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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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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莉絲躺在三樓的地毯上,享受早上從窗簾透進來的陽光,還有被陽光曬熱的風?風……她昨天沒關窗子?

 

    瓶子在她倒下的右手側,眼前有些顛倒,她還有些暈、甚至是困,且不太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喝醉的。十一、十二點?大概是這個數。

 

    十幾顆軟墊圈起個舒適圈,柔軟的椅子,溫柔的地毯。眼前像極了從前的事務所,不過現在這裡是她的經銷公司,至少是一樓那層。說是經銷公司,實際上只不過是間小辦公室。沒事她就到樓下寫寫字、對對帳本,想著要怎樣才能增加下一季度的收益。除了賣酒,她還想自己釀酒,自娛娛人,就對自家的葡萄的栽種感興趣。

 

    工作出奇輕鬆,感覺這裡大多數人還是賣她父親一個面子,且不說這教堂拆的對這裡到底是好是壞。就他們自己,是贏得地方人士的尊敬,更精確的說;是敬畏。她呢,只拿自己那份內一塊,大家都相處融洽。這裡酒真的難喝;鎮民的舌頭大概粗糙慣了,這樣劣質的酒竟然賣這個價錢。她剛來時喝了一次差點吐了出來,之後一個月都不敢領教。

 

    你問樓上那一瓶?那一瓶不一樣。是從露比那裏拿來的,她說是新貨,還在評估能不能上市。那酒實在太好喝了,聽說這個叫馬里奧的商人那搞來的,有如花朵在舌尖綻放。平常艾莉絲不喝酒的,大概是太久沒有浸泡在甘美中,昨天不小心破戒了。

 

    她下樓,披上那條水藍色圍巾。現在她都披著那條圍巾上街。這個階段,她忽然覺得,如果沒有個象徵性的東西代表自己,別人很難認出她。拿起拐杖,便說自己要去葡萄園逛逛。

 

    「您要出門嗎?」一個忠實的雇員小跑步上來。他長手長腳,卻不知往哪擺,對她畏畏縮縮。嗯,艾莉絲會稱它為畢恭畢敬。他像個小狗一樣搖著尾巴,專心等待她發話。

 

    「嗯,你聽到了。」

 

    「要我備車嗎?」他戰戰兢兢地說,還微微喘氣。

 

    「那就麻煩你了。」看這名雇員這樣,她突然想拿鞭子抽他。但這僅止於幻想。雖然這名雇員應該會被抽的甘之如飴。理論上,他這樣的人應該有極好的效率。然而事實卻相反,這個雇員總是在不合時宜的時候闖入,又總會把事給做錯。總是要詢問她最旁枝末節的事,因為即便是最小的事情,他也不敢下判斷。艾莉絲不由得感慨:我們到底要的是一個會思考的人,還是要一個只會聽命行事的人?

 

    艾莉絲認為這不是個困難的哲學問題,重點在調和這兩點。至於如何調和,這就體現了一個雇員其價值和智慧了。

 

 

 

    想著,葡萄園也到了。

 

    她先見見露比。如今,這裡也規露比管理。

 

    「妹妹?妳怎麼來了?」露比說。拿著望遠鏡查看園內的狀況。

 

    「我來看看葡萄。」

 

    「我知道,學習葡萄的知識。」

 

    「妳跟父親沒個把心思放在這上面,這樣評斷葡萄的好壞呢?」

 

    「我有鞭子,這樣就夠啦。」

 

    「大老粗。」她唸道。「銷售的正確觀念:如何說服別人,自家的葡萄比別家讚。」

 

    「妳還真的想成為專家了咧。」

 

    「那還用說。為了研究這個東西,我還去了趟圖書館,調了幾分種植的論文來看,又每天去菜市場逛。我敢說,很快我們家的葡萄就能超越其他的葡萄園。」

 

    「要是讓妳來做,我想會比爸爸和我管理的要好吧?」

 

    「唉,別。妳這是要累死我。我研究葡萄和葡萄酒就很滿足了。」

 

    露比順手塞了顆葡萄到艾莉絲的嘴裡。「好吃嗎?」

 

    「不壞。」

 

    「這是從妳種的葡萄藤上摘下來的。我待會兒就請人送一些到爸爸那裏。」

 

    「那就先謝過啦。」

 

    「謝什麼呢?小艾。我什麼都沒做呢。」

 

