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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期待,早在出生就被剪掉了。

吳默默現在好生苦惱,眼前人聲鼎沸的街道,獨留她周圍一丈距離,空的令人發慌。她每走一步,都好似她有功夫般,人群自個兒離她十尺以上。她左右瞧瞧,見著一家賣菜的阿婆,生得慈眉善目,正好也對著她的眼,她打定主意試試這家,心中升起股期待,想她今天總該給她買到菜了吧!

可她卻忘記了期待早在出生時便給剪掉了……

待她走到攤子前,一聲大喝嚇得她差點去跟佛祖吃飯。「婆娘!呆愣啥,逃阿──」本以為如菩薩般的阿婆,一晃眼便被拽往了旁邊賣肉的攤。

吳默默怔愣了一會,再看向賣肉的老闆,左手顫抖著攥緊那阿婆的手,右手提起桌上的剁刀對準吳默默,瞧他瞪著她的眼神,要說多凶狠就有多凶狠,彷彿在叫囂著:「你要敢過來,我立刻送妳下地獄!」嗯,當然不敢。

她瞧了眼阿婆依然笑著,半點眼也不眨,心涼了半截,原來那阿婆不是菩薩心腸,只是痴傻了點兒。

她只好立馬提著沉甸甸的錢袋往回走去,回到那個令百姓唾棄的丞相府。

眾人都道她是奸相之女,禍國殃民,朝野上下都傳著她爹的事蹟,那年,她八歲;那日,裕國差點與豐教分裂,恰巧正月三十,神變月盡日──佛陀降伏外道邪師之日。

隔日,不論裕國朝廷、豐教教主都下了口諭:即刻緝拿吳因,包庇者格殺勿論。

自那一晚,偌大的丞相府,人去樓空。然一月過去,卻沒迎來誅九族的刑罰,本來對她爹的追究、彈劾奏章本如雪花片般繁多,最後朝廷卻以一句「證據不足」便消停,直至現在,裕國、豐教高層,仍無任何動作,口諭未撤,也不定罪。

而她爹自那晚也失蹤了。

民間大都流傳她爹畏罪潛逃,是因著皇上仁心宅厚加上教主慈悲,才未定她爹的罪,甚至念在她爹以往立下的功勞,下令只可活捉,還留了丞相之位。這讓她這個奸相之女得以有容身之地。

她明白,她爹早已失了民心,即便沒誅九族,可吳家一脈單傳,傳到她也只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娃,生不如死,有誅沒誅一個樣。

雖說她不明白她爹到底做了什麼事,鬧得那些日子人仰馬翻,差點掀了整個裕國陸地,就是要把她爹給抓出來,也不曉得他究竟如何造成國教分裂,這些曾經沸沸揚揚的事蹟,也擾不了她的心。她最擔憂的,是下頓餐飯,改去哪生……。

她回到府裡收拾行囊,吃了幾口窩窩頭和著些水,辰時便前往學堂上學。雖說她爹在她八歲時便失蹤,可也多虧了她爹的改革,讓所有百姓家中的孩子,無論男女都能接受教育,她也才能在學堂上課,習得文人知識。遙想當年,自從她爹當上了右相,可說是雷厲風行,一年的時間就讓整個京城風雲變色,不僅刮了世家弟子的門面,許多寒門子弟乘著改革的潮流,一躍而上成了高官顯貴的也不在少數。貪汙瀆職、中飽私囊的官吏,在她爹的眼皮底下,無一倖免於刑。

百姓聞之,無不歡喜,大嘆世道輪轉,裕國總算迎來太平盛世,誰知那些和平的日子在她爹失蹤那會,便再也回不去了。而她爹頂著八年功臣的光環,也毀於一夕之間。

吳默默托著腮,看著夫子在堂前授課,心思早已飛的老遠,她也很想認真聽,可她真的好餓啊!學堂裡的位置都是自己排的,她坐在最角落,甚至桌上連最基本的筆架也無,明顯就是被幾個皮孩子排擠給拿走,但她也不甚在意,只想著等會兒下課,看看學堂裡的廚子還有沒有剩下的飯菜。

自從她爹失蹤後,學堂裡的夫子也不待見她,若有問題想問夫子,總是收到些敷衍了事,受到的忽視次數,她也數不清,所幸之後都不自討沒趣,沉默保身。她想難怪他爹給她取這個奇怪的名字,沉默一次還不夠,最好一直靜默下去。

她低著頭抄著她爹一直從小叫她默背的東西,心裡想著藉此轉移飢腸轆轆的注意力,寫著寫著,愣是沒想到,寫到一半,紙便被扯了出去。

「妳,起來。」

她沿著紙張向上看去,一個陌生的臉,陰沉沉的似是等著狂風暴雨。夫子?啊,她想起來了,日前聽說學堂換了個新的年輕夫子,饒是她太餓了一時間還真沒認出來。她低著頭起身,不曉得這位新來的年輕夫子喚她做甚?

