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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魔京邂逅

章五:魔京邂逅

“——起來了。”

平靜的聲音一板一眼的呼喚道。

一護翻了個身,將頭埋在臂彎裏,小小聲哼唧:“再,再一會……媽媽早飯做好我就起……”

烏爾奇奧拉單手插兜,挺直站立,投下的一線陰影正好覆蓋在一護的臉上。

“早飯不會自己跑到你面前的,”清洌的聲音道出殘酷現實,“山不來就你,你需去就山。”說罷便彎下腰將軟軟趴在地上尚且迷糊的一護拎了起來。

“嗚啊!”一護在空中張牙舞爪地掙紮了一下,終于完全清醒了。

烏爾奇奧拉面色沈靜地將他放回地上,手卻仿佛自己有意識般揉了揉一護睡得亂七八糟地毛茸茸橘發。

“去洗臉。”烏爾奇奧拉指了指幾米外緩緩波動著的水流,一護乖乖湊到水邊,蹲下,先是喝了一大口,然後開始小貓洗臉,一圈又一圈,最後像毛發被沾濕的小動物一般甩了甩頭。

“我准備好啦!”一護一溜煙返回烏爾奇奧拉身邊,“那麽,現在可以告訴我,去哪找人類能吃的食物了麽?”

烏爾奇奧拉轉動了一下翡綠的眼珠,深深的盯著他。

“怎,怎麽……”我的臉上還有哪髒麽——這句話被硬生生憋了回去,因爲烏爾奇奧拉擡手將一護挂在背後的雨衣兜帽拉了起來,妥貼的蓋在他亮眼的橘色小腦袋上,還細心的幫他把耳邊碎發都收入帽中。

“接下來要去的地方,雖然有人類的食物,但我在其中——卻是異類,”烏爾奇奧拉緩緩開口,“不是必要的時候我不會插手,找食物的事情,還需看你自己。”

話音未落,正在暗自琢磨的一護就被烏爾奇奧拉的動作驚呆了。只見他如鋼琴家一般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在空無一物的空氣中敲擊幾下,瞬間,那處的空間就像是被什麽巨大莫名的力量硬生生撕裂一個口子一般,不情願的扭動著綻開一道眼裂形狀的入口——雖然邊緣光滑平整,但內裏黝黑深不見底,一股奇異的夾雜著腐朽感的氣流緩緩瀉出,一護不自覺地蜷起手指。

“可以進了。”烏爾奇奧拉率先轉身,毫不遲疑的准備踏入其中。

一護抿了抿嘴唇,突然小步快跑到烏爾奇奧拉身邊,猶豫地嘗試拉住他的手。

視線下垂了少許,烏爾奇奧拉並沒有對此做出抗拒,任由一護攥緊他的手指,高熱的孩童的體溫蔓延而上,他將視線重新轉向前方,步法緩和成一護可以配合的頻率。兩人的身形漸漸沒入黑腔之中。

——————————————————————————————————

“你很餓麽?”一個梳著羊角發髻的小女孩,坐在明顯是店鋪後門的門檻上,衝著一護眨巴眼。

“你能感到餓麽?總覺得臉色很不好呀。”她晃動著纖細的小腿,搖了搖手裏顔色十分誘人的金锷餅。雖然距離還隔著很遠,但一護仿佛能聞到甜甜的紅豆和甘薯的香氣。

“……我……”一護赧然轉過臉,但是口裏的唾液可不受他控制的奔湧而出,一護只要在她看不見的角度偷偷咽下一大口。

“不要不好意思嘛!餓了是很好的事情呀,小惠就不會感到餓。”女孩子雙膝一並,從門檻石上跳了下來,伴著木屐咔哒哒的聲音,向一護的方向蹦來。

一護是想快些離開的,但是身體在食物的面前,就仿佛著了魔一般,紮根原地、一絲不動。他也想自食其力,自力更生,奈何一個再過小半個月才能剛滿九歲的小孩子,是誰也不會收其爲勞動力的,所有流魂街的人都會視其爲麻煩——就像他剛才拜訪過的好幾個店鋪一樣。