    艾莉絲又拿了一顆葡萄。「他現在在做什麼?」

 

    「他似乎在積極參與慈善工作的樣子。最近到了收成期,我工作變得繁忙,也就少碰到他了。多數時間都待在這兒。」

 

    艾莉絲皺眉。「這老頭,沒事做後真的悶得發慌了。」

 

    「妳真該認真想想,我們倆一起管理這片土地如何?」

 

    「我真的沒興趣,再說,這片土地本來就是我們家的。出事了還有父親頂著呢,也輪不到我管。」

 

    「他已經退休了。妳不會真的只想幹個經銷商一輩子吧?」

 

    「妳讓我持有點股票,我說不定還想賣點書什麼的。」

 

    「呵呵,好吧。算我輸妳了,妹妹。那我就不纏著妳下去做研究囉。啊,記得換鞋穿,妳今天會回去看爸爸爸?不要又弄得家裡到處都是土。」

 

    「是,妳真愛管事咧。」才剛要下去,艾莉絲想到。「對了,露比,那妳的工作鞋呢?」

 

    「我不下去,就用不到工作鞋啦。」

 

    艾莉絲下去葡萄園,周圍依稀有孩童嬉戲聲,還有流行音樂,想必收音機就在附近。卡羅傑這老派的農人遵循古法,覺得世間萬物都有靈性,音樂能陶冶葡萄的靈魂。她一想到卡羅傑的一雙大手細心的照料葡萄,就看到不遠處兩個熟悉的身影,令艾莉絲會心一笑。

 

    「神父,」她向兩人問好。「原來你也在啊。」

 

    「啊,是艾莉絲。」農夫放下農具。

 

    「我永遠都在。不論昨天、今天,還是明天。」

 

    「希望你不是來傳教了。」

 

    「放心吧,艾莉絲,這老傢伙早在十五年前就把能講的都講完了。接下來說的都是陳腔濫調。連牛都懶得理他。」

 

    「你是在說我對牛彈琴?卡羅傑。」

 

    「你才是牛!」

 

    「看到你這麼開朗我就放心了。」艾莉絲對著神父講。

拉哲曼神父看上去比一個月前老了好多。

 

    「我仍活著,可以呼吸,還有兩隻手可以改變什麼,有兩隻腳可以走路,還可以思考。我又有什麼好抱怨的呢?」

 

    「啊,又來了!」卡羅傑抱怨。「艾莉絲,妳說,我到底哪條神經不對,竟然想出找這傢伙給葡萄們傳福音?」

 

    「沒過多久,他就決定還是放起以前的流行樂了。」

 

    「我怕我的葡萄寶寶們消化不了老天的諄諄教誨,都要發酵了。」

 

    「老夥計,你盡管嫌棄,那些聽我佈道的葡萄鐵定比只聽流行音樂的長得好。」

 

    「我偏不信。那艾莉絲,今天我們要從哪裡開始呢?」

 

    「難得今天神父在這裡,我想先和鎮上最博學的人小聊一下。」

 

    卡羅傑瞠目結舌。「博學?她說你博學?」

 

    「這正是我們這位高貴女士的意思,兄弟。」

 

    卡羅傑呸的一聲,又忙著幹活去了。

 

    艾莉絲問拉哲曼神父。「葡萄嘗起來怎麼樣?」

 

    「苦。」

 

    「卡羅傑,拉哲曼說你的葡萄很苦。」

 

    「嘿,你這傢伙是舌頭壞了不成?我天天給它們唱歌,它們苦才有鬼。」他自己嚐一個,說。「多甜!」

 

    艾莉絲也吃了一顆。「很甜啊。」

 

    「你們吃到的是表象,而我吃的是這顆葡萄的實在……你們以後就會知道了。」

 

    「你還知道些什麼?」

 

    「我能看到的,其實妳也能看到。」他也毫不客氣的摘了一顆。「唉,其實哪裡都一樣,都是苦的。釀成酒之後就更苦了。所以才有人說,人生的精華都在酒裡面。」

 

    「也許這就是我喜歡你的原因。」

 

    「小艾,我有點擔心這個葡萄園。」

 

    「怎麼了?卡羅傑一直處理得很好啊。」

 

    「跟老夥計無關,他是個好夥伴,就是喜歡拌嘴。我要說的是,妳有沒有注意到,最近很久沒下雨了,土地太乾。」

 

