,没外头景致,自然留不住贵人。

她摩挲着他拿过的杯子,点点头,但胸口不知道为何闷闷的。

这年是她在酒肆帮忙的最后一年,她已经和隔壁李家村村长的长子订了亲,再一个月便要嫁人了。

在花开的最盛的那天,他来了,如往年一样,但她知道这不一样,这是最后一次,她与他最后一壶酒。

如同往年,她瞧他一口一口慢慢酌着那壶酒,突然觉得,酒壶中装盛的其实是他们的缘份,一年一壶,而最后一壶也渐渐空了。

衣裙被她紧紧拧起,然后……在他饮完要起身之际,她鼓起毕生最大的勇气,快步走向他……

「公…公子您……不知您……贵姓?」

他挑起的眉毛如柳叶般,漂亮细长的眼因惊讶而有些张大,粉色的唇微微勾起,眉眼间流转着明媚春日般流光,彷佛桃花般……

她忍不住看愣了…

他嘴角更加上扬,她只见他的唇翕张了几下

「陶,陶邀。」

在她意识到他如丝帛般,细滑的嗓音前,像小时侯那样,他拍了拍她的头,走了……

之后,她被父亲狠狠骂了一顿,对一个将要嫁人的姑娘,冒然问外男的姓名实在不知羞,也庆幸,店里的都是熟客,也是看她长大的,不会到外头碎嘴,不然她得名声扫地了。

她紧抿着唇,向父亲低头认错,但在躲回房间的剎那,心满意足的笑出来。

原来他叫陶邀呀…桃花邀来的贵人吗……

「陶邀…」她小心翼翼用着气音偷偷念了一次,抚着胸口。

噗通噗通躁动的心,与他的名字,她深吸一口气。

从现在起,她要永远藏起……

痛……好痛……胸口破了个洞,她支撑不住,脱力倒在桃树下。

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江湖人的纷争,会牵扯上他们酒肆,最后演变成对店里所有人的大开杀戒,父亲……父亲努力护着她,让她从后门逃出,但,她让父亲失望了……父亲……

她侧身趴在地上,温热的鲜血从胸前涌出,泥土及落在地上的桃花瓣迅速染上深红,她觉得自己愈来愈冷,好累,她忍不住闭上眼睛…

「桃娘……」谁在叫她……那细滑的嗓音……陶公子吗……

「欠妳的真是愈来愈多了呢……罢了,就先借给妳,好多少还一些……妳就当睡了一觉吧……」声音轻得如耳边低喃,他似乎又拍拍她的头,她努力想睁开眼,但她的意识最后还是陷入深深的黑暗中。

「姥姥,您要的桃花瓣,给。」

少年将一朵桃花瓣递给在院中坐着晒太阳的老妪。

老妪放开手里的拐杖,双手小心捧着那花瓣,专注的彷佛她手上捧的是无价的珍宝。

少年鄙夷看了花瓣一眼,忍不住咕哝起来。

「姥姥,您可真怪,自家院子分明有种桃树,您偏要我每年这天去那林子帮您带个花瓣回来…还偏要落到地上的花……要我说枝上的多好看……」

老妪只是笑笑,将花瓣揣入怀中。

一旁的桃树,虽然较为矮小,树枝也稀稀攘攘,但枝上开满了粉色的桃花。

又是个春光明媚,花开正盛的日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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