香甜的氣息直接觸到了嘴唇上。

一護瞪大眼。

果然,近在咫尺的,就是那個主動搭話的幼小女孩的笑靥。一護的大腦和嘴唇已經完全分工,大腦在叫著‘不要不要,你的尊嚴呢一護’,嘴唇卻從善如流的張開。一時間,細膩糕點的滋味在舌尖綻開。

‘好好吃!’一護內心裏的小人已經在這甜蜜攻擊下揮舞白旗,‘唉……雖然離開家只有一天多的時間,可是感覺已經過了一年。’

“好吃吧~”小惠抿唇露出驕傲的微笑,“這可是潤林安內大黑屋獨一份手藝的糕點,家裏最近生意很好,爸爸才囑托朋友給我千裏迢迢的帶來一盒,便宜你一塊啦!”

一護的臉更紅了。

他站直身體,鄭重的向女孩表示感謝。

“恩~沒事,流魂街裏大多數人都還是很好的,”女孩被一護的禮貌驚了一下,隨即以她身高能盡的最大努力拍了拍一護的肩,“再說,沒有靈力的普通魂魄吃了東西也就只是嘗個味道而已,像我一樣來此不到六年的魂魄不吃東西總覺得很別扭,如果像爸爸媽媽一樣已經習慣了的話,只有在祭典上才會吃一些特色小吃,平常工作忙起來都不會記得吃飯的。”

“是……這樣的麽,”一護把有用的情報詳細刻在腦子裏,‘原來,沒有靈力的魂魄是不會察覺饑餓的……’

“所以呀,如果遇到賣食物的善良的居民,哄他開開心沒准人家就給你一大堆好吃的呢——反正能不能賣出去都是個未知數。”小惠古靈精怪地支主意——大概她已經看出了一護此時面臨的窘境。

“所以,就這樣再見吧……”輕快的木屐聲又嗒嗒嗒的遠去,走到屋子的門檻時,女孩還回頭衝一護大幅度揮了揮手,暖暖的人情味驅散了一護剛剛在其他店鋪懇求工作時受到冷遇的麻木感。

拍了拍臉打氣,一護決定先放下自尊心,聽從女孩的建議,至少把今天份的肚子填飽爲止——烏爾奇奧拉還在等著他呐,總不好意思讓他等太久。

……………………

“唉,雖然是與現世的錢幣不同——不如說相同的話就會很奇怪了,但人情冷暖終究還是沒變。”一護一邊在心中小聲嘀咕,一邊衝著面前賣年糕的暴躁大叔努力發射我很乖的甜甜笑臉射線,以期望能獲得一點免費的食物用來充饑。

“去去去,小孩子家的,你大人呢?想吃的話叫他來買,我可不是什麽手裏大把余錢的慈善家!”爆炸頭大叔抖動著他嘴邊滑稽的兩撇胡黃色須子陰陽怪氣的推開一護。

一護小心維持著身體的平衡防止被粗魯的力氣推倒,慢慢退開來。

‘大人?’,腦中浮現了烏爾奇奧拉清冷的側臉,立即渾身打了個冷顫——‘我還不至于事事都依靠別人!尤其是某個一見面就要吃了我的人——不,是虛才對。讓他在沒人的小樹林裏安靜休息吧,要是被管理這一片區域的死神發現了,還不知道會不會打起來呢。’

………………

之前走在漫長黑暗的由靈子構成的道路上時,烏爾奇奧拉向一護解釋了他們要去的地方——屍魂界,以及屍魂界的管理人員‘死神’與他們‘虛’之間完全對立的關系。

“我所打開的黑腔,降落地點完全是隨機的——除了不會降落在四周有殺氣石保護的瀞靈廷之內,所以不用擔心與大隊死神正面對峙的局面發生。但是——”烏爾奇奧拉低下頭,看著一副認真傾聽的一護小臉,“瀞靈廷的十二番隊死神們,會固定派出小隊在外圍的流魂街——也就是我們本次旅途終點,進行巡邏。好好保護你自己,不要讓他們注意起你我的存在——我討厭做無謂的工作。”

腳下借由烏爾奇奧拉靈力串聯起的片片道路石,流動著淺綠色的波光,印在烏爾奇奧拉淡漠的側臉上,竟顯得那總是隱隱有些哀傷的蒼白面龐,幻化出陰郁的肅殺之氣,薄如刀鋒的唇角在光影變幻下,不知是翹起還是如往日一般收斂。

一護暗思:如果真的遇到死神惱人的追捕了,烏爾奇奧拉是會爲了求生把死神都殺掉呢,還是會嫌自己礙手礙腳就這麽把自己丟下呢?

