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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痛

第一次見到夏秋冬,是在A院兒童醫院的病房內。

曲歲的印象很深刻,那天是在聖誕節到來前的冬天,天氣很冷。

當年曲歲十一歲,卻因為先天性的心臟疾病長得比同年齡的男孩子瘦弱嬌小,也因為長時間處在室內環境,使得他的皮膚十分白皙,甚至可以說是不健康的白,也襯得他的眼珠漆黑如墨。

高級單人病房裡,曲歲身上裹著格紋毛毯半臥在病床上,橘色絨毛針高領毛衣包覆住他的脖子,細細的手指頭縮在袖口裡,腳上穿著卡其色羊毛襪子,像是一隻蜷縮身子、努力汲取熱量要過冬的貓咪。

當時的夏秋冬還是實習醫生,常常跟著主治醫生巡房,比較特別的是,偶爾他會在休息時間來看看幾位沒有家屬陪同的小病患們。

「我們要幫你抽血囉~會緊張嗎?」夏秋冬跟在女護理師身後,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問這位臭著一張臉的小朋友。

小朋友袖子捲高,細白的手臂綁好了橡皮帶,手指悄悄縮起握成拳頭。

「才不會。」小曲歲有些好奇地覷了他一眼又迅速撇開,抿著的嘴唇有些泛白,酷酷地說:「……有什麼好緊張的。」

「很帥啊,小朋友。」夏秋冬愣了下,隨即笑了起來,「你很勇敢。」

曲歲不喜歡看到笑臉。

他不懂這有什麼好笑的,不論那個笑是善意還是惡意,對他這種醫院常客來說,看了都高興不起來。

於是他自己成天也只板著一張臉。

「來,深呼吸——」女護理師倒數的同時,曲歲繃著身體悄悄側過頭,不敢看針頭戳進皮膚時的樣子,然而他轉頭到一半突然發現擋在面前的大手。

「你……」

那隻手上拿著一顆撕開包裝的粉色小熊軟糖。

夏秋冬在一旁矮下身和他平視,漂亮的灰藍色眼睛帶著溫柔的笑意,朝他張口說道:「來,啊——」

莫名其妙的曲歲下意識跟著張開嘴,那道「啊」的聲音還沒邁出他的喉嚨,香甜的味道先在糖粒沾上舌尖的那刻擴散開來。

「給勇敢的小朋友的禮物。」

曲歲用大眼睛瞪著笑臉盈盈的夏秋冬,被這位醫生哥哥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傻了,後者卻用食指勾了一下他的鼻頭、對他揮了揮手後逕自離開病房。

「我們抽好血囉,曲歲你有頭暈不舒服嗎?手手記得要再幫我按著這裡五分鐘不要放開。」女護理師收拾好工具,仔細地叮囑他:「像這樣,壓著。」

曲歲還沒反應過來,只能愣愣地點頭,照著要求壓著左手的抽血點。

原來在他闔上嘴巴遲疑咀嚼幾下、感受到久違的糖果香時,抽血的針早已經離開他的手臂,而他也忘了害怕打針所帶來的疼痛。

病房內只剩下曲歲一個人,他看著時鐘上的秒針走了一圈又一圈,五分鐘還沒到,嘴裡的軟糖味道已經漸漸消失了。

他忍不住啜了啜舌頭。

好久沒吃到這樣甜甜的零食。平常照顧他的看護因為過於謹慎,都不會讓他吃零食。

「想再吃一顆……」他低聲嘟噥。

如果下次打針,那個姓夏的醫生還會來,而且還能再給他吃幾顆軟糖的話,那他也不是不能勉強接受一下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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