    艾莉絲看著斗大的太陽,沒放在心上。「葡萄不是不太需要澆水嗎?」

 

    「但它仍是水果,不然它裏頭的水分哪來的呢?」

 

    她一想到給葡萄澆水的問題頭就疼。「我們再看看吧。」她說。「反正這裡不歸我管,澆水的問題我就留給我那個熱心過頭的姊姊吧。」

 

    神父肅穆地說。「小艾,雖然妳覺得這不關妳的事。但妳不也正在從事葡萄有關的工作嗎?雖然妳沒有意識到,終究,妳還是得面對它。」

 

    「你們怎麼都喜歡問我這片葡萄園的問題?」艾莉絲發牢騷。

 

    「露比也跟妳提到了葡萄園?」

 

    「沒有葡萄園多自由啊,我才不要被這東西綁住咧。」

 

    「其實誰來管並沒有人在乎,人們只關心葡萄甜不甜,如此而已。」神父說。「對了,露比在被攻擊之後怎麼樣了?」

 

    「她啊,很快就恢復了,這事並沒有纏住她多久。」

 

    「那就好。事情就這麼過了嗎?」

 

    「是啊。想想還真有點奇怪,事情好像就這麼算了。父親變了,這種事他以前不把躲在幕後的人的皮剝了才怪。」

 

    才剛說完,烏雲籠罩,好像快下雨了。

 

    「才剛談完雨,接著就要下雨啦。」艾莉絲插著腰。「算了,我得趕快去收集葡萄的數值才行。我想了一篇論文主題:葡萄甜度和音律的相關程度。神父,你覺得怎麼樣?」

    遠在約葛市。

 

 

 

    我從收到的信函中才得知”黑龍”去世的消息。這消息像到閃電一樣劃過。有什麼能讓這樣一位巨人倒下呢?我去了一趟他的喪禮弔唁。

 

    這一天,引來了許多弔唁者。出席之人,大多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像我這樣一位作家,在裡頭只能算是無名小卒。我看見了市長、這個城市的運動員,一些政商機要,和來自東方的面孔們。還有些我不曾見過,但排場盛大,一看就是惹不起的人物。

 

    熟知東方文化如我,驚奇這一天竟然沒有人搶地呼天。與其說這是場喪禮,不如說是場宴會來的精確。人們交頭接耳,吃吃喝喝,大家握手寒暄,忙著瞎轉。不經意間,我聽到一些對話,並在喪禮將之抄錄下來。

 

    「他怎麼死的?」

 

    「聽說是休克,心臟暫停。」

 

    「呵,你信嗎?」

 

    「誰信呢?但誰又能不信呢?有誰有那個本事殺了這頭龍?」

 

    一口濃煙朝我飄來。「上面的人一直想做掉他……」

 

    「我不覺得他們有能力安排。」

 

    「的確很難令人相信,上頭各自為政,各懷鬼胎,就算給他們良機他們也會因為不團結也會錯失。但難道我們要訴諸於天命嗎?」

 

    「他擋了很多人的生意,大勢所趨吧。」

 

    「恐怕我們永遠不會知道的。」

 

    「不管如何,那些在他生前對他恨之入骨的人,在他死後也來到這裡面了。」

 

    「『自由的大門為任何人而開,』這是黑龍生前自己說的。約葛市再也不會跟從前一樣。」

 

    「現在的問題是,誰要來主持大局呢?」

 

    「沒有誰會服誰的,咱們以後各自小心囉。」

 

    我聽完後,在裏頭亂逛,遇到了一個拉瓦倫家族的人。他認出我,便和我打招呼。

 

    「一個喪禮讓人痛失一個好朋友。」他說。

 

    「你應該是最討厭他的吧?」

 

    「說也奇怪,表面上我們的兄弟對黑龍痛惡至極,可實際上這些人之所以能上位可都要感謝他。他們一邊罵黑龍,一邊收他的恩澤長大。你一定沒想過,在他把可波趕走後,拉瓦倫幫除了最初和他幾次零星的交火,之後都相安無事。」

 

    「我沒想過這一點。」

 

    「這下對你們的禁令也解除了吧?」我隨口亂問。「你覺得他會回來嗎?」

 

    「他現在隨時可以回來。不過……」他說。「我老實跟你說,裡頭的人有很多人反對他再重回大位,年輕人想有表現的機會。所以……他能回來那是最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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