………………

“不過,環幣……呀。”視角回到現在,徹底放棄了獲得免費‘施舍’的可能性——雖然一護內心還是十分抗拒稱這爲施舍。“到底是要找個掙錢的方法,不然一定會餓死的——有靈力的魂魄是好也不好。”

一護已經繞了這個街區一整圈,此時暫時沒有明確的目的地了,他緩步在狹窄的街道上,看著面前一副破敗的景象,內心暗暗吐槽:原來死後竟然會進入這樣一個頹唐的世界,一點都沒有現世的繁華景象,更不用說是西方世界裏描寫的天堂的美好盛景了。真是——落差巨大!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喧嘩的聲音,像是許多男人在大聲吆喝著什麽,中間還夾雜著婦女的泣飲和拳拳到肉的擊打聲,一護快速拉低了兜帽,仗著身量嬌小躲進一旁廢棄房屋夾成的小道的陰影中。

——盡管多次告誡自己別生事,可是都過去十多分鍾了,外面拳頭的破風聲依然不見停止,一護深吸一口氣,悄悄從巷子裏探出小腦袋——

與一護藏身處隔了二十多米的,是一家看上去十分古樸有年頭的兵器店,在這到處都因年久失修而顯得灰撲撲的房子中,棕褐的油漆面板顯得尤爲亮麗矚目——這配色,竟有些眼熟。而鬥毆——就發生在這家店鋪的門簾前,一個全身著黑和服、腰插武士刀、頭上梳著古代發髻的男人,正痛打另一個貌似是這家店主的男人,周圍還圍了一圈同樣著黑色和服的同黨。

“我讓你開店,我讓你開店!”每揍一下,凶神惡煞的黑和服男人就如同一護以前在電視裏看過的極道成員一般,嘴裏惡狠狠的吐著凶話,“搶了大前田大人家在這條流魂街道上的武器生意不說,妻子女兒被打的後果,你也不掂量掂量點?恩!!”

說罷,就一把抓過伏地在一旁低低哭泣的夫人懷中的小女孩的長發,不顧婦人撕心裂肺的尖叫,直起身,一腳踢翻連連求饒的婦人,手裏小姑娘因爲腳夠不著地面頭發被拉扯的劇痛而渾身顫抖,她頭發散亂,完全遮住小小的面龐。

“吵死了,吵死了,餵!你們也不幫把手!”隨意指揮了身旁同伴幾句,那些人高馬大的幫手就開始凶惡的大笑著闖進挂滿刀具櫥櫃肆意搶奪毀壞。

“——喲,這把家夥不錯呀,對你們流魂街這種屁大點靈力也沒有的垃圾來說,是不是太奢侈了點?”一個有著極粗的濃黑斷眉的男人掂了掂手裏的長刀,“反正給了你們,也是自己傷害自己,爲了保護你們這些流魂街的小民,我也只好——”他抽出了腰上所挎的淺打,‘哐當’一聲將老板打造的凡鐵長刀一劈兩斷,“——勉爲其難的展示一下什麽叫真正的武器了喽。”

男人隨手一甩,斷刀直直戳進已經被打的人事不省的老板的腹部,透體而過的斷緣開始滑下一連串的血流。

“哦呀,真是不好意思……手滑了,”男人撓了撓耳邊的頭皮,再拔出剛才撓癢癢的手上吹一口氣,“哭什麽哭,啊?反正流魂街的屁民不會餓也不會真的死掉,死了大不了重新轉世,我這還是做好事幫他脫離苦海了呢!”說罷,又是一刀,幹淨利落的解決了已經哭到氣息奄奄的婦人。