「共是幾石?」什麼雞蛋?她越想越餓啊,這夫子真不安好心,什麼時間了還在講食物。

那夫子見她呆愣著,深吸了口氣:「一米倉儲了三十石米,七個米倉共是幾石?」原來是算術啊……她也好久沒吃到米了,「兩百一十石。」她答的不經腦,這種題目,再不回答,她爹若回來肯定要揍她。

「那麼,七個米倉,因濕受潮五十石,四個人將剩餘完好的米分了,每個人能獲得幾倉的米?」   夫子挑著眉,還不死心的繼續問。

「一倉又一石的米。」又是不經腦的回答,她現下真不曉得為何夫子要問她如此簡單的問題。

可她沒想過的是,這對她而言牛刀小試的算術,對十二歲的學子而言,卻是門深奧的學問。這也是她爹上任丞相後的改革政策,將數術普及於尋常百姓家的第一步,便是要將它滲透進教育中。

吳默默目不斜視的盯著夫子手中的紙,心裡摸不著頭緒,一眨眼的工夫,那張紙被揉成一團,被扔在她的桌前。

「日後若是再讓我見著妳在算術課上寫心經,妳也甭來耗時了。」心經?原來她爹教她背的叫做心經阿。

她真以為這個夫子跟以往的夫子一樣,會視她為無物,她已經準備好安靜度日,誰料到這夫子似是每日都找著她麻煩,日後好幾日,不管算術、經論、詩詞課,通通都有她的份兒,且那夫子像是不揪到她小辮子便不罷休似的,他那臉一日比一日陰沉,印堂黑到她都想問夫子近日是否受到鬼神干擾。

她的日子越來越難過,以往被漠視也就罷了,那些同窗頂多偶爾弄個惡趣味,她也就睜一眼閉一眼。現下每堂課,夫子都要叫她回話,偏偏都是些簡單的題目,雖然她總覺得夫子是在找她麻煩,但在大庭廣眾之下答出來了,也算是爭得夫子的目光,許多官學子弟擠破頭,都想在夫子前面露個本事。豈料她這個奸相之女,都將夫子的注意力勾走。可想而知那些同窗的忌妒可說是越來越猖狂。

她雖說總是低調行事,這些人情世故多少還是懂一些的。

吳默默今日不知道嘆了多少口氣,她的筆架不僅被偷走,連帶著桌子也消失,學堂滿滿學子入座,獨無她的一席之地。

夫子踏進講堂,只瞟了她一眼,便不再理會她,逕自上課。這種冷漠的場景,吳默默再熟悉不過,她找了靠窗的一方空地,直接席地而坐。

學堂裡,男女各半,這時候的孩子總是有些情懷,尤其對著幾個皮相好的女孩子,眾多男性同胞,各自獻著殷情也不喊累。尤以在隨堂的試驗中,更可顯見。

吳默默坐在後頭,靜靜的看著坐在前方的男孩,偷偷摸摸將夫子上課的小抄,遞給斜前方的少女,少女一襲青衣,綰了個髻,鬢髮隨著風飄飄然,吳默默心裡不只一次讚嘆她的如仙子般的美貌。只是她從前不曉得原來仙子也挺會作弊的呀……她不由自主地幫那仙子,呃不,少女暗自祈求夫子別往這兒看。

可夫子好死不死的,就在這時瞄向了少女的方向,這就是她爹說過的「莫非定律」吧,她爹總教她別抱著僥倖的心,會出錯的事總會出錯。夫子拿著木板子,敲了敲桌頭,她眼皮跟著一抖,接著想到,這又不是她在作弊,她跟著窮緊張做啥!

夫子平日黑的能滴出墨水來的臉,現在又更黑了,抽起少女手中的小紙條,「誰傳給妳的?」

那少女被發現後,頭垂到不能再低,整個身體顫抖著,看得好生可憐,連舌頭也打了幾個結「先、先生,我、我……」那後面的男性同胞,像是秉著義氣般,敢做敢當,立刻站了起來。

正當吳默默如此寬慰的想著時,那男孩冷不防地迸出一句:「先生,我方才看見吳默默拿著紙條往前傳。」操,敢情她坐著也中槍。

她完完全全能夠感受到夫子的視線。冷汗直流,腦袋轉了一百零八圈,想著待會該怎麼解釋。

「陸歆,是她傳給妳的嗎?」

「先生,就是她,我本來不想接的,可她逼著我拿。」這謊說的怎麼那麼順口,方才的結巴呢!吳默默嚥了口水,想她現在也解釋不了什麼,本來就是箭靶子的她,現在倒也成了眾矢之的。

夫子攤開紙條,眼裡一陣風暴瞬閃而逝,隨即拿著木板子敲了陸歆的桌子一下,「砰──」木板應聲斷成兩截,眾人噤聲,連大氣都不敢呼,陸歆更是嚇得臉色煞白。

吳默默心想這下真的完了,作弊都要被趕出學堂的,那夫子想是厭惡她良久,一定會趁機將她攆出去。沒料到夫子背手而立,邊走到前頭,邊說道:「吳默默,罰十日不可進學堂,十日後交上百遍的《大學》。聽好,日後若有再犯,依規處置。」他轉過身面對學子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夫子的目光盯著花容失色的陸歆良久。

不過她現在也無暇顧及他人了,做了個替代羔羊,她也認了,但要她十日不可進學堂,這十日的糧食怎麼辦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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