“餵,這小家夥,用不用我大發慈悲幫你解決?”斷眉男人一臉獰笑的看著朝天鬏發髻男人手裏的小女孩。

“切,這小蹄子已經半死不活了,不勞您費心~”冷嘲熱諷的回完斷眉的話,男人也是隨手一甩,將活生生的人當成器物不知丟到哪去了。

“嗨嗨,真是做事不認真的家夥呀!我比你可上心多了,尤其是大前田家安排下的活計,絕對滴水不露!”斷眉哼笑道。

“哼,保護這幫垃圾,我們死神甚至失去了輪回的資格——要不是爲了瀞靈廷更好的條件,誰會去拼死拼活,呸!我早想這麽好好教訓下這幫不知感激的屁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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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護手臂仍在劇烈的震顫著,因爲剛才奮顧不身的撲救。

——幸好,他滿頭思緒雜亂的想,幸好,那是一個比自己還小還輕的小女孩。

一護攤開雙臂,中間攬著一個幼小的身軀。

……小惠

他向角落的陰影裏更縮緊了身體,努力讓女孩雙腿能有平展開的空間。他還不知道這個上一面還在甜甜微笑的女孩子身上到底有沒有致命傷,他需要好好檢查一遍,並且盡快給這個女孩必要的應急包紮。

這時候他不由得感謝起自己雖說練過幾年但仍沒多大用,依然被身爲女孩子的龍貴打的頭破血流的空手道來。那讓他學會了如何進行簡單的傷口包紮,因爲有時候不嚴重的淤青擦傷,他不想讓溫柔的媽媽擔心。

——可這個遠不同于現世的世界上是沒有溫柔的。

他急急低下頭,努力去聽清在排除了不遠處火光噼啪聲和放肆大笑聲後,耳畔緊貼的弱小胸膛微弱的起伏聲。

“咳……咳咳。”

懷中小女孩張開了嘴,吐出的卻不是話語,而是枯枝拉朽的氣鳴。

一護感覺緊貼胸膛的另一側臉頰上,沾染了什麽濕熱的東西,正在粘稠的順著自己顴骨的弧度緩緩滑落。

怔怔的伸出手指沾了一沾,他借著搖曳的火光看向手心。

‘還能是什麽呢?’一護心想,‘你還在期待什麽奇迹麽?’

懷中的女孩已經呼出的氣大于吸的氣,她眼神逐漸混沌,視線卻牢牢的盯在虛空中的某一處,灼熱的仿佛能燒穿它。

‘她在盯著假想中的仇人,還是在盯著我的臉?’一護不能確信,‘她還能認出我麽?這個不久前才受過她恩惠的我。’

接著,女孩用用一個動作打消了一護的疑慮。

她用有三根已經被扭曲成奇怪形狀的手指的右掌,慢慢伸進小巧和服的前襟中,掏出一把脅差。

看起來很輕巧的脅差,應該是專爲女性或小孩子設計的。刀柄是黝黑致密的烏木,看得出雖然使用很少,但雕琢師一定費了很大心思,將木刺全部磨潤後才制成。

女孩用僅剩的兩根正常手指,將脅差搖擺的拖拽到一護的方向,然後手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墜向地面。

——她的眼睛沒有合上。

一護力道輕柔的撥開女孩頸後的碎發,果然……頸椎骨已經嚴重的扭傷了。

他沈默不語的輕輕將小惠的身體扶成躺平姿勢,雙手交叉疊握,再慢慢阖上了女孩的雙眼。

——他想,想在女孩的指隙間插上一束花。

‘但現在是不可能的,’一護搖搖頭,彎下腰拾起地上那把一尺多一點的脅差。

的確很輕巧,真正到手裏使用時就能更清楚的感覺到,刀裏蘊含著制刀師對使用者深深的愛憐。

‘應該是那個武器店主,以‘父親’的身份,送給這個女孩子的吧。’一護感覺心裏是落滿了雨水滴答的寒冷徹骨。

‘你的願望,我接收到了。’一護垂下眼睫,攥緊了手裏的短刀。

 

——不在地獄,勝似地獄。

——第一天,我邂逅了一個笑語晏晏的女孩。

——然後,她死在了我的懷裏,遞給我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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